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将计 ...
-
但眼前这个绝不是慕姬。
见左安不认,周策抬手使唤跟随的禁军侍卫进来,那身披盔甲,体量魁梧的侍卫进堂后,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交给周策。众人只看着周策将那折叠好的纸捏在手中。
“左公子,你不认。哪那两处的宅子你买来做什么?”周策犀利问道。
左安皱眉,回:“我买宅子能做什么?”
“若是豢养姬妾,为何要偷偷摸摸养在外面?京城里谁人不知你左二公子的名声?”
立在两人身旁的薛思危无奈叹息,左廉的脸直接黑成一片。
坐在一旁的彭放出声打断道:“周大人,这怕不是咱们今天要审的案子。”
“彭大人,且听我细细说来。”周策指着跪在地上的慕姬,“此女乃是宁王遗孤,宁王之乱平定后,其中牵扯的党羽及其亲眷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而此女的真实身份就是流放霜城的罪臣家眷。”
坐在堂上的徐茂露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左安的脸色更是一片铁青。他是万万没想到,周策没逼慕姬改口诬陷自己。而是直接把慕姬定为罪臣家眷。
想要暗地里给他扣上私藏罪臣家眷的罪。
而且还是宁王之乱的党羽,要知道宁王之乱可是太后平定的,事后在朝野中大肆缉拿宁王党羽的人是徐茂。
这样一来,徐茂的立场就模糊了。牵扯到宁王之乱,在坐一堂无人敢再轻易开口。
“周大人。”一直站在旁的薛思危出声打破这份寂静。他缓缓上前,走到周策的对立面,挡在左安身前。“周大人此话确实提醒了下官,既然慕姬是宁王之乱的罪臣家眷,那周大人是在哪找到了她?”
周策开口:“自然是藏匿在左安的宅子里。”
“那么请问周大人,是在左安的哪处宅子里?”薛思危再问。
徐茂冷眼看着堂下的一切。
“自然是西街民巷里的两处宅子,你若不相信,外面缉拿的禁军,西街的百姓都可作证。”周策扬起手中的纸,“若你还不信,这里还有房契为证。”
左安恍然大悟,难怪那张纸那么眼熟,那是放在他家里的房契。他抽起袖子就要往前冲,“我们左府也是你说搜就搜的?”
薛思危抬臂拦在他身前。看着周策道:“那么敢问周大人,你就这么确定这宅子是左安用来藏匿慕姬的?”
“人证物证俱在,我儿不过是提前探查到了这一点,才会潜入西街的宅子里,想要一探究竟。可当晚这女子就逃出西街,我儿一路追出,才遇上了锦衣卫。敢问徐大人,一介女子,身为罪臣家眷,被左安藏匿,又能摆脱我儿,且不被锦衣卫发现。这样的女子难道简单?”周策指着跪在地上的慕姬。“薛大人,此事与你无关,切莫趟这浑水。”
他一句接一句,让人不由得深思。周邱不可能真的傻到晚上去杀锦衣卫,那么他晚上带刀出去做什么?继而又将问题引到了慕姬身上,牵扯到左安是迟早的事。
“周大人言辞缜密,句句在理,下官佩服。”薛思危挑起笑容,从容不迫道:“不过周大人也说了这是一趟浑水,还是不要踏进来的好。”
他站在周策面前,温声提醒:“那就请周大人看清,你手里的那份房契,上面写的到底是谁的名字?”
随着话音落下,一齐看过去的还有左安。
周策捏着手里的房契,目光一愣。
房契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薛思危”的名字。
也就是说,西街民巷的那两处宅子,其实是薛思危的宅子。周策愕然抬头,“为何是你的名字?”
“一直都是本官的名字。”薛思危开口:“周大人拿到房契时,难道都不看一眼吗?大人若不信,大可去官府取证,看看两份房契上的名字是不是我薛某。再提醒周大人一句,万事皆要仔细,倘若下面的人拿张假房契来糊弄大人,那可就不好说了。说小了是在北镇抚司闹出笑话,说大了让有心人揣测周大人意图栽赃嫁祸可就不好了。”
话毕,周策哑口无言。他只顾着那小厮的话,知道左安在西街藏了人,直接让禁军去左府搜了房契。至于上面是谁的名字,全然没有在意。
薛思危一番话,直接盖住了藏人的真相,你周策连那宅子是谁的都没搞清,就劈头盖脸的把罪盖在左安头上。
在坐的各位不是傻子,至于这个慕姬,真假可想而知。
趁着周策哑口无言,薛思危转身朝着徐茂道:“左安不过是在我那宅子里进出了几次,又在鸳鸯楼前与周邱攀谈不悦而散。此事在西街众目睽睽之下,想必周府的小厮都知。不知是否因此事惹得周邱心生不悦,竟然当晚潜入西街的宅子里,意图报复左安。”
“周大人,尚且不论这个慕姬是真是假,你心里清楚。当年宁王党羽是徐大人一手操办。你如今扯出个罪臣家眷,难不成是在指责徐大人办事不利?”
徐茂饶有趣味的看着薛思危,这位大理寺少卿比他想象的要牙尖嘴利,三言两句便道颠倒了周策的故事。他示意侍卫将周策手里的房契送上来,上面确确实实是薛思危的名字。
“着人去官府核对,核实再报上来。”
“是。”锦衣卫应道。
堂外跟随的小太监眼见情况不对,偷偷退了出去。
堂内周策本是哑口无言,直到彭放出声,他朝着台上的徐茂开口询问:“徐大人,不知那份房契可否给下官看一眼。”
徐茂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便由着锦衣卫将房契捧下去。
彭放看到的房契上干干净净,毫无涂改与修补,薛思危的名字清清楚楚的盖在上面。
堂上陷入僵局,一时半会儿双方都没有动静。
左安以为他们商量之后,薛思危已经将房契的名字改成了他的。不成想,薛思危又改了回来。
或者说,他压根没改。
房契放在左府,给了周策错觉,故而没有细看。这才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院外烈阳高照,僵持着的堂内寂静无声。这份诡异的沉默最终被周怀恩的到来打破,他带着顺天帝的旨意而来。
左安得知后,直接气的跺脚。“司礼监那群老贼,就会搬出皇上,若没了皇上,他什么也不是。”
“周邱带来的慕姬是真的吗?”出于安危考虑,薛思危多问了一句。
“当然不是。那就是个冒牌货,蒲柳之姿。”左安被禁军带来时还真以为他们找到了慕姬,提心吊胆一颗心悬着,生怕慕姬反咬他一口,但还是谨记着薛思危叮嘱的话,绝不承认认识慕姬。结果是个冒牌货,那他就更不能认了。周策这个王八蛋,谁教唆的这招儿?“肯定是司礼监,仗着皇帝为非作歹。”
“你说的对,是司礼监,就连搜查房契这一招可能也是他们出的主意。”
“为什么这么肯定?”左安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好奇询问。
薛思危神情严肃,答道:“以周策的脑子,是万万布不下这一棋的。那个冒牌货是第一招,接下来应该全力嫁祸我们,房契这么关键的一步,周怀恩能想不到?如果不是周策大意,没有发现房契上是我的名字,恐怕今天在北镇抚司难以对他施压。”
“如果他发现了房契上是你的名字会怎样?”
“当然是嫁祸你,想方设法把宅子落在你的名下,假房契也好,改名字也罢,总之你无法置身事外。”
那时薛思危将房契的名字改成了左安,当司礼监查到时,给周策的消息是宅子的确是左安的。所以禁军敢去缉拿左安,但是他们不知道,薛思危在他们缉拿左安的前一晚又将房契上的名字又改了回来。
所以房契送到左府时,上面的名字依然是薛思危。而司礼监与禁军还被蒙着鼓里,因为是司礼监给的消息,加上房契放在左府。周策一点没怀疑,可谁知,房契上面竟然是薛思危的名字。
他在北镇抚司的堂上言辞凿凿,一顿指责好生威风,险些把罪扣到左安头上。直到薛思危点明房契的户主,阴了他一手。
周策就是想破脑袋也没算到这事竟然还能和薛思危牵扯进去。
“你说的对,周怀恩的最大靠山是皇上。”薛思危侧眸看他。
周策的靠山是周怀恩,周怀恩的靠山是顺天帝。
他们扳倒周策的最大阻力是周怀恩。
两人分道扬镳后,薛思危朝着大理寺去,左安则回了薛府。
打东街过路时,裴钊头戴斗笠看着左安的马车在面前闪过,他压低了斗笠消失在巷子里。
***
细雨冲刷过青石砖,湿润清寒。孔阁老府上,屋檐墙角落着水滴,岳渟渊捧着阁老的诗书,一步一停顿的跟着孔怀重。
二人顺着亭子绕了一圈,孔怀重将手里的鱼食悉数洒了出去,廊桥下溅起稀里哗啦的水声。
“东河的姜复古和赵孟明就先不要动,税监一案因他们而起,背地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孔怀重就着栏杆坐下,想了想又开口:“算了,姜复古别动了,他是东河的知府,又出身越州姜氏,料也没人愿意找他的麻烦。给赵孟明换个地,并州一带是非多,他竟然有能力,就让他去并州。”
原本在北镇抚司被薛思危扳回的案子,因这份旨意的到来而戛然而止。周怀恩只是略微在顺天帝耳边提了这事,顺天帝本人并不在乎,口头称应该让刑部来处理,而周怀恩借着这句话,成功的将案子从北镇抚司移交到刑部。
他们在北镇抚司忙活了大半天,最后全部打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