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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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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横跋扈,擅权妄为,残害忠良!今日我们要讲的就是大雍第一恶女秦钰瑶!”说书人拍案而起,对着下面吃茶的人,绘声绘色地说道。
“当年定国公主和侍卫通奸生下此女,陛下怜惜,赐她国姓,封为永平郡主,谁知此女长大后做尽丧尽天良之事!”
他义愤填膺道:“白日宣淫戏面首,颐指气使害忠臣,构陷长兄于死地,掘坟鞭尸损阴德!最后和定国公主一同逼宫谋反,落得个终身幽禁的下场,当真是恶有恶报!”
“怎么只是幽禁?”台下的人嗑着瓜子,不满地议论。
“定国公主谋反被当场赐死,她怎么不一起死了算了!”
“你们不知道吗?她可是当今陛下保下来的人。”
“这你们就不懂了,这皇族秘辛啊……中个深浅,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你知道什么秘辛?”一堆人好奇地凑过去。
那人挤眉弄眼地说:“这永平郡主长相妖媚,有多少人看见她能不生歹心?何况她那些下三滥的‘本事’和‘功夫’,为了保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是说她和那位……”有人惊呼,“他们可是至亲!”
“这算什么,我听说,她还和她那些舅舅不清不楚!”
嫌恶声此起彼伏,皆化作一句:“这种人死了才好!”
群情激奋,拍手附和。
可谓是飞短流长拂袖去,不管前事真与假。
寂寥凄清的郡主府外,唯余一棵黄槐树,沉默地凝视俗世的纷杂与来往。
它开了又败,败了又开,循环往复,也将一个人剩余的光景推至终点。
大雍朝的永平郡主,于幽禁的第三年,薨逝。
*
秦钰瑶曾经想过无数种死法,毒死,勒死,淹死,烧死,吊死等等。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是被饭给噎死的!
这种憋屈的死法会被人耻笑十年以上!
秦钰瑶心里在歇斯底里,好半天才接受了自己的死亡方式。
罢罢罢!
生前被骂了多年,死后还有人津津乐道,至少是没忘了她。
思及此,她一个激灵!
怎么她还有意识?
一道苍老而悲痛的声音传来:“回禀陛下,臣与太医署已然尽力,公主无力回天,还请陛下节哀!”
她何时成了公主?
秦钰瑶想睁开眼,却怎么都动不了,更遑论告诉他们自己还可以再救一下。
嘈杂的哭声响起,秦钰瑶被吵得头痛欲裂。
“命礼部准备后事。”男人的声音传来,秦钰瑶发现这不是新帝舅舅的声音。
但她的脑子昏沉沉的,根本无法细想。
在无尽的黑暗里,全是不绝于耳的哭喊声,秦钰瑶逐渐麻木了。
哭丧就哭丧吧,还哭得不走心。
除了哭丧声,还有一道温婉的女声在喊她妹妹。
秦钰瑶惊悚!
天上地下她仅有一个姐姐,那就是瑞王的女儿,嘉文郡主秦静柔。
她的性子和她名字截然相反,她绝不可能拥有这种细腻嗓音,更不会叫她妹妹。
她只会蹦到她的棺材盖上,揪着她的领子,扯着大嗓门吼:“秦啥的瑶的,别跟老娘装死,给本郡主起来!”
恐怖如斯。
再不醒来,等秦静柔过来,她真的会被她给吼死!
心头一急,堵在胸口里的东西冲上来,秦钰瑶“哇”的一声,一口血又接着一口血地吐,差点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了。
“啊!诈尸啊!”
围在床边嚎啕大哭的女人们吓得花容失色。
秦钰瑶用手肘撑起身体,吐完后全身舒畅了不少。
她擦掉嘴角的血,观察一屋子的陌生女人,她们一个个金钗银簪扎在头上,差点闪瞎她的眼。
这确定是来哭丧的?
“太医,快叫太医!”中间穿戴最朴素的美人反应迅速。
几天没喝水,秦钰瑶干得嗓子都快冒烟了,她有气无力地说:“给点水。”
没人敢上前,秦钰瑶也没力气下床,打算忍忍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过来了。
“妹妹!”
身穿丧服的女子快步上前,坐到她床边,一双蓄满泪水的美眸我见犹怜。
她使唤跟随而来的宫女倒来一杯水,秦钰瑶连喝了十杯才罢休。
“慢些,别急。”女人心疼地亲轻抚她的背。
秦钰瑶委实消受不住这种温柔,不着痕迹地隔开女人的手,往里面缩。
“你是谁?”她警惕地问。
女人姣好的脸一僵,眼中闪着震惊与担忧的泪光:“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你阿姐。”
秦钰瑶:“……”攀亲戚也大可不必如此。
娇娆美人在她面前泪眼婆娑,她宁愿被秦静柔河东狮吼。
太医急匆匆赶到,看见原本死了的人又活生生的人坐在床上,哪怕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一个趔趄。
“太医你快看看,本宫的妹妹怎么了?”女人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秦钰瑶配合地伸手让太医摸脉,老太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她严重怀疑此人医术不精。
“怪哉!”他拽着所剩无几的花白胡子,“老夫治病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心脉停止,却又复苏的病情。”
秦钰瑶倒想瞧瞧此人能编出什么花来。
老太医收手,沉思片刻,起身道:“公主的毒素积累在胸腔中,才造成心脉停滞的假象,现今毒血已经吐出来,公主得以苏醒,实乃大幸!”
“但她为何不认识本宫了?”女人将将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公主毒发前受到了严重的撞击,短暂失忆也是有可能的。”太医解释道,“公主的身体极其虚弱,需要静养,微臣现下就去配药。”
一屋子的人退去后,耳根子终于清净了,秦钰瑶多少了解一点现在的情况。
她的身份变了,周围环境和人也变了。
脑子一下子跳出只有话本才会出现的桥段。
秦钰瑶惊恐,她不会重生了吧?
端量女人的穿着,低胸薄纱。
这要是放在大雍,一国公主这般装束,是会被朝上那群顽固老头儿拼死直谏的!
秦钰瑶心里“咯噔”一声,迟疑地问这位自称“她姐”的人:“今是何年?”
“元丰二十年。”女子答道。
元丰……
这个年号似乎在哪里见过。
秦钰瑶疯狂检索大脑里装的东西,心骤然一凉。
元丰分明是五百年前邺朝的开国年号!
她,她竟然重生到了五百年前!
秦钰瑶按住心口,稳住混乱不堪的思绪,指向女子:“那……你是谁?”
女子微微一笑:“我是大邺的安国公主楚婉,你的姐姐。”
大邺开国皇帝一生只有两个女儿,长女楚婉,端庄淑敏,幺女楚媱,荒淫无道。
她们两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命短!
楚婉补充道:“你是楚媱,大邺的长宁公主。”
宛如晴天霹雳降下,秦钰瑶脸上忽略不计的血色尽褪。
史料有载:邺太祖有一幼女,妖艳魅惑,生性□□,面首三千,罔顾伦常,诱兄至床帐苟合。元丰十六年,公主下江南,不慎沉江薨逝,年仅十五。
“元丰十六年她……我不是已经沉江吗?”秦钰瑶胆颤。
楚婉微蹙的娥眉一松:“看来你还没有完全忘记,当年你下江南,被敌国奸细推入江中不见踪迹,父皇震怒,覆灭了敌国。”
“我们不信你死了,始终在寻你,直到元丰十八年才在民间找到你。”
错了,全错了!
秦钰瑶没有重生的半分喜悦,甚至产生对未知的恐惧。
事件若没有按照既定的文字发展,会不会产生一连锁反应,导致五百年后的大雍也会消失?
那她还是真实存在过的吗?
秦钰瑶打了一个寒战,指甲刺进手里的疼来刺激自己冷静下来:“我为何中毒,为何遭受到重击?”
楚婉欲言又止,发出长长的叹息:“你的贴身侍女莺儿给你下了慢性毒药,父皇已经处死了她,至于撞击……是父皇盛怒下用瓷瓶砸了你。”
秦钰瑶回想过去,在零星的记忆片断中确实有人用什么东西砸中她,还骂她骄横跋扈。
可楚媱做了何事,让一国之君这般愤怒?让贴身侍女如此恨她?
楚婉在秦钰瑶张口前捂住她的嘴:“好了,你现下需静养,忌多思,我去看看他们熬的药端来了没有。”
不等秦钰瑶开口的机会,楚婉逃也似地离开了。
外间的宫女鱼贯而出,请了安就开始忙活,打扫的,摆弄的,清洗的,有条不紊。
一炷香后,寝殿中的冥物被撤去,清雅的香气弥漫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
纵使秦钰瑶再不愿意接受现实,目前的情况也在逼迫她不得不接受。
“奴婢服侍公主沐浴更衣。”六个宫女站在她床边,垂首施礼。
“不必,我自己来。”秦钰瑶习惯了自食其力。
宫女们脸色一变,整齐划一地跪在地上:“公主息怒!”
秦钰瑶迷茫:“我没有生气。”
“公主恕罪!”宫女异口同声,俯首在地。
秦钰瑶本就头疼,如今更头疼了。
她的目光落在一个宫女的手腕上,那处有深褐色的疤痕。
秦钰瑶多年与兵器为伍,一眼看出是鞭痕。
“你的手腕怎么了?”
宫女浑身发抖,连忙拉了拉衣袖,将伤痕掩盖住,呜咽道:“奴婢不该污了公主的眼,求公主宽恕!”
正在做其他事的宫女们听闻动静,也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无一不是害怕的神色。
秦钰瑶有几分了然。
“你们先起来。”她盘腿坐在床上,“本宫忘了一些事,想重新定下宫规。”
“请公主示下!”
秦钰瑶伸出手指:“第一,本宫不喜近身服侍,第二,见到本宫不许动不动就下跪,违者……绕皇宫外围跑两圈。”
话落,鸦雀无声。
秦钰瑶以为是设下的惩罚重了,立马减半:“一圈。”
有人低声啜泣。
秦钰瑶更慌了:“那半圈,不能再低了!”
有个宫女硬着头皮道:“公主,以前我们受罚是被施以鞭刑,现得公主宽宥,奴婢们感激涕零。”
秦钰瑶哑然。
楚媱竟这般残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