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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你忍忍,疼一疼就过去了。”刘老师摸摸少英的脑袋,宽慰道。
      程映泽见少英点了点头,接着那柄戒尺就扬到半空,重重砸了下去,“啪”一声巨响,程映泽听了,只觉浑身一颤,是熟悉的感觉。
      程映泽这个角度看不见少英的脸,只能看见他的脊背和肩膀都微微上下起伏,似乎是在调整呼吸。那柄戒尺则接连不断地往他臀上抽落,很快把整个屁股染成了红色,就连中间那两团淡紫色也看不清了。
      程映泽第一次看人挨打,看到少英的屁股全都深红透紫的时候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便扭过头去了,可是那戒尺落下的“啪啪”声仍在继续,一下一下,像打在他自己身上似的。
      太安静了,少英为什么不哭呢?也不喊,他都不疼吗?

      程映泽忘记了那天少英的一百下戒尺是怎么挨完的,只记得最后他那个屁股几乎全部变成紫色的了,还透着点青,人么,要晕不晕的,像条脱水太久的鱼,安安静静地趴在沙发上。
      刘老师倒了些药酒在手心,搓热了盖在少英屁股上,少英差点跳起来:“呃……师叔……”
      “别动,给你上点药,不上药明天起不来了,忍一忍,上完药就不那么疼了。”刘老师一边说一边帮他揉伤。
      “不,不……”少英有点想躲,“不敢劳烦师叔……”
      “老师,我能说话了吗?”程映泽扯开大嗓门。
      刘老师眼神都不给他一个:“说。”
      “我想说少英不好意思让您上药,不如我来。”
      “你来?你会上药?我让你自己上药你哪次不是搞得乱七八糟?你给我站远点!”刘老师看了他两眼,又骂道,“你着什么急穿裤子?不用上药了是吧?!”
      程映泽转过身去,脱了裤子:“我觉得应该不用了,可能晚上睡觉就不疼了。”
      说是这么说,但刘老师还是给他上了一点药,当然,实在气不过,最后又给他补了几巴掌。程映泽唧唧歪歪的,嘟囔着:“我想去踏青。”

      那天晚上,少英留在刘老师家里和程映泽一起睡。因为身后伤得厉害,少英只能趴着。程映泽记得少英当时看着自己,眼睛亮闪闪的,问:“师叔每次都给你上药吗?”
      程映泽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不能管杀不管埋吧?”
      少英没有再说话,程映泽也没有追问。后来他才知道,少英虽然频繁地挨打,但在挨完之后有人上药,却只有那一次。

      程映泽叹息一声,将视线和思绪都拉回眼前,关于他们俩挨打的事,少英写了整整两页纸。程映泽觉得有些好笑,却没想,那件事竟然还有后续。
      【映泽,过去两年我对你时常不坦诚,有许多事未曾告诉过你。一来是难以启齿,二来,总怕你会因此而看不起我。可是,到了最后,我才明白,你反倒是那个无论如何不会看轻我的人。我那时便该好好跟你学学,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你知道后来如何?就在咱俩挨打几天之后,他回到学校……】
      程映泽眸子一闪,意识到少英口中的“他”指的是易堂生,顿觉荒谬可笑起来。过去少英如何尊敬维护于他的老师,以至于程映泽在说话时以“他”来指代,少英都要义正词严地纠正他。如今,少英也是这般称呼了。
      【……我去交检讨。他大约是发现我一切如常,问我是不是跟师叔求情了,师叔是不是没打我。我那时很害怕他,连目光都不敢与他对视,只好磕磕巴巴地回答打了。他不相信我,你知道,他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像一个机器一样地问我打了多少,我回答说一百。我本以为他只是不满意一百这个数字,却没想他怀疑我到那样的地步,让我将裤子脱了,给他看看。】
      程映泽当真是隔着纸张,隔着遥远的距离,隔着时光的阻隔,都感觉到了侮辱。
      【我那时二十岁,常常要脱裤子挨打。其实你我都知道,在亲近的人面前,脱裤子、挨打都不算大事。刘老师那样慈爱,换了我,是绝没有任何抱怨的。只是他从未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尊重与爱护,我迟疑片刻,他便换了脸,要我去叫师叔来。】
      【你记不记得那日?你与师叔在家里,我在外头听着像是吵架,后来开了门才知道是你把师叔的书弄坏了,师叔气不过,要打你,你一直跑,又摔了一个花瓶。你不知道我当时多么羡慕,但我什么也不敢说,只是叫走了师叔。】
      程映泽记得的,当时他跑得气喘吁吁,听见门铃声赶紧叫停:“有人来了!开门!”
      刘老师瞪着他,指尖都发颤:“你给我等着!”结果门一开,他们俩看见欲言又止的少英。刘老师先是数落了程映泽几句,想叫少英进来坐坐,但少英只是摇摇头:“不了,师叔,老师让您上去一趟。”
      “我?”刘老师虽然疑惑,却不敢耽搁,回头训了程映泽一句便和少英一块走了。

      【映泽,刘老师当真是天下第一宽厚的人。在他面前,师叔一直为我说话,把所有事情解释得清清楚楚,可是他不听,他一句也不听。我就像过去那样,脱了裤子,跪在椅子上,抱着椅背。他把板子给师叔,让师叔重新打。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害怕那个姿势,害怕脱下裤子之后无助的感觉,也害怕那块板子。师叔一直不肯动手,被训斥了几句,到最后连我也觉得对不起师叔,只好求师叔动手。】
      【我常听你抱怨刘老师,可是,你没挨过别人的打,否则你就会知道刘老师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那么厚重的一块板子,师叔打下来也疼,但是远远不及他打得疼。那时候我就知道,师叔哪怕是教训人,也还是存着一份心疼的,与他绝不相类。】
      程映泽想,易堂生如何他不知道,但刘老师确实是那样的。有时候被气得冒烟了,恨不得把人打死,可总是心疼多些。
      【只是,他不仅自己从不心疼我,似乎也不允许别人心疼我。见师叔打得不重,便一直训斥责骂,逼迫师叔重打。师叔越打越重,我觉得很疼,像是灵魂都被打出体外了,但我不敢哭出声,只是一直掉眼泪……】
      原来那天刘老师被叫上去竟是打了少英一顿吗?怪不得,怪不得原本气呼呼地出门去的老师,回来以后竟不打他了,只是抱着他揉啊揉,像揉一只毛绒绒的小猫咪。
      他奇怪地问:“老师,又发什么神经?”
      那时候刘老师只是笑着叹息:“我的大傻儿子哟!”

      【我知道师叔的难处,把这些告诉你,并不是要博你的同情,让你怨怼师叔。我只是需要一个契机,一个面对那几年的痛苦的契机,当然也顺便将这些你不曾知道的事情告知你,算是和你一起与过去和解吧。】
      和解,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啊!就算少英能和过去和解,但是他如何愿意同这个圈子妥协?

      “程映泽,周末去不去澡堂子?!”舍友的询问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程映泽把少英的信收起来,头也不抬:“不去。”
      学校洗浴条件有限,北方又比南方冷得多,不少南方人来到北方一段时间后就会适应澡堂,甚至一跃而为澡堂社交达人。但是程映泽在这件事上实在有些矫情,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和一群人泡在一起。他和少英有许多不同,唯有这一件事是全然达成共识的。
      “泡澡多舒服,这都不会享受!”舍友埋汰他。
      另一个舍友好心道:“程映泽就这样,你别老拉他去。我说你读书汇报找老师没有?”
      “没啊,我想要刘老师来着,但是刘老师那已经有俩去交报告了,再加程映泽,估计不会要我了。”
      他们三个班一百多号人,平均分到每个老师那里,每个老师大概接三到四个学生。但一般来说,是年轻老师接得多一些,博导硕导因为带着研究生,能分给本科生的时间不多。过去两年,程映泽每次都是刘老师的首选,所以大家就默认将他划到刘老师那里了。
      程映泽淡淡道:“你去,我不去刘老师那儿。”
      “嗯?为什么?”
      程映泽不想解释,只是笑笑:“我选了罗老师。”
      “你不早说?!害我选了易老师,到时候又要被骂。”舍友不满地推着他的肩,“不过我跟你说啊,你的方向还是要尽快定,别变来变去的,大三了,虽然只是个读书汇报,但是大家都是冲着选研究生导师去的,保研考研的人估计不少呢!”
      他们虽然是师范类学校,但也是全国顶尖名校,有非常吸引人的学术资源,但凡是个爱学习的,都会动心。
      程映泽心里忽然有些空,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敷衍道:“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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