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权杖 ...
-
“尊敬的哨兵，您的检测结果已生成。”
“您的精神紊乱值为：6194，低于7000警报红线值；低于15000异化临界值，您的历史数据为：13999。
体表异化面积：无
精神污染值：*系统无响应*请重试-
体表污染值：无
经系统判定，已达到接触封锁条件。”
“您的监察标识已解除。”
“查询到您已有配对向导，您的限制令将于三日后正式解除。”
……
简寻副官正盯着舱门外的屏幕。
军团每年的“安全检查”就是这几天，每个哨兵都要做详细的身体检查和精神域检查，如果精神紊乱值超过了异化临界值红线，不管人看起来多正常，都会被强制送往危险隔离区，剥夺一切军职；若体表异化面积超过百分之六十，就会立刻进行无害化处理。
一切都是为了帝国的稳定，哨兵异化后破坏力极强，且无回转可能，如果在公共区域失控——就会被当场处决，就像埃里克·伊顿那样。
例行“安全检查”之后，帝国觉醒者们最盛大的节日，帝都的白蔷薇舞会就将举行。前往帝都与向导们相亲，这种令毛头小子躁动难安、半夜跑出去疯狂加训平复心情的大好机会，在严冬霖这里，只是桌上的一大堆警示文书，告诉他“安全检查”结果显示他随时有异化失控的风险。
想要降低失控风险，只有寻求向导的精神疏导与安抚，但检查结果会在他的身份页上标出红色警示标识，禁止他出入帝都的向导生活区域，不过这并不算麻烦，真正的麻烦是红色标识后的限制令。
严冬霖虽然已经受任帝国第二军团团长，但半数军权还掌握在黑晶城的老牌势力手里。
帝国律法规定，尚未有固定配对向导、且安全检查值标红的的哨兵，不能担任一级首脑职位，除非战时特例——严冬霖就是这个特例，但当与联盟的战事结束，帝都立刻以限制令为由，夺去他一半权柄。
虽然“固定配对向导”并不硬性要求是伴侣，一个向导最多有五个固定配对哨兵，很多A级哨兵会特地寻找等级低的向导，只为了能得到六十以上的匹配度。
各种各样的管线从头顶上方移开，橡胶外皮轻微的摩擦声，悬空晶屏一个个亮起，大片刺目红光变成橙黄色、还有平和区间的黄色，严冬霖从舱门中坐起，仪器运作的噪声也不再刺扰神经。
“真是不可思议的数据。”简寻滑过屏幕上的数据流，瞳孔中映出色彩斑斓的反光，“严上将，安全检查已经通过，现在议会也抓不着理由来催您退役了。”
“他们总会找到别人想不出的理由。”严冬霖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看见切实的数据，他心里虽然有些预料，此时还是稍微弯起了唇角。
“好了，该去感谢一下我的小桔梗花。”
……
郑雨不太舒服地活动手腕，他双手被绑在身后，腕上丝带绷紧后格外坚韧，勒得手腕生疼。
精神触手在他手边打着圈儿，却不敢解开丝带，虽然精神力不被封，但严冬霖绑了他的手，还绑在身后，不出一会肩膀就酸痛难捱。
双手被绑着，严冬霖还握住了他的腰，挣脱也不是，不挣扎也不是，为了防止自己摔下去，郑雨只好别扭地坐在他大腿上。
“听话。”
严冬霖抱着怀里一直左扭右扭的郑雨，威胁道，“待会就抽你的血，扎你的手，把你切开研究了，怕不怕？”
郑雨对上他的眼睛，无辜地瘪嘴，怕你个头，真想把拳头往你脸上招呼。他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低头往哨兵脖弯里贴。
柔软皮肤贴在锁骨上，郑雨害怕依赖的动作让严冬霖眉眼舒展，“好了，查一查嗓子有没有损伤，好让你早点恢复。”
还要做个后颈腺体的仔细检查，进一步治疗郑雨的信息素紊乱症。
短短一月时间，严冬霖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
郑雨窝在严冬霖胸口，细数自己是否露出破绽，自从放开精神封锁，郑雨一直在养伤，治愈异能用在自己身上作用小很多，他只能治疗自己的外伤，之前329药剂对他精神域造成的损伤，郑雨就无计可施了。
只要不是以治疗之名来审问就行，郑雨真是让之前的各种试探搞怕了。
严冬霖把他的下巴捏起来，他指腹有茧子，郑雨被他一捏就皱着脸躲，压根躲不开。
精神纽带传来疑惑、慌乱和一点点依恋，像一片片轻软羽毛，仿佛他心底堆起温暖的小窝，小鸟蹲在窝里摊成小鸟饼，绒毛温暖了黑夜。
很乖，他确实比严冬霖见过的向导都要体弱，住院后三天一小病，五天就要晕倒一次，魏宣医师强烈建议严冬霖找医务向导来给郑雨看看。
众所周知，向导精神力越强大身体越弱，过于敏感和过多的情绪给身体造成严重负担，这时稳定的信息素水平对保持健康很重要。
对他们的哨兵也很重要，想吃蜂蜜总得先养好蜜蜂。
向导们会随身佩戴微型信息素收集器，一般是固定在手臂上的臂环。
郑雨的精神触手围绕在他身边，像用九条尾巴环抱自己的白狐，哨兵看不清楚但能感知到向导的精神触手，在自己身边漂浮。
不过落在别人眼里可不是这样。
医疗机器启动，在操作间控制的医师走出来，正是穿着白大褂的柳乐，他盯了郑雨一眼，略显诧异地停住脚步，“上将大人，您放开他的精神力封锁了？”
“无碍。”
严冬霖捏着郑雨绑在身后的两只手，“我看着，他很听话。”
郑雨暗嗤一声，目光从哨兵手中智脑移动到柳乐脸上，微冷的杏眼不着痕迹地审视这个陌生的向导。
我还没见过几个帝国的向导，他会发现我洗脑症状有异常吗？郑雨暗想。
啧，碍事的联盟战俘。柳乐知道早听说了郑雨是个A级向导，比自己高一级，他可没有魏宣那么大胆，在敌国向导面前随便晃悠。
自从昨天俞正锋受伤，柳乐心里就不大高兴。
他自然担心自己的伴侣哨兵。
一旦伴侣哨兵死去，侥幸活下来的向导也要被白塔强制匹配给另一个哨兵。俞正锋因任务受伤，经手过调查的柳乐自然了解事情起因在哪。
“请您来里间检查，上将大人，核磁室您不能进。”
然后，柳乐就看着那个手臂纤细的少年，不肯从严冬霖身后出来，还是严冬霖拦腰把他抱进检查室，解开郑雨身后绑住的手，把丝带一头绑在椅子把手上。
柳乐关上大门，也许是他的错觉，郑雨一离开严冬霖的视线范围，顿时丢开了傻白甜的愚蠢壳子，像朵舒展开长长的花瓣的大鸢尾花，变得十分冷淡，在检查仪器里随意坐下，哪有刚才半点犹疑和害怕。
柳乐始终没有移开视线，越观察越觉得郑雨不对劲。
仪器还需要调试，合金大门完全隔音，柳乐冷不丁开口：“其实你清醒的吧。”
郑雨背在身后的手指捏紧一瞬，他抬起眼瞧了一眼柳乐，表示疑问。
“你的哨兵没有心，他对你只有利用，没有关心和爱，而向导非常敏感，如果一直被索取却得不到滋养，积压的情绪会拖垮身体，让躯体无法承受精神力和情绪的双重压迫。”
“而你，表现得不像个渴望被爱的孩子。”
柳乐将治疗仪贴近郑雨的脖子，修复反复开裂的伤痕，他压低声音，“我见过失去伴侣而精神域受损，自我封闭的向导，他们可不像你这样。”
但郑雨听完，不仅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紧张，反而平静地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治疗仪黄绿色的光铺在郑雨脸侧，像是在幽绿叶片后露出尖牙的妖精，为纯洁面容度上独属于捕食者的妩媚。
柳乐还没反应过来，手中治疗仪忽然剧烈震颤，爆出一片炸亮的电火花，柳乐猛地扔飞治疗仪，但为时已晚，郑雨脖子上的项圈猛然亮起红光。
[检测到外力破坏]
[应急处置模式启动]
项圈瞬间收紧，像逐渐绞紧的铁钳，几秒就把郑雨勒到满脸通红，无法呼吸，气管无法通气，项圈像一只无情的铁手，下一刻就要掐断他的喉管。
郑雨跌下治疗椅，痛苦地用手指去掰自己的项圈，但是无能为力，凭他的力气又怎能与机器抗衡？
“咣！！！”
隔离辐射的铁门像是纸箱，被哨兵撕出豁口，黑色的异能薄刃破墙而出，严冬霖两步闯入检查室，扑向郑雨，灰蓝色瞳孔中映出郑雨涨红的脸蛋，他伸出手，拇指准确按在郑雨项圈上。
[密钥已确认]
[指令解除]
“嗬——”郑雨发出长而沙哑的吸气声，随即剧烈呛咳起来，眼泪与涎水狼狈地沾到严冬霖手腕上，项圈发出细微的锁扣碰撞声，重新恢复之前的大小，郑雨却像离水太久的鱼，急促地喘气。
“怎么回事？”严冬霖抱住郑雨的肩膀，为郑雨拍后背顺气，语气难掩怒意。
“我不知道……”柳乐吓得贴在墙角，他是后方的医务向导，几乎没有直面过战争的残酷，刚才郑雨差一点在他面前被绞死，柳乐也吓呆了，一时竟想不起刚才的细节。
“好、好像是治疗仪器漏电……”
郑雨在严冬霖臂弯里发起抖，他独特的小猫尾巴似的精神触手软绵绵地靠过来，像是要来保护主人，但力气微薄，搭在主人手腕上就没了动静。
严冬霖一摸他的手，刚才还好好的郑雨现在手指冰凉，郑雨本来就有信息素紊乱，这下恐怕是受了刺激，严冬霖抱起郑雨往外走，“现场先封锁，所有在场者查清故障后才准离开！”
“是！”
士兵持枪堵住大门，柳乐惊魂未定，看着严冬霖急匆匆抱人出去，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怎么会发生刚才那么可怕的意外？
——当然是为了搞清楚这个项圈的其它功能。
郑雨一口浅一口深地呼吸，刚才项圈真真是奔着绞死他来的，他脖子上这金属项圈不仅是能封住向导精神力的黑科技产物，还兼具处刑工具性能。
也对，我体验过它的电击功能，那时我就想，这个项圈肯定还有别的性能。
那个红色晶石的神秘人提及屏蔽项圈指令的方法，应该有用。
而且还有了意外收获：严冬霖的指纹，是项圈的密钥之一。对，之一，以郑雨对严冬霖“片面”的了解，他肯定会设下不止一个密钥。
郑雨在严冬霖的怀里舒展眉头，缓缓闭上眼睑。
啊还是好痛，脑袋好晕。
“所以你什么时候放进了精神丝？”闻蚀惊讶地查看机器人内部，把那个歇菜的蛛形机器人翻了个底朝天，“我还以为这次肯定通不了关，新型作战机器人外表完全没有缝隙，你怎么解决它的？”
“秘密。”郑雨笑着收回那根细到难以察觉的精神丝，得意地在闻蚀面前晃晃食指：“你可不能向我导师告密。”
“那肯定。”闻蚀放下那个表面完好的蛛型战斗机器人，琥珀色眼珠定在郑雨身上，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环住郑雨的腰，把人举起转了一圈。
“哇啊——”郑雨视线突然拔高，吓得爆出一声尖叫，“你干啥！放我下来！”
“庆祝我有一个世上最好的搭档。”
郑雨双脚挨到地面，立刻长舒了口气：“老天，我说你这个动不动就抱我离地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
[再抱一抱我吧……]
一声很轻的叹息，从精神纽带的一端传来，严冬霖脚步一顿，他低头去看怀里的人，郑雨双眼闭合，似乎受不住疼痛晕了过去。
严冬霖只觉得刚刚才判定平和的精神力又隐隐躁动起来，精神域的浓雾下仿佛有庞大海兽往上潜浮，酝酿一场巨大的风暴。
黑雾从严冬霖体表冒出，凝聚成黑色的精神触手，更紧地“抱”住郑雨，把雪白的小棉花糖裹进黑雾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