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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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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钰瑶挥手屏退众人,先把这些烦心事抛到一边,沐浴更衣后,拿起铜镜去看自己当下的模样。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注视着镜子里面的人,她还是惊愕住了。
她和原身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除了她的眉心痣没有了!
这世上真有诸多巧合吗?
秦钰瑶盯着镜中的自己,一时恍惚。
“哎哟!奴的公主,怎么头发还是湿的!”陌生的女声将秦钰瑶的思绪拉回。
约莫四十岁的女人穿着繁复的银色祥云纹织锦缎宫服匆忙赶来。
甫一靠近,妇人脸上厚重脂粉飞来,秦钰瑶连退了两步,才没被呛到。
“怎么没人服侍公主,那些贱婢去哪了?”
妇人刺耳的声音如尖石在钢板划过,秦钰瑶捂住耳朵。
原本服侍的三个宫女慌乱地跑进来,差点摔倒下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周嬷嬷,公主说不必伺候。”
周嬷嬷眼睛一瞪,目光闪着凶狠之色:“好哇!你们竟为了偷懒撒起谎来,我看你们是好久没有尝尝鞭子的滋味了!”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条软鞭。
“嬷嬷不要!”常年被凌虐的痛苦被唤醒,宫女们抱成一团。
预料到的疼痛没有来临,反倒是周嬷嬷的哀叫在大殿响起!
她们在泪光涟涟中看见长宁公主竟然一把拧折了嬷嬷的手,夺走了鞭子。
“公主,疼疼疼!快放开!”周嬷嬷疼得死白的脸扭曲骇人。
“谁允许你在本宫的宫殿,肆意教训他人的?”秦钰瑶一脚踢中周嬷嬷的腿窝。
周嬷嬷被迫跪在地上,冷汗涔涔:“是公主啊!公主您忘了,奴可是您的乳母啊!”
曾经会顺从她,任她拿捏的公主大病一场后,怎么变化如此之大?
周嬷嬷忐忑不安。
秦钰瑶语气拉长:“原来是乳母啊。”
周嬷嬷以为她松了口,演起了苦情戏:“先皇后去世时,公主还那么小,是奴一直陪在公主身上。奴对公主的感情,比世间任何娘亲都要深厚,公主难道忘了吗?”
“那为何我死的时候,你没来哭丧呢?”
秦钰瑶动弹不得的时候,无聊中把哭丧时的每一种声音都记住了,可唯独没有此人的声音。
“奴……奴是不信您已经薨逝了,这些天奴担忧得病倒在床上五天了。这一听到公主醒了,病竟然全好了,奴一定是沾了公主的福瑞之气!”
秦钰瑶位极人臣时,听过无数的恭维话,这种令人发笑的拍马屁她还是头一次听。
“才不是!”其中的一个宫女突然出声,是那个腕上有鞭痕的宫女。
她浑身哆嗦,即使畏惧也要咬牙指向周嬷嬷:“公主,您昏睡的这些天,她一直在宫里敛财,欺压我们,还说公主您没命享福!她是倒了大霉摊上您这个命短的!”
“你胡说!”周嬷嬷嘶吼道,恨不得扑上去撕烂对方的嘴,但身体却被秦钰瑶只手钳住。
“公主,她在乱嚼舌根,您不要相信她,奴是被冤枉的!”
“我们身上的鞭痕就是证据!”那宫女将袖子挽起,揭开狰狞的伤疤,其余两个宫女也陆续地露出触目惊心的伤痕。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周嬷嬷?”秦钰瑶眼中冷意森森。
周嬷嬷气势一弱:“公主,奴是因为这些贱婢不服管教,所以才施以小惩,她们心怀嫉恨,才来报复……”
秦钰瑶忍无可忍,高声打断:“够了!一个乳母就敢如此放肆,明儿你是不是就敢用鞭子抽本宫?”
周嬷嬷吓得周身发软,以前的公主绝不会有如此令人心悸的威慑。
深觉大祸临头,她求饶道:“奴不敢,奴不敢!公主,奴再也不会了,您饶了奴吧!”
秦钰瑶不喜欢听人说废话,现已经耗光她所有的耐心!
她眼神狠厉,一个反手,宫女只听到“咔嚓”一声和杀猪般的惨叫声。
那条随时都会鞭挞她们手臂,
彻底废了!
秦钰瑶嫌恶地推开周嬷嬷,对门外的侍卫喊道:“来人,拖出去,杖打二十后扔出宫门!”
周嬷嬷在地上抽搐,在大喊冤枉中被拖出去,随后沉闷的棍棒声一下下地传至殿内。
秦钰瑶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命三个宫女起身:“你们叫什么名字。”
指控周嬷嬷的宫女道:“奴婢叫王苓。”
其余两个宫女,身形略微高挑的叫李莹,另一个肤色白皙的叫吴圭。
秦钰瑶往后靠在椅背上:“这么怕本宫,怎么敢站出来控诉周嬷嬷?”
三人作势又要跪,秦钰瑶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半圈。”
三人立马站得笔直,面面相觑后,王苓站出来:“回公主的话,此前周嬷嬷是借您的身份在宫里横行霸道,今日见公主不似从前,所以奴婢想赌一把。”
“倘若赌输了呢?”
“输了也不后悔。”王苓抬头,第一次直视秦钰瑶。
“好!”秦钰瑶拊掌,“既如此,本宫要问你们一些事,你们需如实回答,不知道也没有关系。”
她道:“第一,这里是哪里?”
王苓:“是公主未及笄时住的皇宫宫殿,名唤月霞宫,公主及笄后住在长宁公主府,与驸马成亲后会在驸马府上小住几日。”
秦钰瑶很满意这样条理清晰,补充全面的下属。然史料中并未记载长宁公主成婚:“本宫何时成的亲?”
“元丰十八年末。”吴圭趁机抢答。
也就是前年。
秦钰瑶颔首:“莺儿为何会给本宫下毒?”
这下三人默契地缄口不言,秦钰瑶察觉此事不一般,正准备跳过这个问题,王苓却出了声:“当年公主因敌国奸细所害流落民间,陛下覆灭了敌国,而莺儿就是敌国余孽。”
这场毒杀已经上升到国事,身为宫婢,谁也不敢轻易谈论此事。
秦钰瑶指着自己:“所以莺儿认为是我害了她们国破家亡,来找我报仇?”
且不说是他们先惹怒了大邺皇帝,单看一场战事仅是因为一个女人挑起,就已经足够荒唐了。
自古兵伐之交掺杂无数的利益野心,女人就成为美化正义一方的工具,也成了权谋争斗的“牺牲品”,这种利用还会被有心人编织成一桩美谈。
秦钰瑶气笑了:“最后一个问题,本宫做了何事引得父皇龙颜大怒?”
这次三人比上一个问题还不敢言说。
秦钰瑶不强人所难:“罢了。”
“其,其实是因为……”一直默默无言的李莹结结巴巴地开口,眼神躲闪,有所顾忌。
秦钰瑶给足她底气:“无妨,我们所说之事不会传入别人的耳朵里。”
李莹壮起胆子,声音却如蚊吟:“您当初听闻驸马是个病秧子,房事不行,不满陛下赐婚。”
李莹悄悄瞄了一眼公主神情,见她并无异样,又继续说:“故在成亲之日招……面首,驸马就在第二日回旧地复任,直到最近任职期满才回来。您为了和离,故意对驸马破口大骂,还,还羞辱他的亡父。”
“然后呢?”
李莹的声音更小了:“驸马把前因后果告诉了陛下,请求和离。陛下大怒,召您于殿前,气得将瓷瓶砸在您的额头上,谁曾想这一击成了您毒发的诱因。”
在正主面前议论皇室秘辛,不被灭九族就谢天谢地了。
李莹说完就双腿发软,还是一旁的王苓扶住她的手臂,她才没跪下去。
秦钰瑶把这三人的表现尽收眼睑:“日后宫中事宜由王苓带领掌管,李莹和吴圭辅助王苓。”
她的话锋一转:“若是你们胆敢以职权之便谋取私利,为虎作伥,周嬷嬷就是你们的下场,都记住了吗?”
一通恩威并施下来,成功收服了三个属下,秦钰瑶烦闷地栽倒在床上,盯着头顶的紫帷纱帐。
往后何去何从,四顾茫然。
勤政殿中,邺帝批完折子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朝候在一旁的冯内侍招手:“今日叫喊诈尸的是哪几个?”
冯茂淮心头一紧,谨慎地开口:“有江美人,苏才人,还有田昭仪。”
皇帝搁置手中的朱笔,起身出门,望着被暗云遮住的一半月色,意兴阑珊。
“宫里的人多了,也闹了,朕看着也碍眼,你们不必跟着了。”皇帝淡淡地撂下一句话,独自离开勤政殿。
留下冯茂淮和一群莫知所措的宫女太监。
才被提拔上来的小太监惴惴不安地问冯茂淮:“干爹,陛下这是何意?”
冯茂淮瞥了他一眼,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
“死了?”秦钰瑶一觉醒来,听到昨夜发生的事,不由得攒眉。
“听宫里人讲,那三位娘娘被公公们拖出去杖杀,血流成河,惨不忍睹。”王苓心里发怵。
杖杀的缘由,只是在惊吓中喊了一句诈尸。
秦钰瑶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阳穴,当年太子给她讲史的一段话回响在耳边:“邺太祖出身显赫望族——江陵楚氏,当时群雄并起,他一路攻城略地,奠定邺朝基业。”
“可惜,他是定国之主,而非守国之君。在位期间,他重用当年支持他的士族,科举成为贵胄交易的工具,官员贪污更是屡见不鲜。”
“加上他嗜杀成性,民怨四起。权臣以清君侧的名义弑杀太祖,扶持傀儡皇子把持朝政,以至邺朝两代而亡。”
两代而亡!
过去她把史书当故事来看,哪知有一日自己会成为故事里的人。
何况,她还是早已“死在”史册上的人!
“公主,驸马来了。”吴圭进来禀报,和王苓一瞬的对视,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不安。
公主和驸马凑在一起,怕是要把月霞宫给掀了。
“让他进来。”秦钰瑶抛开烦杂,定了定神。
她倒想会会与楚媱撕得天翻地覆的人是何方神圣。
秦钰瑶快速地穿好衣裳,扯了一根发带盘起头发。
与此同时,一道沉稳熟悉的男声隔着一扇屏风传来,似跨越了千载光阴,落进她的耳朵里,深入她的灵魂与之共振。
“臣魏阶,参见长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