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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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习习，空气中的燥意透过车窗流进车里，在身体中循环往复。
又一辆轰响的机车从身后马路上疾驰而过，近处有不知名的鸟虫在窸窣鸣叫。
黎夏汝怔忡。
没有从他这轻描淡写，但大包大揽承接责任的行为里回过神。
朋友吗？
这么快就成为朋友了？
可是刚才，他明明拒绝了啊……
黎夏汝出神望着他，那张淡漠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可切实将旁边和他搭讪的女人称作朋友了。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平易近人，乐于助人了。
本身就不是多热情开朗的性格，也不会凭空多管闲事。
可如今……
视野里，机车女攀住他的手臂，理所当然接受他的好意，笑看着黎夏汝。
“既然我朋友这么说了，那就由他来负责吧。”
说完，她转头看向男人，艳红指甲在其手臂上清浅划过，“谢谢你了，对我这么好哦！真的好开心哦！”
万分刺眼，黎夏汝强迫自己的目光从两人攀缠着的肢体上挪开，耳中却躲不过女人回荡在空气中的甜腻尾音。
“不用了，我自己会处理。”她冷声拒绝道。
低头准备打电话叫救援，车窗玻璃又被叩响，屈起的凌厉指骨悬在车窗上方。
“就当是照顾生意。”男人淡声说，“半个月没开张了。”
黎夏汝按键的动作停住，抬眸，越过车外两人往店里看去。
店面不大，外框通体呈亮面漆黑色，透明玻璃门，最上面是金色的英文花体店名。
黎夏汝分辨了半天，几个字母绕在一起，根本认不出来。
看起来很高大上，走国际潮流路线，可更像是被那种学了几天PS的三流设计师糊弄着随便拿了几个字母贴上去。
要么是店主本人名字的首字母，要么是什么土潮的英文单词。
而且这么半天，也没有生意上门，的确是那种看起来金玉其外，可实际上开不到三个月就宣布倒闭转让的小店。
黎夏汝垂眼，将脸侧落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
“既然是赔偿，那我就不会付钱。”她公事公办，说完又觉得这话太过冷硬，补充一句，“我会适当给你一些小费。”
“嗯。”男人没有反对意见，还自我安慰，“就当是开门红，生意不景气，少赚总比不赚好。”
黎夏汝沉默了半分钟，而后拿过副驾驶座上的包包，安静下车，关上车门。
“那你修吧，我一个小时后来取。”
黎夏汝说完转身就走，可刚迈步，就被喊住。
“哎。”不轻不重的语调，懒散随意，像是不知道如何称呼，随口想到的代称词。
黎夏汝转头，男人下巴扬起，示意道：“留个联系方式。”
“……”
黎夏汝眸光微动。
“免得到时候逃单。”男人补充解释此举意图。
什么意思？!
不信任她，觉得她会为了几百块钱的小费，连三十多万的汽车都不要了吗？
黎夏汝深感荒谬，快要被气笑，盯着他漆黑双眼，深吸口气，斩钉截铁否认：“我不会这样做的！”
“这谁知道。”
男人不以为意，从兜里掏出手机，低头自语，“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
被戳中软肋，黎夏汝的斩钉截钉转瞬即逝，很快英雄气短，莫名心虚，移开眼不敢看他。
多年不见，这个男人连性子都改变。
八百年前的事也要拿出来说，真的变成刻薄鬼+小气鬼了！
“手机号。”并不在意她脑内风暴，男人淡漠开口，语气中隐有命令成分。
“……”
黎夏汝已有后悔之意，她想要拒绝，但视线触及他被机车女勾着的手臂，踌躇三秒，还是开了口。
报完十一位数字，黎夏汝转身就走，走出三步，手机铃声猝然响起。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上面显示一串陌生号码。
疑惑接起，语气礼貌却疏冷，“你好，请问哪位？”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黎夏汝正要再问，下一秒，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和身后的男声重合。
透过电流，两相叠加，声腔虽冷，极有磁性，报上名字。
“周一竞。”
“……”
黎夏汝猛然回头，周一竞站在原地，手机扣在耳边，目光分毫不错地落在她身上。
冷白的肤色，修长的身材，夺目的五官，暗下来的天色里，他是比旁边路灯还要耀眼的存在。
两人距离很近，黎夏汝亲眼看见他嘴唇动了动，可手机听筒里却是寂然一片，耳畔仍旧是鸟鸣虫叫，再无其他。
黎夏汝懵然，慢半拍的询问，“你说什么？”
周一竞顿了下，却没有回答，手机从耳边拿下，通话中断，淡声道：“别忘了给小费。”
“……”
真的要被气到内伤。
三句话害怕她跑路，两句话惦记着小费。
还是，生意真得难做成这样？
他如今变得这么贫困……
也对，他当年学习成绩本来就不怎么样。
黎夏汝思绪渐渐收回，不动声色正要问个究竟，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垂眼去看，上面显示的是熟悉的人名。
猛然记起约定好的时间，现在已经迟到二十分钟了！
黎夏汝将刚有的疑问抛之脑后，匆忙接起电话，边朝旁边餐厅走去，向对方低声道歉。
“对不起，我错了。”
“不用，我马上就到了。”
“好，你点就好了，反正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女孩绵软柔腻的腔调渐行渐远，像是无师自通的撒娇卖乖。
周一竞站在原地，凝望着那道纤细背影远去。
再低头，便是冷声轻斥，“放手。”
机车女挑眉，不在意地用指尖再次划过他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语气低沉暧昧，“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拿我做借口，怎么着也得给点好处吧？”
黎夏汝顶着背后若隐若现的视线，不自在的打完电话，直到距离餐厅大门十多米处停步。
她站在原地，咬了咬唇，眼底显露纠结犹豫。
最终，感情打败了理智，她稍稍回头，往后瞥去。
周一竞仍旧站在原地，可并没有在看她，而是低头和一旁的女人说着话。
背后的目光不过是错觉，黎夏汝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他并不在意，甚至，他可能早已不记得自己。
人之常情，这么多年过去，没有谁还会留在原地。
更何况，当年还是她主动提的分手。
又不是受虐狂，非得要靠那些不美好的记忆才能生活下去。
“我记得你最爱吃蒜香黄油虾。”贺在顷见她不动叉勺，疑惑道，“怎么，在国外这么多年，口味变了？”
黎夏汝闻声眨了眨眼，回神，勉强笑了下，“没有啊，可能上班太累了。”
说完，用银叉精准戳中一块虾肉，放入口中，虾肉鲜嫩，蒜香美味，可除此之外，也实在品不出更愉快的味道。
甚至，有种食不下咽的感觉。
黎夏汝笑笑，强作欢颜，大加赞赏，感谢对方邀约请客。
“蒜香黄油虾很好吃，谢谢在顷哥还记得我的口味。”
贺在顷不在意地摇摇头，这种小事什么时候值得拿到台面上来大讲特讲。
反倒是另外一件事。
“回国这么多天，一直约你约不出来，医院工作很忙吧？”
“是有点。”黎夏汝点头。
贺在顷比她大六岁，小时候两家是邻居，关系还算得上亲近，但后来贺在顷去国外读大学，黎夏汝高二又转学，两人就自然而然地疏远了些。
两年前，贺在顷去美国出差，两人意外相遇，这才重新开始联系上。
但联系次数也不频繁，十天半个月只在微信上问下彼此近况。
贺在顷说道：“国内大环境就是这样，尤其是公立医院。如果你觉得适应不了，我朋友开了家私立医院，现在正在招人，以你的学历经验，得到的薪资待遇远超琼北三院。”
“谢谢在顷哥，我觉得琼北三院挺好的。”黎夏汝委婉拒绝。
“你自己想清楚就行。”被拒绝，贺在顷也不动怒，仍旧是那副温和模样。
两人边吃边聊，贺在顷喝口水后，望着落地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放下杯子，像是随口一提。
“最近和叔叔阿姨有联系吗？”
黎夏汝拿着刀叉的手顿住，眉梢微颤，而后不动声色摇头，咬了块牛肉，含糊不清道：“没有。”
“他们应该也不喜欢被打扰。”
贺在顷不由叹息了声。
他认识黎夏汝的时候，她就是一个人。
两家是邻居，贺在顷常常站在自家阳台上看到隔壁院子里孤零零的小女孩。
不论是吃饭、睡觉、读书、写作业，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唯一的大人是每天按时上门来打扫卫生帮忙做饭的保姆阿姨。
可保姆阿姨也只是收钱办事，并不会因为拿了钱，就做一些超出本职工作的事情——比如照顾小孩。
贺在顷好奇问过父母，隔壁小孩是孤儿吗，家长是不是都意外去世了。
母亲当即斥责他胡说八道，人家小孩父母活得好好的，你别胡乱咒人家。
既然没有去世，那为什么不照顾孩子？还是说孩子不是亲生的？贺在顷猜测。
当然是亲生的，她妈妈生了一天一夜才把她生下来，我还去医院探望过呢。母亲否决了这个猜想。
既然是亲生的，父母也在世，那为什么不照顾女儿，他们常年不着家，是想让女儿自生自灭吗？贺在顷当时十二岁，收养一只流浪小狗都尽心尽力地照顾，对这种只生不养的父母极为愤慨。
贺母答不出来，虽对隔壁小孩心存怜惜，可到底非亲非故，最后只含混说“那也没办法”“就是有这种父母”将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简要带过。
因此，亲缘关系单薄对黎夏汝来说，实在是一件自然而然，不需要任何解释的事情。
贺在顷说：“什么时候来家里做客，我爸妈说好久没见你了，听说你回国，在我耳边唠叨了好几次，让我带你回家。”
黎夏汝笑了下，眼眸弯弯，“等我下次休假的时候吧，我也好久没见叔叔阿姨了。”
贺在顷似想起一事，提前给她打好预防针，“我妈现在退休，热衷于给人说媒拉纤，你要提前做好准备。”
“……啊？”黎夏汝没有想到这回事，发出诧异的疑问声。
贺在顷看她呆住的表情，心下发笑，刚要说“我会帮你拒绝”，但思绪一转，另起话头：“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黎夏汝沉默摇头，这也没有什么说谎的必要。
“那让我妈给你介绍一个吧。”贺在顷说，“她虽然热衷说媒，但也不是胡乱配对……”
“不用了。”黎夏汝连忙打断，拒绝道。
她拒绝的很干脆，不留余地，贺在顷眉梢扬起，还想再劝，蓦然想起久远回忆，又迟疑问道：“你是不是还没忘了……”
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他的问话。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贺在顷下意识看过去。
却没发现，对面的女孩神色慌乱，温吞的表情瞬间紧张起来，紧盯着手机屏幕，心脏都仿若跳错一拍。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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