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遁的妻子》柳八斤

2、第二章

　　话说，卢逸找到我的时候，也正是我颓废无聊之际，作为某大公司高级会计师的我居然在人事斗争中因为站队错误被炒了鱿鱼。本来以为工作随便找找，想不到世道不好，高不成低不就，在家一蹲就是将近两年。因为单身一个人住，没父母看着，自己花钱又大手大脚，这些年来积蓄一直不多，眼看着钱包光速扁了下去，如果能拿到这笔酬金，那自己应该能再混上一段日子才对。

　　初接触这案子，我一心以为应该简单得很，甚至都不能算是“案子”。富商年轻漂亮的妻子毫无理由地离家出走，监控摄像头拍不到她的任何身影：她很可能是用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方法跑了出去，但即使如此，也不排除会在这屋子里面留下什么线索。

　　我决定先从这房子内部着手。

　　有了尹向海给的特权，我便大摇大摆地在这栋别墅里检查起来。

　　这是一栋两层高的独栋建筑，大概有三百平左右。我一点点地搜查线索。卧室、书房都在楼上，一共六个房间，四间都空着，那四间房间在打开门的时候有轻尘飞舞，一股久无人住的霉味儿。

　　真奢侈啊。两个人住那么大。

　　我一边想着，一边用双眼四处逡巡，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四间房间空空荡荡，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又来到夫妻俩的卧室，直接从卧室门进去，大概三十平的样子，看起来装修得大气简洁，窗外的阳光射进来，虽然开了中央空调，但待久了还是觉得微微滋出汗来。在房间的中央摆放着一张仿古大床，床上薄毯枕头随意地堆叠着，这让整个房间的布局看起来有点儿凌乱。

　　房间连着书房，

　　“尹总家里不请外人，这几天都是我帮着稍微打扫一下，但我自己也不擅长做这些。”刘迎站在门口，过了一会儿，轻轻加了一句，“如果找不到人，时间久了还得专门请人来做这些家务活才行啊。”

　　我看着正对着床的结婚照，问道：“这么大房子平时就夫人一个人打理也挺辛苦的吧。”

　　刘迎说：“这个……大概是吧。除了打扫，也还要负责做菜烧饭的活儿，这也都是事儿。”

　　“对了，听说夫人平时都是全职在家，那她平日是去菜场买菜喽？”

　　刘迎摇摇头：“尹总说过，他家的菜还是网上买得多，让人直接送过来，人就不用特意出去了。”

　　我心里想：看来这夫人也不怎么勤快，不仅不住人的房间就不打扫，连出门买菜都懒得去。

　　我又说：“如果夫人经常在家，那尹总夫妻可真是小心谨慎了。”

　　刘迎问：“怎么说？”

　　我说道：“如果我经常都在家里呆着的话，应该不会想到在客厅和书房里安装探头，总会有些别扭。”

　　刘迎闻言笑了笑：“看得挺仔细啊兄弟。这房子里就客厅和书房装了探头，装修的时候还是我找人专门做的，连在老板手机上，24小时可以监控到情况，一旦有异常立马就能发现。”

　　我闻言来了兴趣：“那些监控录像都留着的吧？”

　　“默认留三个月的。”刘迎察觉到我的想法，“其实之前请来的人也有说过要看，但都看不出什么，夫人出走前一天没有任何反常。”

　　“谨慎起见还是看一下吧。”

　　刘迎似乎很满意我认真的做事态度，点头说：“没问题，你要看的话我就去把录像调出来。”

　　“那麻烦了。”

　　在卧室转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我又来到了隔壁的书房。进门右边，落地书架占了整堵墙，前面一张梨花木书桌，一个老板椅。

　　我对刘迎说：“我还想再看一遍这抽屉里的证件。”

　　刘迎道了声“好”，下了楼，不一会儿尹向海跟着一起上来了。他亲自将抽屉打开，一边问我：“于先生是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吗？”

　　“叫我小于就好了。”我心里在想，离家出走不带证件，当然不对劲，再看个仔细吧。

　　现代的防伪技术已经非常先进，身份证件、护照，这些重要证件都是采用激光图案+芯片防伪。我翻看着证件，日光洒进来，上面的光学防伪膜莹莹地随着我动作的变化，光线也慢慢转动，左上角呈现出一个红绿交织着的长城图案。

　　“虽然像是真的，但能不能拿去鉴定确认一下？”我问道。

　　尹向海像是有点吃惊。卢逸站在他身后，了然似地说：“你难道怀疑证件是假的？”

　　我晃了晃手里的身份证：“证件是假的可能性很小，但并不是没有可能，这房子里别的地方我都看过了，没发现什么问题，为了以防万一去查一下。”

　　卢逸看了看尹向海，他点点头表示默许。卢逸说：“那好，这事儿我等会儿可以联系熟人帮忙去办的。”

　　找不到线索，接下来我要试着从外面突破。尹向海除了做生意是把好手，生活自理能力似乎很差，之前听卢逸说刘迎几乎是他半个生活助理了。尹向海让刘迎留下来帮他打电话找个临时阿姨伺候吃喝，让卢逸陪着我去物业看监控录像。

　　踏出大门，我转头眯着眼看过去，白顶白墙的房子有一半沐浴在阳光下，白得像是在发光。尹向海大概是个低调的人，他的房子在小区最里处。

　　我们往回走着，走了没一会儿，看到一处房子里走出个年轻好看的男人来，提着个公事包，看到我们的时候神情冷漠地别开视线。那房子红顶灰墙，别致漂亮。

　　“住这儿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主吧？”

　　卢逸想了想才说：“不好说，因为不熟，不过按照这儿的房价来看应该是的。说不定是什么明星之类呢。”他也看到了那男人。

　　“不过这里的邻里关系应该很一般吧。”

　　“何止一般，你看这一栋一栋的，距离都好几米远着，平常要发生个什么事儿我看也是喊不着人帮忙的。”

　　这个小区不算小，我们边聊边往物业管理处走去，中途还遇到十来个行色匆匆顶着大太阳的人。有两个是老太太，一个是年轻女子推着行李箱，还有几个看似是保姆带着孩子，另外还看到两个中年男人，都是西装笔挺，看起来是要去车库提车。

　　物业坐落于小区西南角，走了十分钟才到，负责接待的人员得了通知守候已久。我心里暗想：这物业态度不错，看来尹向海物业费一直没短着人家。

　　接待的同志姓李，看起来年纪不大，头发却半秃了，听说是这里的物业经理，他得知我们要看监控，把我们领到了里间的监控室，一墙的显示器，足足有二十来个。

　　“你们随便看吧。但是老实说啊，你们又不是第一次了，对吧，起码之前看了三次了，看到什么了呢？我说了没有就没有咯，大活人从眼前走过我们能看不见吗？”

　　这话是对着卢逸说的，卢逸有点尴尬：“李经理，不好意思了，我们再仔细点看一次。”

　　查这监控并不难，因为小区只有一个出入口，所有人都要从这里出入。我将7月26日晚到27日的所有录像画面调成四倍倍速，瞪着眼一帧帧看完。

　　“李经理，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你们这儿的车子全部统一停在地下停车场啊。”

　　李经理说：“是啊，当初造这小区的时候就想好了要搞‘人车分流’，不允许私家车进小区的。”

　　我点头表示了解：“那么停车场也没有直通小区外面的出口喽？”

　　“当然没有了，否则怎么保证小区安全性？！”李经理正色，“我们这里可是年年被评为市安全示范小区的。”

　　“那也没有放什么车进来过？比如搬家货车之类？”

　　“没有，最近一个月都没有过。”李经理说得肯定。

　　如果是这样，那意味着要用车把燕如梅带出去也是不可能的。我把视线转回监控器，继续看录像，一边用纸笔记录好。

　　卢逸百无聊赖，凑了过来，他看到我在纸上记录的几个时间，问道：“这些时间有什么特别的吗？”

　　我说：“你看到前面那推行李箱的女孩子了吗？包括她在内，那期间所有出小区推着大箱子的人一共有三个。”

　　卢逸先是一脸迷茫，明白我的意思后露出惊恐的表情：“你你你……你这想象力也太发散了吧！”

　　“把所有可能性排除，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可能了。”录像放完，我伸了个懒腰，对李经理道，“参照一路上的监控录像，应该可以倒查出这三人是住哪一栋的。”

　　李经理根据我列出的时间看了监控：“哦，这三人我都认识，不用查。一个住2号楼、一个12号楼，那女孩子是23号楼的。”

　　“知道更好，能不能提供下他们的资料？”

　　李经理沉默一阵，才道：“按道理是不可以的，但你们这事是大事，我透露给你们，但万一有个什么可别说是我告诉你们的就好。”

　　因为看监控耗费了太长时间，卢逸请我吃了个晚饭，等回去洗澡洗漱躺床上后已经晚上八点多。

　　现在我手上有尹向海老婆燕如梅的照片、手机、她失踪后出小区的所有带着大箱子的人的身份资料和住址。

　　2号楼的男人拖着个棕色大皮箱子，物业给我的资料显示此人四十岁，在某家公司担任销售经理职务。李经理说此人出差频繁，他见得多了。12号楼的女人推着的是个大红色的行李箱，她大概四十五岁，是投行做风控的，因为出门时已经晚上十点多，李经理正碰到她还打了个招呼，她说自己是飞去外地做讲座的。23号楼的女孩子很年轻，资料显示她是和父母住一起的，看她的打扮那天像是外出旅行。

　　不管怎么说，从表面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我又仔细去端详燕如梅的手机。尹向海告诉了我手机密码，我输了909101六个数字，手机顿时亮了起来，是一个可爱的大头洋娃娃，像是平常女孩子喜欢的屏保。这让我想起这位富商夫人其实也只有25岁，嫁给尹向海时可能才21、22而已。

　　燕如梅的手机里很干净，APP只装了不到十个，都是些必用的生活性应用软件。我一个个点进去，没发觉又什么异样，聊天记录也很正常，她似乎从来不在社交软件上公开发任何讯息，朋友似乎也少得可怜，而且失踪之后没有一个人来找过她。

　　我又拿起她的照片来，里面的女子笑容依然灿烂。可是，她到底上哪儿去了呢？

　　第二天一大早，卢逸又扰了我的清眠：“身份证和护照都没问题，都是真的！”电话那头先劈头盖脸说了一通。

　　我挠头想了半天，思绪慢慢聚拢：“哦，是这样啊，我想也是。”

　　“那现在需不需要陪你挨个去问问那三个带箱子的人？”

　　“不用不用。”我忙说道，“其实，昨天还是有点匆忙了，我觉得我们漏掉了好几个疑点，我想再当面问问尹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