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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不预期的突变 ...

  •   初冬的夜晚室外连虫鸣都听不见,呼吸间能感觉空气里直往外冒丝丝凉意。当流冰一路小跑赶到位置略偏的兽场时,额头却愣是热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本来她还担心晚上一片漆黑又没个照明要怎么找,等到了以后发现栅栏外竖着几支正噼啪燃烧的火把,虽说不上亮如白昼但起码能看清前后。
      因为纱裙太碍事流冰只能提着裙摆踮起脚尖走路,这样一来反倒轻巧得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等她走近了想要伸手拉栅门时,忽然听到里面响起铁链快速在地上摩擦的声音,之后竟传来一阵低低的说话声,流冰手上动作一顿下意识就蹲下来缩进了阴影中。
      “消息都散出去了?”
      一个浑厚的男音,短短几个字却带着几乎将人压垮的魄力。
      “是。属下等已将西台四王子失踪多时,近日突然现身亚述王宫的消息放出去了,相信不日就能传到哈图萨斯。”
      这个声音听上去普通了很多,估计应该是个下人之类的角色。
      “嗯。”
      男人既没有表示对这个结果满意,也没有给出进一步指示,语焉不详的嗯了一声后,陷入短暂沉默。就在流冰以为这男人是不是已经走掉了,那低沉的嗓音再次幽幽响起:
      “传闻西台双雄不仅战场上合作无间,兄弟二人私下里感情也甚是亲厚。如今四王子不仅没死还出现在亚述王宫,这消息若是传进凯鲁耳中,相信必会有所行动。何况就算他碍于身份从全局考量不敢妄动,身边却还有个绝对不会对这件事坐视不管的人……”
      “殿下指的莫不是……”
      “哼哼。”
      略勾起嘴角似是回忆起某些久远的过往,男人再一次归于沉寂,半晌后平铺直叙扔下一句:
      “既如此,我等就静观其变。”
      说完不再留恋,听脚步声竟是从另一头离开了兽场。
      另一个人一直等到确定男人已经走远,才转身推开栅栏离开。要不是他想当然认为这大半夜不会有人跑到这么偏僻的兽场,加之流冰身形瘦小,不然只要走出兽场的当口稍微转下眼神,说不定就能把蹲在墙角偷听的人抓个现行。
      流冰直到那两个人都走的再听不到一点动静后才慢慢从阴影中站起身,脚步略带迟疑的推开栅门走了进去。
      她当然不知道刚才说话的两个人是谁,但是从他们的对话中不难猜出那个被尊称为“殿下”的男人似乎想要利用赛那沙牵引出西台国的动静。虽然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流冰觉得这件事需要尽快告知赛那沙。
      于是她决定用最短时间找到吊坠然后回去。甫一踏进兽场就看到小豹子非常焦躁地来回走动着,栓在脖子上的铁链随之不停摩擦地面。显然刚才那两个把这里当成秘密集会地的男人严重侵犯了豹子的领地欲。
      “嘘嘘,小白,是我是我。”
      流冰很自来熟的对豹子挥挥手,觉得经过这些日子的喂养自己俨然可以算是它的衣食父母了。而豹子在嗅到流冰身上的气味后竟然真的慢慢停下了步子,一双夜晚闪着荧荧幽光的兽瞳定定看了流冰一会儿,便整个趴在了地上伸出舌头来回舔舐起自己的爪子,再也不去管这个外人了。
      不知道吊坠究竟掉在哪里,流冰只能尽可能弯着腰仔细搜寻融雪过后显得泥泞的土地。空气微凉伴着似有若无的冷风,刚小跑后热出来的汗早就挥发殆尽,手臂上渐渐冻出了鸡皮疙瘩。
      就在流冰想翻起一块大石头看看吊坠有没有被压在下面时,一边趴着已经快眯起眼睛的豹子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站了起来。
      之后栅门冷不防被拉开,一道被火光拉长的阴影立刻罩在了弯腰的流冰身上:
      “什么人?”
      流冰被这突然呵斥吓了个激灵,逆着光看不清来人的面目,只听声音俨然便是刚才从正门离开的下人,却不知为何又折返回来。
      流冰心思急转却又一时技穷,只能略显僵硬的直起身和对方打了个照面,不想看清了流冰面容的男人却微微一愣,脱口而出:
      “是你?”
      听口气分明是认得流冰,流冰眯着眼往前走了几步,才终于认出来人不就是那个平日里奉命驯兽的士兵之一么,当下镇定了不少,又装出一副被吓到的夸张样子拍拍胸口:
      “是你呀,这黑灯瞎火想吓死人啊。”
      这几日流冰偷溜出来给小豹子加餐送吃食的时候,和士兵打过几次照面。对方一直以为她是哪个偏殿的女官闲来无事跑到兽场打发时间,流冰出于某些私心也没有揭破自己的身份。
      “这是谁吓谁呢?我说你大晚上跑这儿来做什么?”
      “找东西啊。我白天来的时候掉了个镯子,这不等公主的宴席结束了忙完手上的活计才得空过来找找。”
      说着流冰就又弯下腰看似认真的继续找起了她口中“白天掉的镯子”,没有看到士兵在听到她话里的某个词后不着痕迹的将手搭在了身侧的佩刀上,只听他漫不经心的随口又问了一句:
      “所以你是刚过来?”
      “嗯啊。”
      “说谎!”
      流冰只觉一股劲风从身后袭来,早有准备就地顺势一滚灵巧避开头顶上用力挥过的大刀。借冲力复又拉开一小段距离才慢慢起身,此时身上的纱裙早被湿泥蹭得一团糟,流冰也不在意,只装模作样拍了拍手,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说道:
      “天寒地冻的,你好大的火气啊。”
      “哼!你说你是等王宴结束后才赶来的。可我正是从这条路上过的,根本没有看见你,分明就是撒谎。”
      “嘿,这话说的好玩。你本就在我之后才出现,路上没见着我再正常不过,为何听闻我说刚刚才到就一口咬定我撒谎?除非……你是先我之前就来了,离开后又原路折返,所以才会那么清楚这期间有没有人路过。我到想问问看你这大晚上的鬼鬼祟祟跑兽场来做什么?难不成,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
      男人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他之所以去而复返是想起主子刚才走的那条路甚是隐蔽常人很难发现,但今夜融雪地面泥泞恐怕会留下脚印,为了免生疑窦他才决定回来善后,不想却意外撞见这个女官。
      他本来并不确定这女人有没有听到或看到些什么,只想稍微吓她一吓,反正宫里的女官大多胆小怕事,随便威胁一下就没事了。可如今看来这女人似乎没他想象的那么好打发,既如此宁可错杀一人也万不能坏了主子大计。
      流冰现下站在逆光处看不清男人脸上瞬息间变了好几变的狰狞表情,可是距离她一步远的豹子却本能嗅到了杀气,浑身一颤喉咙里响起危险的共鸣。
      流冰警觉到豹子变化,又看见男人手中利刃在火光下微微动了些角度。于是不着痕迹把身子往下压了些,一边还开口转移男人注意:
      “被我踩到尾巴恼羞成怒了吗?这么沉不住气还想做大事,真替你家主子担心。”
      “找死。”
      男人果然被流冰言辞一激恼羞成怒,挥刀架于胸前提气脚跟用力蹬地一跃而起冲着流冰扑去。
      流冰猛地收腹挺/腰乍看迎着刀刃而去,却在将将和刃口撞上的瞬间,错开一步脚尖旋转凭着柔韧的身体协调性硬是从旁闪过。同时屈肘敲中男人无防备的腰部,趁对方吃痛收身的当口抬脚用力踹向男人膝盖,迫着男人踉跄着退了两步才站稳。
      而流冰则借着这一转一撞人已经闪到了小豹子身边,她赌的是男人毕竟会对野兽有本能的忌惮,同时小豹子又似乎对自己没有太大的敌意不会轻易攻击自己。她这个赌注有一定危险性,万一豹子忘性大吃完东西不认人,逮着谁都无差别攻击,首先遭殃的绝对是近在咫尺的流冰。
      男人收住后退冲势不待喘息眼看第二击紧跟而来,却见那半人高的小猎豹低低嘶吼一声,侧身一步竟挡在流冰身前,一双闪着冷光的兽瞳瞬也不瞬紧锁男人任何细微动作。
      男人和流冰同时一震,男人心惊于一头人事不通的畜生怎会将这丫头护在身后俨然一副谁敢雷池半步的架势,却又着实对那野兽有点发憷,尽管它还远未足岁。
      流冰则惊讶于这小东西还有点人性知道吃人嘴软的道理,便竟大着胆子抬手摸上了豹子脖颈处的银鬃。出乎意料的是那豹子只抖动了一下脖颈算是默认了流冰的抚触,这无疑大大提升了流冰的底气。
      男人有点拿不准这一人一豹是怎么个情况,但他急于解决眼前棘手的麻烦不想夜长梦多。心电转念一把拽下身旁栅栏上的火把,仗着野兽畏火的特性,一手握着剑一手握着火把一步步向流冰逼去。
      “哼!活该你倒霉这个时候被我堵上。这里偏僻的就算白天也没人会来,杀了你也神不知鬼不觉。”
      男人渐渐走进,却忽然听到“嗑哒”一声,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硬物。他一边保持原来的手势一边挪开脚,一抹微弱的色泽在晃动的橘色火光间隙一闪而过,男人皱了皱眉慢慢蹲下捡起了那个硬物。
      被男人连同挂绳一起拎起来的是一块缺损了一角的红色圆石,而借着晃动的橘色火光看清那块圆石的两个人却同时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妈的,我想怎么找不到了,原来掉这儿了。”
      男人皱眉啐了一口,捏着石头往衣服上胡乱擦了两下就将已经湿掉的挂绳缠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而流冰却在看到男人这一系列动作后,几乎不可抑制怒气的吼道:
      “还给我!那是我的!”
      “什么你的?”
      男人闻言抬起头一脸无所谓的神情,却将手中的刀柄往腰间的圆石上拍了拍,
      “这可是老子带了一路的玩意儿。”
      干涸的木材在火焰的高温炙烤下发出枯折的噼啪声,一如流冰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大脑中忽然抽过的一道霹雳。
      “你说什么?”
      流冰并没有意识到这四个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她的思绪有一瞬间滞后,她的眼睛紧紧锁在男人腰间的吊坠上,
      “……哪儿来的?这东西……这个吊坠,你哪儿来的?”
      “哈。”
      男人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干笑,他始终保持着左手的火把在身体左前方,借此压制猎豹虎视眈眈的威胁,同时又不知不觉更进一步逼向流冰。而在这个过程中流冰却几乎一动不动任由危险靠近,只是目不斜视盯着那个随着男人的走动而不停摇摆的挂坠。
      男人觉得自己已经离得足够近了,一击,在这样的近距离下他有足够信心只要全力一击,就可以将面前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的女孩送去冥府。
      “想知道这东西我是哪儿来的?”
      男人故意用一种带着诱拐的口吻说话,他知道已经胜券在握因此露出残酷的笑容,慢慢压低了身体将气力都灌输到握剑的右手上,
      “亲自去冥府问它的主人吧!”
      伴着一声嘶哑的兽嗷,男人将手中的火把向猎豹扔去,同时用力送出手中的剑砍向近在咫尺的女孩。
      以他挥出这一剑的姿势和力度,流冰会被他轻易从左肩刺入然后斜向砍成两半。可是当剑尖离流冰还差几公分的时候,却如何都无法再向前半分了。
      细碎的冰屑相互碰撞摩擦着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尖利声响,明明没有风可是冰屑却以极快的速度打着旋凝成一条没有任何规则可言的冰链。一头紧紧缠绕在剑端上,另一头向着反方向绷直,就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也正是这股力量以及这条冰链阻止了利剑继续向前的攻势。
      “什……”
      男人错愕的看着剑端这条突然出现的冰链,显然这东西完全脱离了他的认知范围,当他发现手中的剑被一股莫名向后拉扯的力量阻止着继续向前时,便立刻本能的想要把剑收回去,可是那股无形的力量似乎将剑牢牢压制在半空中,即使他用两只手握住剑柄压上全身的力量向后拉扯,也没有拉出分毫。
      紧接着,就在男人想放手之际,那条冰链突然沿着剑身快速滑向男人的手臂,在男人好像活见鬼的惨叫声中,形如有生命的游蛇一般滑过男人整条手臂,最后缠绕上他没有任何防护的脖颈。
      “啊啊啊啊啊——”
      男人扭曲着身体,双手疯狂拉扯着缠在脖子上的冰链,很快脖子上就被抠出一条条惨不忍睹的血痕,可是那些看似随手一抹就能刮掉的冰雪碎末非但没有消失反却越收越紧。男人的脸色涨红眼中渐渐出现窒息的血丝,他拼命张大嘴巴却无法吸进一丝空气,双脚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终于膝弯一软跪在地上,而就在他膝盖触地的同时,脖子上的束缚却突然松开了。
      新鲜空气冷不防一股脑涌进鼻腔和肺里,呛得他一阵翻天覆地剧烈咳嗽。那些冰屑并没有消失,依旧围绕在脖子周围不停打着飞旋,只是向外稍稍扩散开来就好像戴着一条怪异的项链。
      等男人咳得差不多了,流冰才不紧不慢从原来站的阴影中走出来,背后栅栏上的火把将她的影子拖得很长。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那个圆石挂坠你哪儿来的?”
      男人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剧烈喘息过后他的眼前甚至一阵阵发黑,听到头顶传来没有音调起伏的声音,男人稍稍抬起头看上声源。逆着光他看不清流冰的脸孔,可是却无比清晰的看到流冰周身漂浮着无数微尘一样的白色结晶,这诡异的画面使男人心底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
      “你,你,你到底是谁……”
      “回答错误。”
      流冰不带感情的四个字刚说完,缠绕在男人脖子处的冰屑就仿佛收到指令似的突然立刻回拢,再次截断了空气的进入。
      “说!说!说!我说!!!!”
      男人整个瘫软在地上,因为窒息眼泪不受控制的涌流不止,视线一片模糊,他抬起手用力抹掉脸上的液体,手臂上的皮肤微微碰触到扩散在脖子外围的碎雪,冰冷的触感伴着巨大的恐惧吓得他立刻把手放下。
      “挂坠。”
      “是!是!挂坠!挂坠!”
      男人手忙脚乱扯下腰间的圆石挂坠,颤抖着捧在手心向流冰高高托起,流冰没有接也没有进一步示意,只让男人维持着这个动作等着他的下文。
      “挂坠是,是我们抢来的,在,在靠近西台边境的一,一个小镇上。”
      “从谁?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流冰突然提高了嗓音,随着她的愤怒,男人脖子上的冰屑也突然加快了飞旋的速度,一阵尖利的摩擦声划过耳朵。
      “是!是!当时是在河边,我们遇上几个流寇,就打了起来。我们杀了几个,逃,逃了一个。正要去追的时候,就,就看到草丛里躲着一,一个小女孩。”
      “然后呢!”
      冰屑飞旋着收紧又瞬间松开,锋利的边缘在脖颈上割裂出一条口子,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本来我没想杀她的。但,但是那个女孩看到我们以后,把手里的水罐用力扔在我身上后跑了,我就,就一时错手……”
      “一时错手?一时错手你就可以抢她东西?!一时错手你就一刀几乎把她砍成两半?!一时错手你就可以在一个半大的孩子身上发泄你杀戮的欲/望?她连你的膝盖都不到,你怎么下得去手……”
      一想到妲朵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眼泪就不可抑制的从流冰的眼睛里涌出,无处宣泄的悲伤和愤怒如高悬的重锤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她近乎溃败的理智,掐进手心的指甲几乎沁出血来才让她好不容易克制着不让那条冰屑将男人绞死。
      “是!是!我错了!我该死!”
      被濒死的恐惧笼罩着,求生的本能却使男人在绝望中妄图博得一线生机,眼角的余光瞥到之前掉落地上的剑,男人于是一边开口讨饶着转移流冰的注意,一边不动声色极其小幅度挪动身体。
      “我不会杀你。不过你要跟我回去,这笔账还有的要算。”
      流冰用力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几乎没过心头的怒意。杀人偿命,即便是在这个时代她相信也应该有相应的法典制度来制裁犯法的人,虽然她不敢肯定罗泽希尔会不会直接一刀砍了他,但至少她不能乱来,况且这个男人刚才已经被她的怒火给折腾得只剩半条命了。
      谁知就在流冰错神放松警惕的当口,男人甩手扔出手中捧着的挂坠,趁着流冰的视线被那点红光吸引,他突然捡起地上的利剑朝着流冰的胸口刺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不预期的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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