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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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原地，眼看着驾驶座上的人把车内控制系统按键统统按了一遍后，终于罢手。
雨刮器恢复静止不动，车载喇叭在刺耳的锐鸣长啸后悄无声息。
车窗上升，暗色隔膜将外界阻隔开来，女孩的侧脸轮廓落在眼中，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男人始终面无波澜的脸上，终于有了额外表情。
眼底有情绪翻涌，在炽白光晕下好似有细碎萤光闪烁，泛着潮意，仿若山雨欲来，下一秒就要天翻地覆。
然而，终是没有天翻地覆。
很快，一种坚固的克制强硬将眼底翻涌情绪掩藏好，继而划弄出一丝薄薄的嘲弄。
唇角微翘，却没有任何笑意。
他只是用这种微表情，将自己放置在假想的真实客观环境中。
这个环境里没有曾经的甜蜜快乐，悲痛绝望，以及不能回忆的过往。
只有一个多年不见的故人而已。
机车女见他迈下几级台阶后又忽然停住，以为他后悔刚才的拒绝，又不好意思回头答应。
长得帅的男人一般都有任性的权利，更何况是这样一个珍品宝物。
于是，她不介意再主动一次。
跳着迈下台阶，来到他身边。
机车女半转身子，从下往上抬眼看去，这样的动作妩媚又娇俏，笑吟吟道：“是不是后悔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到时候可以多给你点小费哦！”
给他递了台阶，可男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机车女愣住，倒不是因为对方的沉默，而是因为他脸上的表情。
明明是寒冰一层，内里却有烈火燃烧。冰与火交织，可并不和谐相融，更像是在做殊死搏斗。
冰要坚守住火势，阻止它们蔓延；而火焰要冲破坚冰桎梏，肆虐焚烧一切。
奇怪，机车女皱眉，继而发现他的眼神始终落在前方某一点上。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机车女先是注意到了自己的机车，接着是停在机车后一辆沾染了斑驳泥点的白色轿车。
轿车车窗关紧，除了黑漆漆的玻璃，什么也无法看到。
所以，
机车女疑惑问他：“你在看什么？”
黎夏汝十指抓着胸前的安全带，幅度较快的安全带被她拧成了扭曲的麻花状，却还抵挡不住乱跳的心脏。
静谧的车内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咚咚咚，心脏跳得用力，好像下一秒就要冲破血肉，跳出胸膛。
她后悔了，不应该追着那辆艳红色机车过来的。
就算被别进水坑里，脏水飞溅满身，车胎爆了又怎样？
相比起遇到那个人，这些意外又算得了什么！
或许，老天其实已经率先给了她预示，阻拦她的脚步，是她一意孤行，追逐而来。
所以，此刻后知后觉的慌乱心虚，就是最好的报应。
就像很多年前，坐在他身后，从学校到小区门口，穿越春天的夜晚，临到下车，摸着空空如也的口袋，终于觉出了心虚与慌张。
她总是做了再说，等到结果出来，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与横冲直撞。
“没钱？”少年坐在机车上，双腿稳稳支在地面，看起来游刃有余。可等黎夏汝说自己没钱的时候，眉心跳动了一下，垂落的眼尾翘起，睥睨的眼神里满是嘲意与无语。
黎夏汝抿了抿唇，看了眼小区大门，深夜里只有几盏草坪灯发出微弱的绿光。
“我可以回家去取。”黎夏汝提议道，“你在这里等着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少年一口否决，转头看了眼小区大门，“你要是进去不出来了怎么办？我要跟个傻子似的一直等你吗？”
黎夏汝皱眉，因为他的不信任，“我不会骗你的。”她诚恳做出保证。
“你已经骗我了。”少年提醒她，漠然的音调将她做过的事实重申一遍。
“没钱坐什么车啊，见过吃霸王餐的，没见过坐霸王车的。”
黎夏汝自知理亏，本就心虚，可听到他如此说话，还是有些小小的不高兴。
他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啊，而且这么快就翻脸。
一开始给她戴头盔的温柔动作，一路帮她挡住的寒风根本就不真诚，不过是他服务乘客的规定流程。
不知道他为多少人做过这样的事。
沉默几秒，黎夏汝不情愿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她这话说得委屈十足，听起来像是少年欺负了她一样。
“我跟你一起进去。”少年盯着她，“不能让你从我眼皮底下逃了。”
“……”
谁要逃了？
他说这话，好像真认准了她是那种占小便宜的人。
黎夏汝生硬拒绝：“不行，你到我家里来，谁知道要干什么？而且知道了我家住址，以后万一发生点什么意外呢？”
言外之意，你进我家要是做点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都没处说理去。
“……”
少年这下是真被她气笑了，晚风将他额前黑色碎发撩起，清晰的眉眼轮廓完全暴露出来。他唇角衔着一抹冷嘲的笑，令原本没多少表情的脸变得生动。
只是，这种生动并不会让看见他的人感到喜悦。
黎夏汝心生怯意，双脚往后撤退一步，离他远了些。
少年眼尖瞧见她的动作，唇角那抹冷嘲的笑意顿住，而后缓缓扩大。
显然，黎夏汝在坐霸王车的基础上，再次惹恼了他。
“给你父母打电话。”少年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她，“让他们送钱下来。”
“我爸妈没在。”黎夏汝摇头。
“……”
少年吸了口气，压着怒火，“那其他人呢，家里总有其他人吧，别跟我说你是孤儿。”
住这么贵的小区，要是说自己是孤儿，那就真把他当傻子了。
“……我不是孤儿。”黎夏汝生气他的恶意揣测，目露凶光，“家里没人，就我一个。”
“……”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极其有杀伤力。
所有的提议都被否决，他们在门外僵持半天，找不到最佳方案。
谁都不愿意退让。
末了，少年唇角压平，大概是不想再跟她进行这种无意义的谈判了。手机在他手中利落转了个圈，低头在键盘上按下几个数字。
少年抬眼冷睇，“那就报警，让警察来判案。”
“……”
黎夏汝呆住。
少年：“才这么大点就说谎骗人，坐霸王车了，不知道家长是怎么教育的。等把你送进警察局，你才会承认错误。”
黎夏汝神色慌乱，迟疑道：“你不会真报警吧？”
他不会真打电话报警吧？
开玩笑吧，他是在吓她吧。
而且，三十块钱，警察会受理吗？
少年见她表情慌张，眼底玩味，将手机屏幕展示给她看。
通话键盘上是三个大写的数字——1、1、0。
少年修长指尖垂落在最下方的通话指示键上，势在必得，“你说呢？”
“……”
黎夏汝紧盯着他的指尖，少年看着她，眼皮颤了下，接着手下一动，朝通话键点去。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从眼前快速掠过。
背着鹅黄色书包的女孩眨眼间跑向小区大门，带起来的迅疾晚风扑了少年一脸。
裙摆在夜色中飞扬，她这次是真的逃了！
手机没有动静，报警电话并没有打通，少年在按下去的前一秒，指尖往右挪了半寸。
他本意只想吓吓她，可没想到，错愕的反倒是自己。
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在大脑还未给出下一步的指令时，身体先有了动静。
黎夏汝打火，挂挡，踩油门，可中控仪表盘却发出胎压严重不足的提醒。
“咚咚——”
车窗玻璃忽然被敲响。
黎夏汝转头看去，隔着昏暗的车窗，男人身形轮廓清矍高大，劲瘦的腰身蕴藏着力量，一条胳膊随意搭在车顶，漫不经心，却像是做好了准备，随时发出蛰伏前的精准袭击。
这一次，她的逃跑以失败告终。
她被抓住了。
昏暗车窗缓缓降落，将车里与车外融化为同一空间，也像是一道消弭已久的时光，将过去与现在完美衔接。
男人见她开了窗，弯腰探头看过来。
少时青涩的浓墨重彩，变成今日成熟的颠倒众生。
怪不得，会让人追逐着想要和他交朋友。
两人四目相对，黎夏汝在撞上那道目光时，心底有些茫然地错愕。
陌生又熟悉，消弭的时间终究荡然无存。看过来的这双眼里，再没有往日的温柔炽热，情到浓时，难舍难分。而是平淡、冷漠、疏离。
和他看待其他人时一样的眼神。
可绝对不会是看黎夏汝的眼神。
这么多年过去，黎夏汝在他眼里终究成了其他人。
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茫然若失，恍惚失措。
“这里不能停车。”开口，是一道平静的声线，不引起其他振动。干脆利落地将她所有的茫然失措完全打破。
面无表情地冷漠宣告，似乎并没有认出她来。
只是作为店员，对这种不识相乱停车，影响店里生意的路人发出催促警告。
黎夏汝眨了眨眼，抓着方向盘的手指捏紧，点头，“好，我这就开走。”
可还未发动车子，男人又说了话，他低头，视线落在早已干瘪大半的左后轮。
“爆胎了。”
“……我知道。”黎夏汝说道。
她一路追过来本就是要赔偿和道歉的，可没有想到会遇见他。一见到他，赔偿和道歉的事就抛在了脑后，胸口慌乱地飘离，抓不到任何一根浮木。
像是知道了她的所思所想，肇事车这时主动现身。
机车女在一旁看完全程，理智告诉她不过是两个路人的随意搭话，可感情告诉她，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小姐，车子爆胎要打保险电话找救援哦。”机车女插话道，做足好心提醒模样。
“……”
本来不想追究，可既然送上门了，就没有放过的道理。
黎夏汝的视线从男人身上移开，镇定心神，落在一旁身材高挑，惹眼火辣的女人身上。
“这件事应该由你负责。”黎夏汝冷漠说道。
“……我？”机车女显然没有想到这事怎么还跟她有关系，反手指向自己，诧异问道。
黎夏汝言简意赅陈述事实，“刚才在棠言路，你从旁边车道突然冲过来，我为了躲你开进水坑。车身上的污泥和爆胎都是因你而起。”
她下总结，“我的洗车费和换胎费用，应该由你负责。”
“……”
机车女愣住，而后思索，像是在回忆确认此事是否真的跟她有关系。
很快，她有了确认结果。
脸上浮现一抹玩味无谓笑意，“我好像是从棠言路开过来的。可是，小姐，那只能怪你车技不好，可跟我没关系哦。”
说到最后，她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以示否认，甲面上的鲜红晶钻惹人晃眼。
她气定神闲，不以为意，将自己的责任推卸的干干净净。
污水溅满车身，左后轮爆胎，都归结为驾驶司机的车技不好。
确定无疑的语气，要是让人听了都要开始怀疑自己。
可黎夏汝没有任何自我怀疑，拿出手机，平声道：“既然你不想赔偿，那我们就报警吧，让警察来判案。”
“嗤——”
话音落，有人发出了轻嗤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回忆。
指尖夹着的香烟被他忽地折断，烟纸破碎，烟草丝暴露，从指尖零落，在空中絮絮垂散。
黎夏汝表面镇定，可心底却逐渐崩乱。
“算了。”她决定不再追究，自认倒霉，“不用你赔了。”
“怎么不用。”男人恰在此时开了口，指节轻弹，破碎的香烟飞进一旁的苍翠冬青树下。
“既然是我朋友的责任，那我来帮她承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