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撤退计划》享受月光的猪

7、第 7 章

　　1
　　陈榆西回到车上时，苏然刚挂完一个电话，脸上神情犹犹豫豫，一幅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陈榆西问道：“怎么了？”
　　苏然指了指手机说：“我爸爸，他想让我带你回去和他见一面。”
　　怕陈榆西觉得冒犯，他又补了一句：“不想去也没事，不用在意他们。”
　　“为什么不去？本来就应该第一时间拜访一下他的，”陈榆西伸出手揉了揉苏然的头，“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苏然简直是有了男朋友忘了爹，急道：“干嘛道歉，你又没有错，见不见他都行，你不要委屈自己。”
　　陈榆西失笑，用手指刮了刮他鼻尖：“我不委屈，倒是委屈你了。”
　　“我才不委屈，”苏然表情特别认真地说，“我特别开心，真的。”
　　陈榆西伸手将他抱进怀里，下巴磕在他脑袋上，目光温柔又深情。
　　“我也是。”

　　2
　　周家老宅位于郊区的一座山上，光是开车上山就需要一个小时。
　　两人到时，别墅外已经有五个人在等候。
　　其中四个陈榆西认识，一个是他的大老板周辉，一个是周宁，另外两个是周辉的大儿子周安以及儿媳温雅优。
　　不认识的那个应该就是苏然的爸爸了。
　　苏然和他爸爸长得不太像，前者眉眼带着没有攻击性的圆润感，像一只无害的小鹿，那双眼睛眨巴眨巴盯着人看的时候，能给人看心都化了。
　　周韫不同，他浑身自带一股漫不经心的风流意味，眉眼狭长，所以面无表情时看起来有点凶，但骨相极好，看得出来年轻时也是个相貌出众的美人。
　　五人以周韫为首，直挺挺地站在门口，这架势不像是迎接人，倒像是来审判人。
　　一下车，苏然就将陈榆西护在身后，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仿佛面前的五人不是他的血脉至亲，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周韫见状不由得好笑，挑眉嘲道：“怎么？怕我吃了他？”
　　苏然梗着脖子，正欲反驳。
　　陈榆西搂住他的腰将他带至身后，接着朝周韫微微鞠躬，恭敬道：“周先生，您好。”
　　周韫看了苏然一眼，又看向陈榆西，笑意不达眼底，重复道：“周先生？”
　　陈榆西有些疑惑，不喊周先生要喊什么？
　　周辉润了一嗓子打圆场：“进去说吧，老站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儿。”
　　周韫没说话，转身朝屋里走去。
　　陈榆西从车上取出见面礼，同苏然一起跟在几人身后进了屋。

　　3
　　进屋之后，陈榆西被周韫叫进了书房，周辉紧随其后，苏然见状也想跟上去，却被周宁叫住。
　　“长辈说话，有你什么事，别去凑热闹。”
　　苏然不满地嘟囔：“他们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周宁失笑：“放心，不会吓跑你的陈榆西，毕竟你这么大费周章地追到手，父亲和叔叔又怎么舍得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然脸色变了变：“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周宁凑近他身边耳语道，“有一点我要提醒你，耍心眼别耍到我头上，我是你哥哥，想报复回去都下不去手，这样让我很吃亏啊。”
　　苏然转头望进周宁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里，最终乖乖巧巧地垂眸，轻声道：“对不起。”
　　周宁无声地笑了笑，在沙发上落座，没骨头一样瘫在上面，丝毫没有高官议员的样子，片刻后，他才懒洋洋地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

　　4
　　半小时后，三人从书房里出来，苏然立即跑到陈榆西面前关切地问：“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丝毫不避讳另外两位当事人还在身边。
　　周辉瞧见他这不值钱的样就牙疼，无比后悔当时同意陈榆西来做苏然的保镖，要是找个丑的或者直接找个Omega说不定就没这破事了。
　　主要是那会儿陈榆西还没分化，他觉得这样的人对苏然来说才是最安全，加上这小子打架厉害和一些别的原因，所以就同意了。
　　谁能想到他勾人也是一等一的厉害，让苏然这么挑剔的娇气包都能对他死心塌地，一副非他不要的样子。
　　周韫则是直接出声吐槽：“行了行了，还没嫁过去呢，你能不能矜持点？”
　　周辉闻言一脸震惊地看向自己哥哥，心说老天开眼了，哥哥居然学会矜持这个词儿了。
　　周韫察觉到自己弟弟的眼神，一个眼刀子飞过去，后者立即老实，恢复了严肃正经的样子。
　　苏然没做声，将陈榆西手攥得死紧，陈榆西安抚地捏了捏他手指，与他十指交握。
　　陈榆西说：“没有，爸爸和舅舅嘱托我好好照顾你。”
　　苏然一怔，半天回不过神，下意识道：“你刚刚喊他们……”
　　周韫有些不耐烦：“他都跟你求婚了，喊我爸爸有什么问题？还是说你不同意？”
　　“我同意！”苏然紧紧盯着陈榆西，嘴角不自觉地咧开笑，跟个傻子似的，他重复道，“我当然同意啦。”
　　没人注意到，周韫的眼神奇异地温柔下来，似欣慰似怀念。

　　5
　　吃过午饭后，周宁与周安夫妻二人一同离去。
　　他们与苏然一样，如今都在外面住，只有每周六周日才会回来住，今日回来，是为了见陈榆西这个未来的家人一份子。
　　周韫要陈榆西和苏然在老宅住两天，态度强势，根本不容许两人拒绝。
　　苏然却不怕他，毫无顾忌地当面拆他台：“陈榆西，你想回去吗？想回去的话我们回去住。”
　　周辉握紧拳头，好啊好啊，还没结婚呢，这孩子就已经光明正大地胳膊肘往外拐了，这要是结婚了还得了。
　　周韫暗自咬牙，心里默念：我生的，我生的，然后威胁的目光压到陈榆西身上。
　　陈榆西顶着压力开口：“听爸爸的，就住在这里。”
　　周韫非常满意，暗戳戳挑衅地看了苏然一眼，上楼了。
　　苏然也隐秘地回以微笑，不过是皮笑肉不笑。
　　之后周辉也因要临时开会回了公司。
　　只剩陈榆西和苏然留在客厅。
　　没了旁人，苏然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直接往陈榆西身上一倒，控诉道：“你干嘛答应他？”
　　陈榆西反问：“为什么不能答应他？你不喜欢住这里？”
　　苏然沉默一秒，说：“不喜欢。”
　　陈榆西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真是这个理由，他摸了摸苏然的头，声音更加温柔：“为什么？”
　　苏然转过头，闷闷的声音从陈榆西怀里传出：“就是不喜欢。”
　　陈榆西没再问，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苏然脑后轻抚，像是无声安慰。
　　他刚接触苏然时，苏然就已经住在如今那套公寓里了，确实没见过苏然回周家老宅住过几次，大概是在这里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吧。

　　6
　　好半晌，怀里的苏然都没有动静，陈榆西轻声问：“睡着了？”
　　苏然“嗯”了一声：“睡着了。”
　　陈榆西失笑，拍了拍他的背说：“你的房间在哪儿？去房间里睡。”
　　“三楼右转第三间。”这么说着，却是没有要动的意思。
　　陈榆西不由得再次拍了拍他，示意他站起身。
　　苏然干脆腿一伸跨坐在陈榆西身上，把脸窝在他颈侧里说：“我好困，你抱我上去。”
　　“……行。”陈榆西认命地托着他屁股抱着人起来，往三楼走去。
　　走到二楼时正巧与刚打扫完某间房卫生出来的保姆打了个照面。
　　陈榆西有些尴尬，正想说些什么，保姆却很有经验地当做没看见，自顾自地嘟囔了一句“好像没打扫干净，我再去看看”就又进了刚出来的那个门。
　　“……”陈榆西又把话咽了回去。
　　房间里很干净，一尘不染，所有东西也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就像是有人常住的模样。
　　事实上这么多年以来它第一次迎回它的主人。
　　陈榆西将苏然放在床上，替他盖上被子。
　　原本刚刚是装睡，结果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这人真的睡着了。

　　7
　　床头柜上摆放着许多照片，大部分都是苏然年幼的模样，陈榆西拿起其中一张细看，发现那时的苏然眼睛比现在还要大，跟两颗又大又圆的葡萄似的，眼里也更纯粹，懵懂天真，惹人怜爱。
　　陈榆西一一看过去，脑海里不禁浮现一个年幼的苏然在他面前各种撒娇卖萌、大声欢笑的模样。
　　最后一张照片是一张合照。
　　一个男人盘坐在草坪上，怀里抱着笑得露出大牙的苏然。
　　男人与苏然长得极像，应该说，是苏然和男人长得极像。
　　特别是那一双眼眸，仿佛全世界的光都被这父子俩装进去了似的。
　　“这是我父亲。”
　　苏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侧过头看着他手里的照片说道。
　　“你和他长得很像，”陈榆西在苏然眼睛下方点了点，“特别是这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苏然拉过被子捂住半张脸，情绪忽然低落下来，哑声道：“嗯，他们都这么说。”
　　“他们还说，那么好的人，这么年轻就去世，真是太可惜了。”
　　对于这句话，陈榆西不知道如何回应，只好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反被对方紧紧抓住，眨巴眨巴眼地要求道：“陈榆西，你抱着我睡行不行？”
　　听起来更像撒娇，陈榆西没理由拒绝，脱掉外套鞋子与他躺在一处，然后紧紧拥着。
　　苏然揪着他胸前的衣服，仰着脸在他下巴上偷偷亲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住在这里吗？”
　　陈榆西自然是感觉到了，下巴传来的轻微痒意让他有些心猿意马，无意间缩紧怀抱，顺着对方的话问：“为什么？”
　　苏然阖上眼，转而抱住陈榆西，抱得紧紧的，脸也使劲贴上陈榆西胸膛，直到鼻尖闻到浅浅的信息素才肯安心。
　　半晌，他才孩子气一样说道：“就是不喜欢。”
　　这跟刚刚在客厅里说的一个字没差。
　　陈榆西失笑，没再说什么，怀里身躯温热，他也渐渐有些睡意上涌。

　　8
　　苏然不喜欢住这里的原因是他父亲。
　　苏然的父亲活了三十二年，从他二十岁起，就被困在这座老宅里，直至死去，也鲜少踏出这里一步。
　　苏然记得那些年他去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在学校门口接自己回家，并且身旁还有六七个保镖守着。
　　他暗地里笑过父亲，觉得他太胆小了，出门还要五六个保镖跟着，不像他，勇敢到可以一个人上下学。
　　后来他才知道，那些保镖并不是为了保护父亲才对他形影不离，而是为了监视他，以防他逃跑。
　　所以父亲不是不愿意出门。
　　而是不能出门。
　　有人用无形的枷锁困住了他。
　　但是苏然没办法拯救父亲，因为始作俑者是周韫，是父亲的爱人，掌管着枷锁的钥匙，死死攥着不肯放手，就连苏然也不能令他松懈半分。

　　9
　　两人在周宅住了两天，直到周韫再次离开后才又回到城区。
　　到公寓楼下，苏然慢吞吞去解安全带，又慢吞吞拉门把手，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陈榆西，你搬过来跟我住行不行？”
　　“不好吧？”陈榆西一开始就猜出他的目的，出于某种恶劣心理，他忍着笑，装出一副犹豫的模样。
　　“有什么不好的，你都跟我求婚了，而且……”苏然声音小了几度，“咱俩在老宅不也是睡的一个屋……”
　　不仅是睡的一个屋，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
　　想到那些，苏然的脸简直红得要冒气儿。
　　“总之，你搬过来跟我住，不准拒绝。”苏然凶巴巴道。
　　陈榆西笑出声：“遵命。”
　　苏然满意地扣回安全带：“这还差不多，走吧，我们去收拾行李。”
　　“是要收拾行李，不过，是我一个，”陈榆西替他解开安全带，又给他打开车门，“你在家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苏然本想反驳，听见后半句顿时把话咽了回去，改口道：“那你要快点哦，一个小时够不够？”
　　“够。”陈榆西摸了摸他的头，又在他脸颊亲了一下，满意地看着对方红了耳朵。

　　10
　　陈榆西需要拿的不多，就几件衣服和一些日用品，一个旅行袋足够用了。
　　他给屋子收拾了一下，关好门窗后提着袋子下楼。
　　走到车门旁边时，他从反光镜里看见一个身影静立在角落，也不知道盯着自己看多久了。
　　心里涌起一股烦躁，他将旅行袋扔进车里，避开停车场的摄像头靠近那人。
　　“有事？”
　　佟浩双手插在兜里，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口罩下传来：“哟，陈总这是要出远门？”
　　陈榆西冷冷地回道：“不关你的事。”
　　“啊，不是出远门，我记得上次看见你和太子爷在逛戒指，难不成你是要搬过去和他住？”
　　没等陈榆西回答，佟浩又哈哈一笑：“恭喜啊，陈总，终于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看似语气一点也不真诚，实则内容也丝毫不中听。
　　陈榆西忍了又忍，按下扬起拳头的冲动：“你到底有什么事？”
　　佟浩也不绕七绕八了，问道：“陈总贵人多忘事，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这两天在周宅住着，陈榆西还真把这事忘了。
　　佟浩看他表情也猜到了，道：“那请问陈总到底什么时候安排我走？你要知道，我留在这里对你我都没好处。”
　　确实，在这儿多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对他而言是，对陈榆西同样是。
　　陈榆西不以为意地说：“我会尽快。”
　　明晃晃的敷衍。
　　佟浩听出来了，也没生气，慢慢悠悠道：“再给你一周时间，一周后我要是没有安全离开第三区，我就走进政府大门，到时候谁也别活。”
　　明晃晃的威胁。
　　但陈榆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舍得死？”
　　他可是记得当年出任务时，眼前这人为了活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拉着傅响为自己挡枪。
　　“我当然不舍得死啦，”佟浩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在指尖转动，“而且陈总你也要舍不得我死才行，不然的话，你妹妹可就危险了。”
　　他将照片正面对着陈榆西，后者一眼看清照片上的人，眼中杀意顿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