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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捕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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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本就不和禁军对等,我自个儿估摸着太后是要扶持其他人。”左廉瞎说着。
薛思危漫不经心的听着,沈晋,徐茂……
“顺其自然吧。”他慢悠悠道。
两人并肩而行,身旁一阵马队奔驰而过。队伍中有人喊:“听闻陛下猎得白鹿,咱们也快去瞧瞧。”
马队呼啸而过,薛思危按住耳后长发,他头戴抹额,眉目俊美。
此时立在马上,看着倒像是十八九岁的少年。
“左大人,我独自走走。”薛思危扭头,目光追随马队而去。即使是白鹿,他也不感兴趣。
左廉点点头,调转马头原路返回。
薛思危穿着一声藏青鎏金劲装,背后挎着弓。他确实对打猎不感兴趣,但这偌大的南泊猎场除开打猎外,也确实是个悠闲清净的地方。
他骑着马慢悠悠沿河而上,此时不像大理寺的少卿,反而像悠闲的无名公子。
“真是个好地方。”薛思危收紧缰绳,马匹停下脚步立在林外。
他翻身而下,把缰绳拴在树上。
然后转身独自一人走进林中。
溪水声渐渐消失,他本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清净清净,哪知刚踏进树林深处便听见一阵喘息声。
薛思危瞬间头皮发麻,脑袋里空空如也。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在南泊猎场里……
他转身就要走,却误打误撞崴了脚扎入草丛中。薛思危揉了揉眉心,扶着树正要起身。
抬头却见草丛后一阵慌乱,两道人影慌忙起身。薛思危无意抬头,余光便瞥见不远处那道紫袍身影。
魏锦昼披着紫袍,转头向后便敏锐的注意到了草丛中的人。
薛思危隐约认出了他,又隐约觉得她怀中还有女子。
魏锦昼转过身,将那女子护在身后。
他慢悠悠抬脚,倒想看看是谁。
薛思危没动,透过魏锦昼的身影看到了那女子,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就在魏锦昼即将靠近时,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
他慌忙转身,只见一道黑影裹挟着那女子快速离去
“公主!”魏锦昼快步上前。
躲在草丛中的薛思危一愣,庆阳长公主?
真的假的?
魏锦昼已经顾不上他了,转了身提起弓就朝着黑衣人离开的地方追去。
真的是庆阳长公主,确认那女子的身份后,薛思危如被五雷轰顶般,虽说她和魏锦昼已有婚约,可是这……实在不像是庆阳长公主能做出来的事。
末了,薛思危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可脑海里偏偏又想起游禁月的脸,想起那张曾经会骄而不横的脸。
他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耳边似乎又听见了她的声音,淡淡的呼唤他。
“薛思危?”游禁月站在树枝上喊了他两声,蹲在草丛里的薛思危似乎走神了,没回应她。
游禁月穿着黑袍,扶着树身站起,无奈叹息继续道:“薛思危。”
下面的薛思危嗯了一声,仰头便见树枝上的人长着一张和游禁月一样的脸。他张着嘴说不出话,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游禁月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他跟前。薛思危眼前突然浮现出她的脸,但他不知道这会不是头晕眼花,而是游禁月真的出现在他眼前了。
于是他伸手就往游禁月脸上摸,游禁月反手拍掉他的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感受到疼痛的薛思危瞪大了双眼,不等他高兴很快就意识到,他问:“你怎么进来的?”
游禁月说:“随便就钻进来了。”
“你来干嘛?”薛思危拉起她的手腕就准备将人带走,“秋猎那么多王公贵族,你若是想来便提早和我说。”
游禁月被他拉着走,他一边走一边操心道:“你可知司礼监的人也在这里,真让胡直认出你了,我可护不住你。”
“薛思危。”她喊了一声。
薛思危没听到,依旧自顾自道:“下次不要再干这种事了。”
游禁月握紧了他的胳膊,两人之间成了一个生死扣,只要对方不松手,他们便谁也摆脱不了谁。她用力一拉迫使薛思危停下。
他回头,不解的望着游禁月。
“薛思危,别吃这里的东西。”游禁月说。
“你想饿死我?”他直白问道。
游禁月噗呲笑了。“那你就吃吧。”
“什么意思?”薛思危实在不清楚她是什么意思,一会让他不吃,一会儿又让他吃。到底能不能吃啊。
“沈晋在南泊猎场里投放的猎物大多是从猎户手中买来的,那些猎户送来的猎物或许不干净。”游禁月低声说。
“不干净?”薛思危不知道这其中的意思。
游禁月拉着他的手腕,说:“沈晋投放了一头白毛黑尾鹿,也就是皇帝所追捕的白鹿,这头白毛黑尾鹿曾在徽宁出没,此鹿身上有花疫。”
“花疫。”薛思危顿时如临大敌。
花疫乃是动物身上的疫病,可传染到人身上,染病者先后会出现头晕目眩,怕光怕声,皮肤上出现形似花朵的红色斑点,疫者最终全身皮肤溃烂而死。
这种病大多在鹿身上,却在鹿身上时安然无恙。到了人身上就会爆发花疫。
游禁月话是这么说了,可薛思危还是觉得空口无凭,他是想相信游禁月的。但这种事可不是儿戏,不能随意开玩笑。
“你怎么知道这些?”薛思危看她的目光变了,他从未觉得游禁月陌生。
但在现在的游禁月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还能潜入南泊猎场,只是因为她要找胡直报仇吗?
“你只要找胡直报仇还是要做什么?”他突然握住游禁月的肩膀,道:“你想杀的胡直我会帮你杀,你想报仇我也会帮你报,不要再往这里趟浑水了,算我求你了,游禁月,好吗?”
他的声音逐渐细碎,甚至是哀求。
游禁月死死握着他的手臂,面对着薛思危的每一句话,她的心绪都在翻涌。
“思危,谢谢你一直相信我。”游禁月笑的温和,她淡淡的语气中带着悲哀。“但是这一次,我要让你失望了。”
薛思危的手一松。
“带花疫的鹿是我们送给猎户的。”游禁月也松开了手,她正大光明的对上薛思危的目光,“从你们进入猎场,开始射杀猎物时,你们便逃脱不了这个花疫的牢笼了。
那些王公贵族,文官武将每个人身上都有花疫。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为什么?”薛思危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他咬着牙问:“为什么,就为了杀胡直?”
游禁月摇头,“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薛思危望着她的脸,质问:“为什么会害死那么多人你还可以做到毫无波澜,毫无表情的说出这些话,而我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游禁月撇开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他们难道是好人吗?”
“一个个贪生怕死,仗着祖辈的荣光而存活的蝼蚁罢了。”游禁月顿了顿,纠正道:“这么说简直是侮辱蝼蚁了。”
“那么多人里,你凭什么能断定他们的善恶。”
游禁月完全撕裂去了伪装,道:“什么善恶?世人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天统帝戮兄夺权,但因为政绩卓越百姓还是爱戴他。徐太后扶持顺天帝登基,极力辅佐只因为垂帘听政便被百姓们病垢至今。”
“你莫非只要连皇帝一并杀了?”说出这句话后,薛思危自己也愣住了。
游禁月转身,“即然如今的皇帝只知贪图享乐,百姓过的水深火热。那这种皇帝不要也罢。”
“我看你简直是疯了。”薛思危抓起她的手,将人往前带走。“你不能待在这里,我现在送你离开。”
游禁月一把甩开他的手,问:“别装了薛思危。”
薛思危知道她要说什么,背脊发麻。
她说:“你伪装的再完美,我也能看出。你其实很羡慕岳渟渊吧。”
羡慕……岳渟渊。
本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的事,却让她在此刻说了出来。
游禁月深呼吸道:“你打心里羡慕岳渟渊,羡慕他显赫端正的家世,羡慕他得孔阁老与华阁老的青睐,你羡慕他是世家楷模,朝堂上的后起之秀,对吗。”
薛思危的胸腔快速跳动,却说不出一句话反驳的话。因为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你羡慕岳渟渊,又为自己感到委屈。”游禁月字字珠玑道:“你时不时来祖父这里,也是为了平衡心里的委屈吧。”
岳渟渊有孔阁老的青睐,他便去拜访游阁老,他天赋秉性不如岳渟渊,就夜夜苦读以望弥补。他没有岳渟渊那显赫清流的家世,便只能想尽办法摆脱身后糟糕的薛氏一族。
他不认为自己比岳渟渊差,他也有想要在朝堂上显露头角的野心,但是没有人认可他。
或者说没有人注意他。
游阁老是他厚着脸皮拜访的,左廉是他主动结交的。有时他也会想,或许自己真的不如岳渟渊。
自己只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罢了。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在确定与不确定中摇摆不定,无法完全相信自己,于是畏畏缩缩,原地踏步。
薛思危也是这种,他不是天才,只是戏本子里的配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