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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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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向海再次看到我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头,我见他的目光停留在我仍显得惺忪的睡眼上,连忙使劲地眨了眨眼睛,将头发捋顺乎了。
一个陌生的阿姨倒了杯水给我。刘迎不在,可我忍不住想在大老板手下混果然有点意思,他办事的效率还挺高。
卢逸说:“我和尹总说了,你要问得更细些。”
尹向海说:“昨天你们怎么查的小卢都告诉我了,话说我吓了一跳,你居然怀疑有人把我老婆放进箱子里带出去?”
我见他一脸不屑,认真地回答说:“昨天我在小区四周走了一圈,确实只有一个出入口,如果排除一切可能,理论上来讲,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也就变成了唯一可能。”
尹向海默了良久,拍掌道:“好吧,年轻人细心是好事,不过我不认为那个情况会是真的。”
我说:“我也觉得不会,所以想再听尹总您详细陈述一次,是不是我们遗漏了什么细节。”
他点头表示同意。
我补充了一句:“请把具体时间带上,如果能记得的话。”
尹向海说:“那我直接从26日说起吧。”
我说:“我觉得要从您项目结束在家休息说起,每天都说,不管多细节的都要。”
尹向海一愣,似乎有点恼,但最后还是忍下来道:“好。我边回忆边说。”
他的回忆是这样的:“20日那天晚上大概十点左右我才到家,我夫人在门口迎接我,和我说你辛苦了。之后几天我就一直在家休息。我平日早上只喝牛奶吃吐司,21日中午吃得是她做的西餐吧,有些不记得了,晚上我胃口不好,喝了些甜汤和水果。22日到24日我休息了三天,以为把半年多通宵达旦赶项目的劳累都狠狠地补了,据我所知我夫人中间只出了趟门,买些蔬菜日用品便回来了。25日那天,大概我躺了太久,人反而昏昏沉沉,早上九点太阳晒到脸上才醒过来,以往做项目,我都是六点不到就醒的,所以那天印象挺深。我整个人就像根绷紧的弦,一旦松开人反而垮了,休息三天,我反而觉得比平时加班赶项目还累,根本都起不了身,多亏我老婆一直守在我身边服侍我,我整整躺了一天时间。到第二天白天,也就是26日,我还记得我那天反胃厉害,夫人帮我叫的云吞不知是哪家的,味道还不错,吃了总算胃口好了点,我还和她说第二天再吃一次吧。然后就是之前说过的,27日一早她就不见了,只留下书信说离家出走。”
我问他:“尹总,你能确定25日那天起床是九点吗?”
尹向海说:“是的,因为常年都形成生物钟,所以那天我特别惊讶自己居然睡了那么久,所以特地看了钟,时间记得很清楚。”
我又问:“尹总还有什么觉得奇怪的,或者微小的细节没说的吗?”
尹向海摇摇头:“没有了。”
我说:“好的。那我想问您:您确定您7月25日那天在家躺了一天吗?”
尹向海思索片刻,回答:“确定。那天我觉得特别劳累,连房间门都没出。”
我清晰地、一字一句地问道:“我问题的重点是:您确定是7月25日那天躺了一天吗?”
尹向海被我问住了。他似乎陷入回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没错。”
“那您发现夫人不见了之后,是不是马上找人找她去了?”
尹向海说:“那时我还没觉得事态严重,就打电话给熟人,让他们帮我附近先找找。”
“您怎么说的?”
“我就说我老婆今天早上人不见了,要他们帮忙找。”
“您说的今天早上指的是7月27日吧。”
尹向海说:“对。”他板起脸来,“小于,你说说清楚,这个问法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终于发现我的问题古怪。
我坦白说了:“我怀疑您所说的时间根本不对,全部延迟或者往前推了一天!”
“咦!?”卢逸在旁惊呼出声。
我沉声说:“如果夫人不是27日早上失踪,而是26日、或者28日,那么我们当时看监控录像时选择的时间点就错了,当然就看不到她的身影。尹总您平时贵人事忙,好不容易这么长时间在家休息,如果在刻意的引导下,您错记了时间也是有可能的。”
尹向海说:“怎么可能?电视、手机、电脑,我想知道时间不是简单得很?”
我说:“可是如果有人刻意在电视、手机甚至电脑里做了手脚呢?比如把所有时间都向前向后调了一天,比如留书离家的日子特地暗示是27日早晨。您那些日子一直以休息为主,也不会过多关注具体日期的吧。监控录像时间那么长,我们划定时间范围自然也只会选取当日和前一天晚上的来看,所以不会发现夫人其实在不应该出现的时间里,出现在了监控录像中!”
尹向海沉思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不可能。”还想再说,这时,我的电话铃响了。
之前和刘迎互换了电话,我打电话给卢逸之后,其实也拜托了他直接帮我查物业监控录像。
“什么?你说燕如梅并没有出现在监控中?”我脸色一青,“你有没有看仔细?前一天的、后一天的,或者前三天后三天的都看了吗?”
“一周以内的全部都看了,并没有。”电话那头的声音语气平静,“不过,拎大箱子的倒又找到十一个,我顺便都记下了。”
确实,燕如梅被谋杀曾在我最初的预想之中,但是一些说不清的细节让我觉得她应该没有死,而是刻意躲了起来。这些细节包括尹向海反复强调的身体劳累、燕如梅奇怪的留书、甚至尹向海口中言听计从的乖顺妻子形象。并没有任何证据,但直觉就是觉得她是有预谋地离开的,所以我打算先按她出走来查。
不过,这次我的猜想被证实错误,一时还是有点泄气。我回答:“好吧。你记下的记录都留着,可能有用。”当然,也可能没用。
尹向海说:“我虽然刚完成项目,身体需要调养,但怎么可能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不知道,你的假设倒是新奇,看得出小伙思维很活跃。”
我尴尬一笑,又问:“既然说辞重新捋了一遍,能不能这房子我也重新检查一遍呢?”
“我说了,你请便。”
我上楼转去卧室,卢逸跟在我后面问:“你是不是还发现什么了啊?”
我说:“没有啊。”
卢逸抱着双臂,缩了缩脑袋:“话说你那个关于行李箱的假设还真的有点渗人。”
我说:“犯罪剧里面都是那么演的。”
卢逸道:“可她明明是自己留书离开的。”
“所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我们忽视的细节。”投停下脚步问他,“这小区一共多少户人家呀?”
卢逸愣了愣,显然被我问住了。
“五十六户。”回答的是跟在后面上楼的刘迎。“整个小区五十六户,五十六栋楼。”
打开卧室的门,阳光一下倾洒进来。虽然还未到正午最热的时候,但暑热已经难耐。房间内空调还没开,我全身已渗出黏腻的汗水。
我走近房中,沿着卧室四周一边踱步一边观察。卢逸和刘迎在门口看着我,眼中都流露着不解。
卢逸问:“你看个啥呢?像个陀螺似的转不停。这里面就一个床,两个床头柜,一个大电视和一个梳妆台,看破天就这些玩意儿。”
卧室虽然不小,家具却很少,显得空落落的。
我凝眸看着那大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薄被,一手插进乱糟糟的头发里,想了好一会儿,突然灵光一现,那感觉就像黑暗的天边撕开了一个口子,让阳光漏了进来。
我浑身一凛,三两步冲下楼去。卢逸在后面困惑地喊着:“干啥呢于适?去哪儿?”
他话音刚落,我已飞似地出了大门。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这大太阳下,小区里的一栋栋房子外墙看起来都像是白了两分。
我将右手遮在头上,挡住大半阳光,沿着小区围墙往南走着。走了没一会儿,我来到一栋房子前,绕道到后面。我放下遮阳的手,张目对日,晃得自己一阵阵眼发花。
“嘿!你干嘛呢,跑什么?”卢逸在后面拍我。
刘迎从远处走过来,他穿得一丝不苟,考究地戴了顶宽边沿的渔夫帽。
“这里的房子户型都一样吗?”
卢逸又被问住了。刘迎走了过来:“99%是相似的,只是房间大点小点而已,还有就是进小区门的个别房子是没有花园的。”
“也就是五十六户人家,其实房型基本没区别喽?”
“是的。这里是三期。出了小区,对面马路就是一期和二期,那里的户型就不一样。”
我点头,说道:“看来我还得再去一次物业。”
卢逸说:“不是吧?你还要再看一次监控?我快要看吐了!”
“不是,我想他那里应该有五十六户户主的相关资料。”
刘迎说:“怎么,事情有眉目了?”
我刚刚做了个错误的假设,有点不好意思面对他。“额,不是,我还不能确定,只是想了解下这五十六户户主和居住人的所有情况而已。”
卢逸叫道:“那可难了啊,光找全户主的资料就不容易了,还欠着人家老大人情。”
刘迎说:“我可以帮你找到。”他看了我一眼,“如果这样就能找到夫人的话。”
我说:“当然不能确定,但我又有了一个假设,还挺有可能性的,但需要证据来验证。”
刘迎说:“给我时间,三天内我找人,争取把资料给到你。”
我笑了笑,对卢逸说:“老同学,看来你的人脉不如人家啊。”
卢逸也笑了:“那当然,老刘以前可是混白道的,人脉那是广啊,你要啥资料都能给你找出来,我可是人晚辈嘛,要学的多得是。”
三天之后,也就是卢逸拜托我寻找燕如梅的第五天的傍晚,我终于拿到了刘迎寄给我的资料。五十六户人家,其中三户空关,十户出租,剩下四十五户人家现在自住在里面。我翻看着厚厚一叠资料,里面能详尽的资料都详尽了。
我打开抽屉,将这几天我亲自绘制的小区简易地图拿出来对照着看,匆匆地把所有的资料看了一遍,然后从资料夹里抽出我需要的住户资料。49号楼的住户是个老太太和她的女儿,房子买好不到半年时间,刚刚搬进去不久。30号楼是个中年鳏夫,不知道实际如何,但至少这人法律名义上已经单身了十几年了。45号楼的户主姓江,今年二十八岁,男性。我想了一下,那天碰到的年轻男人就是从45号楼的门洞里走出来的。我把这七户人家的资料抽出来仔细查看。
看到一半,《加冕进行曲》又响了起来。我一看:果然是卢逸。像我这样的宅男,社交圈狭小,平时电话少得可怜。
“我们老板让我来问问你找得怎么样了?”卢逸开门见山地说道。
已经过了五天了,人家急也是自然。据说这些天尹向海自己也没闲着,他调动了自己的资源,在尽量不惹人注意、不让人知晓的情况下也在苦苦寻找燕如梅。
“26日那天你老板不是在家叫的外卖吗?我想知道叫的哪家?”我没理他的催促,直接抛出我的问题。
对方顿了顿:“这问题很重要?怎么,你馋了?”这话刚说出来他自己也在电话那头“咯咯”笑了。
我笑着说:“馋是馋,不过我不是因为嘴馋才问的。正事重要,你问问他呗。”
对方一阵“咚咚咚”的声音,像是在走楼梯,然后过了一会儿,一个低沉的嗓音开口:“小于,你想知道那天我叫的外卖是哪家是吗?”
“是的,尹总。”
“嗯……其实我不怎么管这些事儿,外卖是我老婆自己叫的,我只记得叫什么记来着。”
“她用您的手机点的外卖?”
对方显然愣了愣:“她自己的。我手机里没有这种软件。”
“那外卖的袋子也扔了吧。”
“肯定扔了。垃圾都是第二天扔去垃圾桶的,我不喜欢家里有异味。”
“好的,我明白了。”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我稍默了片刻:“现在还不得而知。”
“好吧。我是真想不起来了。”
“嗯,没事。”想了想,我觉得应该安慰下我的金主,“尹总,您夫人的事儿我这里已经有点眉目了,麻烦您再等几天,我想应该快了。”
尹向海搁下电话,还是一肚子疑问。他虽是生意人,但在小事上却是粗枝大叶,即使被问到这问题,他那时还是没明白外卖和他老婆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我一边拿起燕如梅的手机,手尖轻轻在上面敲着,屏幕亮了起来,大头洋娃娃扑闪着眼睛显得天真可爱。
我心道:这事儿可越来越有意思了。
要知道,在这燕如梅手机APP里面,压根就没有点过云吞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