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喜欢我》漱玉瑢瑢

11、张漾的过去

　　张漾回到公寓，一打开门，像小肉包似的小孩冲过来，拿着小铁铲直击他的肚子。
　　“坏人受死。”
　　八岁的小孩的力气，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来说，其实很小，几乎是不痛不痒。
　　但张漾还是配合地露出痛苦的表情，双手合十，做出求饶的姿态。
　　“小人错了，放过小人吧。”
　　张庆看到是他哥，心里松了一口气，傲娇地双手抱胸，“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张漾捏了捏他的脸，软软的。“怎么了？一个人在家，害怕了？”
　　张庆情绪激动，反驳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害怕。”
　　张漾：“好好好，不怕。”他换了拖鞋，把书包放进卧室里。
　　张庆一路跟着，“你还没说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呢，阿姨说你六点就能放学，现在都八点多了。”
　　燕中只要上完一天的课就能走，晚自习采取自愿原则。所以五点半就能放学，但张漾会逗留一段时间写作业。
　　张漾：“学校那有些事要处理，就晚了点。”
　　张庆围着他转了一圈，闻到他身上有股香水的味道。“哥，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
　　张漾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喝一口差点喷出来，猛地咳嗽。
　　张漾想起姜云为了掩盖他身上防狼喷雾的刺鼻味，喷了香水。
　　这么久了也该散的差不多了，张庆的鼻子真够灵的，不过要是张庆知道了，他爸那里也得知道了。
　　他当时本想拒绝姜云，但又怕张庆闻到，以为他是去干什么危险的坏事了。
　　两者相比较，还是喷香水吧。
　　“瞎说，你什么时候见过你哥有女人？”
　　张庆：“以前是没有。”他把手背到后背去，一本正经得像个长辈，“现在说不定。你现在是青春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难保不准你会跟哪个姐姐好上。”
　　张漾听着觉得好笑，脑海里浮现出姜云的脸和她夜里灯照下明亮的眼。
　　“真没有。这香水是我表妹的。”张漾想了想措辞道，把姜云或者别的人扯进去，说不清楚还有可能越描越黑，不如说是冯昭昭的。
　　张庆：“哪个表妹我怎么不知道？”
　　张漾：“我表妹又不是你表妹，你当然不知道，不过你应该见过。”他指了指电视机播放的电影，屏幕上冯昭昭白嫩的脸。
　　“这个。”
　　张庆反应过来，想起张漾跟自己不是一个妈生的，表兄妹也不一样。
　　张漾：“好了，我先去洗澡了。”他摸摸张庆毛茸茸的脑袋，去衣柜里捡了几件衣服，进了浴室。
　　花洒源源不断地放出水，水流从他的头顶滑过脸庞，视线变得模糊，回忆渐渐清晰。
　　“谢谢你”
　　“没事，只是见过相似的场景，惨淡的结局，不想再见一次而已。”

　　那是哪一天呢？
　　记得是覆盖着天空的黑重云层，划过树杈似的雷电，轰隆一声，下起劈头盖脸的大雨。
　　犹如鬼魅般的影子站在雨里，任由雨点打在女人的身上。
　　这不是她第一次主动淋雨。
　　九岁的张漾不明白他的母亲又在做什么，自从半年前开始，她变得阴郁易怒，经常会说奇怪的话做奇怪的事，然后把所有靠近的人推开。每天呆呆地坐在院子里，哪怕下着大雨也无动于衷，想拉她进屋也拉不动，还会被狠狠甩开，大声训斥。
　　张漾不敢靠近她。
　　雨越下越大，像瀑布似的灌下。
　　孟清云低着头，越来越密密麻麻的雨点从天而降，淋湿了一身，她的身影也变得模糊。
　　张漾站在屋檐下，犹豫了很久，下定决心把旁边的伞拿起来，可当他想走进雨幕里时，孟清云已经走进来了。
　　她全身都湿漉漉的，苍白的脸被大片的湿发遮盖，像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阴鸷而毫无生气。
　　孟清云上了楼，张漾以为一切回归了平静。
　　到了下午，张漾叫孟清云吃饭，却到处都找不到她，直到在被血染红的浴缸里，找到了已经没有呼吸的冯清云。
　　九岁的孩子对死亡没有概念，但他知道母亲离开了，也解脱了。
　　久久未见的父亲出现在眼前，拉住他的手，将他带进了一个家里。
　　一个属于父亲的家。大房子里站着他不认识的女人和三岁的小孩。
　　后来他长大了，慢慢拼凑起当年的真相。
　　孟清云作为一名当红的歌手，被造谣当富豪小三，插足别人家庭，谩骂的声音像红漆兜头而下。
　　直到她的死亡带来了巨大的冲击，真相也浮出了水面，网络上的口诛笔伐立刻转了向，而孟清云的成了这场戏里最无辜的受害者。
　　张漾很后悔，为什么当时要犹豫，为什么不拿着伞直接冲到她身旁，为她撑伞，拉着她的手喊一声妈妈。
　　让孟清云知道自己不是孤立无援，不是孤单一个人。
　　自此以后，那场雨夜深深地藏在张漾的心底，挥之不去。所以每当看到有人淋雨时，他会毫不犹豫地把伞递给别人，哪怕他也只有一把伞。
　　对姜云也是如此。姜云当时的身影太像冯清云了，两个身影的重合，让他想也没想，便迈脚过去把伞递给她。
　　走到她身旁才反应过来，他这么做不合时宜，众目睽睽之下，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张漾正想着对策，姜云抬起头看他，像枯井涌出新泉，死气沉沉的眸光忽热亮起光，新泉化为了泪水滚滚而流。
　　“你是张漾吗？”
　　然后一种奇怪的感情蔓上来，占满了他的思绪。
　　他穿好衣服，拿毛巾擦头发。
　　张庆在客厅里写着作业，抓耳挠腮的样子，看起来还有几分可爱。
　　看着他空白的数学卷子，张漾无奈地坐到他身旁。
　　张庆察觉他坐过来压力山大。虽然他们是兄弟，但却是天差地别，张漾太优秀了，而他相比之下异常平庸，身边的人又常常会拿张漾和他作对比。
　　虽然他挺喜欢张漾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但他还是不想输，经常逞强。
　　张漾不知道这些事。
　　张漾拍了拍他的脑袋，“怎么了？哪不会？”
　　张庆眼泪如洪水决堤，哇哇地哭起来。
　　张漾：？？？
　　“不会没事的，学就好了，这些题不难的。”张漾安慰他，张庆哭得更伤心了。
　　张漾叹了口气，哄宝宝似的把张庆拉到怀里，手指轻拭他挂在脸上的泪水。
　　“学习是个过程，困难是一定会遇到了，你哥我也会遇到不会解的题。”
　　张庆半信半疑，“真的吗？”
　　张漾：“真的，我遇到过很多不会解的题，但是我最后都把它解出来了，你知道我怎么做到的吗？”
　　张庆第一次听张漾说这种话，摇摇头。
　　张漾：“是坚持。这些题就像是怪兽，而答卷人是勇士，勇士都会遇到难题，遇到坎坷，但坚毅的勇士都会战胜困难，赢得胜利。”
　　张庆：“我也可以吗？”
　　张漾：“当然，我们老张家没有孬种。我们是并肩作战的勇士，你不会的，我可以帮你。”
　　张庆听着被激起了斗志，“好！”
　　张漾给他补习到十点，“差不多了，可以睡觉了，养足精神，才能更好地战斗。”
　　张庆：“嗯嗯。”
　　张庆回到房间，对张漾说：“哥，晚安。”
　　张漾：“嗯，晚安。”
　　张庆把门关上，张漾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书包，拿出几本练习题套卷开始做，做完已经凌晨一点了。
　　张漾伸展了一下身体，一挥手碰到书包，书包倒下来，哗啦啦地掉出十几封情书。
　　令人头疼的东西出现了。
　　张漾把房间角落的一个小箱子拿过来，打开来是堆得满满的，五颜六色的情书，下面沾上了灰尘褪去了颜色，上面的看得出还很新鲜。
　　张漾把地上的情书捡起来，全部放进箱子里。他盯着这些情书发了会呆，发现不对劲，信封颜色一模一样，像量产的。
　　张漾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一封，意想中肉麻的词句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细腻的文艺的文笔，各种抒情古诗典故都有，字也娟秀端正，养眼得很。
　　尾落，三班李艺华。
　　不认识。
　　张漾又打开了一封，语言散发着狂热，文风字迹与刚才那封截然不同。
　　尾落，五班刘凯菲。
　　张漾：“……”
　　看来是他想多了。
　　张漾把情书重新合上，放进箱子里，然后把箱子重新推进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