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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对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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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那里不是皇帝该待的地方,这里才是。”
顺天帝搭在辇驾上的手指紧了紧,目光定格在那远方山头上跑马的少年。
落日余光中,山岗被黑夜完全淹没。
檐角下的宫灯燃起,鹅黄的微光投入承乾宫的花池中。
华贵妃将皇长子放入奶娘怀中,侍女随后为她脱下外袍。华贵妃生的温婉大气,性子宽宥。承乾宫上下无不称赞她,因此顺天帝常常居于承乾宫。
“华贵妃是个好说话的主儿,平日里对待下人也都是宽宥的,比起那位华二小姐,那真是天差地别。”左安连连摇头。“华二小姐嚣张跋扈,华贵妃体贴温润,真是不知道华阁老怎么得的这俩孙女。”
“华含英?”薛思危端坐着,板着身子问。
“对啊,与岳渟渊定亲的那位华二小姐。”左安提到华含英就来气,转念一想,又不是自己娶她,心里难得高兴几分。“华含英那性子,够呛。”
末了不忘添一句,讽刺道:“岳渟渊有福气。”
左安忽然跳起身,扯正了衣摆。“找到慕姬了吗?”
薛思危摇头,“一点痕迹都没有,不过近日禁军频繁出没,想必周策也知道些什么。”
“他能把手伸进诏狱里?”左安有些意外。
禁军出动,必然是受到周策的指使。周策能有所行动,就足以说明他已经得到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能让他们翻身的消息。不管他使的是什么手段,关键人物就是慕姬。
他们都在找慕姬,谁先找到谁就占据了有利优势。
不论真相如何。
“找不到慕姬是好事,咱们找不到,他们也未必找得到。”
左安想起什么,忽然出声:“慕姬可能回奉京了。”
“她从奉京来,她说过奉京是她最后的家。”
薛思危愕然,奉京?片刻收神后,他道:“当下还是要去找慕姬,要是让禁军先得手,那咱们怎么死就是周策说了算。还有,西街民巷的两处院子要处理处理。”
左安点头,起身出去。“我现在就去。”
“对了还有,无论慕姬会不会落入他们之手,你都不能承认。知道吗?”薛思维危叫住左安,叮嘱道。
“我知道了。”左安犹豫片刻,回道。
周邱被关在诏狱里,徐茂派人日夜把守,周策找不到空子进去,也安排不进探子。最后是周怀恩派人找到了周邱身边跟的小厮,一番询问之下才得知周邱做了什么。
小厮将那日周邱在鸳鸯楼与左安一顿攀聊如实禀报了上去,当晚周邱就去了西街,找到了左二公子藏人的院子。然后就发生了接下来的事,与当街的锦衣卫沈愈相遇,然后闹出了人命。
周怀恩听完,目光阴沉,坐在值房的上座半晌没开口。周策立在他身旁半口气不敢喘。
房内落针可闻,几人就这么静立僵持着。
周策捏了把汗,他就这么一个独苗,虽然混账些,可万不至于蠢到当街杀人,杀的还是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他不知道周怀恩在想什么,只知道此事如果连周怀恩都不愿帮,那么周邱就死定了,说不好他也难逃一劫。
周怀恩许久才开口,问:“他找那个姬妾做什么?”
小厮跪在几位大人面前,大气不敢喘。这会儿周怀恩问话,他额上已经起了一层细汗。
小厮摇头。
周怀恩见他摇头,又问:“他带刀出去做什么?”
这一点小厮也没注意,准确来说,周邱出周府都是偷摸着出去的,他们做下人的知之甚少,唯有这个小厮因为白天跟周邱去鸳鸯楼才得知一二。
其余算是一概不知。
见小厮再次摇头,周怀恩啧了一声,摇头道:“这就是你们做奴婢的对主子不上心。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们竟然一概不知,现在人被关在北镇抚司,咱们这边一丝头绪都缕不出。改明哪日主子的手让人剁了,你们还眯笑着眼给主子递筷子。”
周策提着心,听完他这话只觉得背脊发麻。惶恐的看向周怀恩,周怀恩慢悠悠的放下手臂,对上他的目光,淡笑问:“你看我做什么?此事牵扯到北镇抚司,北镇抚司的背后是太后,咱们不过是奴婢,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也不会上赶着找死。”
他的态度不咸不淡,周策听完,稀里糊涂的脑子顿时乱作一团。当即在周怀恩面前跪了下来。
“掌印,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啊。”周策声泪俱下,跪伏在周怀恩面前。“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哪怕是流放都行,锦衣卫那地不是人能待的。”
叩头声咚咚响起,周策伏地不起。
周怀恩眉头拧在一块,抬手招呼那小厮退下。又示意身旁的贺继光去扶周策,这才把这个年过四十的禁军统领扶起。
临近四月中旬,游禁月忽然想起快到了祖母寿辰,虽然人已经去了,但她还是想去普玉寺为祖母祈福。
趁着薛思危不在府中,她乘着马车从那条河堤边而过。河对岸的柳絮洋洋洒洒飘过,赶车的小厮打了个喷嚏快速驶过。
游禁月低头沉默着,她握紧了袖中簪刀,指腹在刀刃上来回移动。簪刀如其名,刀柄处为簪花点翠,簪身为刀。半晌小厮轻声提醒,游禁月才将簪刀外层的银鞘合上。
那簪刀即刻变成了普通的簪子,被她戴在头上。
同样是普玉寺的后门,游禁月在这里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人来。路过洒扫的僧人试问她是否需要歇息,游禁月淡笑拒绝。
她掐着时辰,算着日子,一直等不到人,眼看天渐渐黑了下来,快到了薛思危下朝的时辰,无奈只能先行离开。
回去的路上碰到禁军在城内搜查,游禁月问了问小厮,驾马的小厮这才告诉她缘由。说是临近皇长子生辰,届时边陲将领悉数要归京,不免引起骚乱,禁军提前在城中巡查。
游禁月得知缘由后,没再多问。
马车匆匆赶回了薛府。
禁军统领周策亲自带着手下巡查,不仅将西街翻了个遍,连带着鸳鸯楼也一并清查。
西街民巷里的两处宅子本就是左安出钱,挂在薛思危名下,周邱查到了这一点,但周策却没查到。因为薛思危早就在暗地里把巷子转到了左安头上。他收留的裴钊身份敏感,实在不宜暴露出来。薛思危左思右想,觉得让左安担着实在太危险。
只要禁军找不到慕姬,他们就可以先发制人。
毕竟周邱潜入他人府邸,带刀恐吓左安,就连慕姬都下落不明。
越是拖延情况越会于他们不利。
这件事一直拖到四月中旬,禁军找到慕姬的那一刻。
***
周策带着慕姬来到北镇抚司的衙门前,要求为周邱反案。皇长子恰在此时病了,顺天帝与华贵妃忙于照看,无顾此事。此事就在锦衣卫的厅堂处理,徐茂命人将周策与慕姬带上来。一同来的还有左廉与彭放。
锦衣卫立在两侧,徐茂抬眼就见周策身旁的女子哭哭啼啼跪在地上。
“徐大人,我儿实属冤枉,误杀沈愈乃是事出有因。”周策也没卸刀,站在堂中道。
“是吗。周大人?”徐茂看着他带过来的那个女子,忍不住挑眉问:“难不成是因为这个女子?周大人你别告诉本官你的宝贝儿子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才失手杀了沈愈。”
“自然不是。”周策反驳:“但一切事宜皆由此女引起。”
徐茂面色不悦,质问:“周大人用这个女子当替罪羊怕是不妥吧。一介女子能引得锦衣卫与禁军相冲?”
“此女名唤慕姬,乃是督察院御史左大人的侄子左安的外室,但此女的身份不一般,乃是宁王之乱的遗孤,潜入京城中包藏祸心。不知左大人是否知晓?。”
话锋一转,顺势落到了左廉头上。
他不急不慢的看向那女子,眸光老戾,扬手就指着周策怒道:“一派胡言,此女尚且来路不明,周大人口说无凭。”
事关儿子的生死,周策也不再委曲求全,直当当接上话茬,反问“左大人,此女是来路不明,但的确是左府的二公子养在外面的。我是不是空口来风,将人带上来一问便知。”
说完,周策也不等众人反应。两个禁军早已压着左安停在衙门外。当值的锦衣卫急匆匆进来禀报。
徐茂命锦衣卫将人带进来。
左安后面跟着的正是薛思危,他面色如常,满堂华袍锦贵,独他显得异常注目。他身着官服,从容不迫的跟在左安身后。徐茂三人神色诧异,不知他来此是为何。
左安从未来过此处,神色紧绷,但他还是先向徐茂行礼。
“左公子,你看此人你可认得?”彭放问。
左安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女子哭的梨花带雨,垂着脸抹泪。
“抬起头来。”
堂中忽然爆发一道厉声,案板被徐茂拍的一声响。
不仅是那女子惊住,左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惊到。他心有余悸的伏身去看这女子的脸。
薛思危站在女子身旁,眼角微探。
“徐大人,小民不认识她。”左安见到这女子后,斩钉截铁的否认。
地上的女子一愣,随后哀道:“公子,你竟这般无情。妾虽对你有所隐瞒,可是对你终究是真心的。”
周策这是打算找个替死鬼,栽赃嫁祸左安。然后颠倒黑白,把周邱放出来。
“左公子,你空口无凭。我可是查明了你在西街民巷里的两处院子就是为了藏匿此女。”周策道:“西街民巷里的两处院子皆归在你的名下,附近穷巷也都有人目睹你三番五次将人藏匿,且行事隐蔽。”
西街民巷那一带多的是市井之辈,周策定然是收买了证据,才敢如此逼问。
想要屈打成招。
至于慕姬的情况,左安只是略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