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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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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谁大肆宣扬褚又桢好施善愿,一时间所有无助的娘子全都寻上门求褚又桢帮助,这些人多数是被迫送入青楼卖身的弱女子。
褚又桢在府邸附近租一处宅子,暂时安置她们。
这间宅子久置多年,有些灰败,大家看到新的安居处,喜不自胜,一群人挽起袖子,手拿抹布,自发打扫清理,好不热闹。
褚又桢和琳斐、杨雪青也加入其中,拿着扫帚到干枯的池塘里清理残叶。
“又桢,将来你回长安,这些娘子们跟不跟你回去?”杨雪青问。
褚又桢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不知道,改日我问问她们愿不愿意跟我走。”
“我想她们多半是愿意的,你是她们的靠山,自然你去哪她们就去哪。”杨雪青沿着池壁一边走一边扫,“我真好奇你一个月的花销是多少,养这么一大家子人不容易。为何不劝他们出去谋生呢,好歹不要让他们白吃白住。”
“我养得起他们,不需要他们回报我。”褚又桢把残叶都扫到池塘中央,堆成一座小山,“有好日子可以过,为什么要自找麻烦出去谋生。府里多数都是女孩子,她们出去能找到什么生计,男人有千百种生计,女人却不多。”
“她们可以像你一样啊,做将军,做大官。现在女皇当朝,凡是当然女人说了算。”杨雪青也在褚又桢旁边堆一座小山。
琳斐拿簸箕扫走她们的山。
褚又桢认真思考杨雪青的话,“你说的对,现在是女人执权的天下,男人的生计也可以是女人的生计,女子本不该束缚于相夫教子,闺阁庭帏,她们可以做官,可以经商,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杨雪青一只手搭在褚又桢肩上,重重点头,“但要想改变旧策不是件易事。首先你要先问女皇对此是何看法,有她的支持,后路才行得通。”
“这你不必担心,姐姐肯定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褚又桢越想越兴奋,“改制不妨先从扬州开始,青楼瓦舍全部关掉,开设讲堂教书习字,准备科考,我呢,可以给想参军的姑娘们传授经验。”
杨雪青忽又有个顾虑,“要是青楼瓦舍都关掉,那些无处可去的姑娘又要来求你收留了。你真不考虑拒绝一些人?”
“她们来找我,我就帮她们,这没什么不好的。”褚又桢无所谓道。
杨雪青眼看劝不了她,无可奈何之下转而为她出谋划策,“可以把青楼改造一番,当作她们的住处,这样也省得你东一处西一处租房子。”
褚又桢眼睛亮晶晶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雀跃,“这个主意好,就按你说的做。”
褚又桢马不停蹄传信给姐姐,信抵达长安时已至深夜,褚棠竹以为妹妹又遇不测,外衣都来不及穿,只顾着拆信来看,知她一切安好,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日,褚棠竹把这个消息告诉萧玉初,“又桢想在扬州改策,说要在那多待上一段时日,她这么一忙活,怕是过了年关都回不来。”
萧玉初不语,好似心不在焉,褚棠竹看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又道:“左右我身边不缺人手,不如你就去找她,好几个月不见,你也该想她了吧。”
萧玉初晃了晃神,道:“臣手头上有诸多事务要处理,不好擅离职守。”
过去几个月,褚棠竹给过他几次机会,让他去扬州和又桢团聚,偏生他一根筋栽在公务上,几次三番推拒她的好意,褚棠竹觉着,他多少有点不知好歹。
褚棠竹小声嘀咕,“你这官位又没人偷没人抢,守这么紧做什么。”
褚又桢收到姐姐回信的当天,召集府上的所有娘子,和她们共商此事,杨雪青也在场,但在她的督促下,褚又桢必须先和新收留的人讨论去留的问题。
“我只是来扬州短住,过不了多久就会回长安,你们想和我一起回去吗?”
大家都默然不语,一时拿不定主意,她们多数在扬州长大,忽然被告知以后要离开这,心里十分不舍。
“没关系,你们仔细考虑,考虑好了再告诉我。”
褚又桢环顾大家,院里站着两批人,一边是跟随她多年的府内旧人,一边是近些时日收留的孤女,“我和姐姐商量好了,国朝要改策,以后女人也能科考为官,征战沙场,我得姐姐的旨意,先从扬州开始实行新策,你们愿意陪我一起助新策落实吗?”
杨雪青从旁补充:“实施新策的第一步,将青楼瓦舍关掉,改造成寓所和讲堂,以后那里就是你们的家,可以学习,可以居住。”
话音刚落,院内顿时漾起一阵骚动,女人为官为将,这样的制度前所未有,这对她们而言意义非凡,以后相夫教子将不再是她们唯一的前途,更多的选择将会蜂拥而至,大家均恍惚而不敢置信。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许三娘,“我愿意,我愿意参加新策,在殿下您这白吃白住,我心里过意不去,我还是想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
其他人心里也有此意,因而跟着附和许三娘,“是啊,我们总不能跟殿下一辈子,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报答殿下的恩情,殿下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褚又桢及时打断此起彼伏的附和声,“不,我收留你们不图回报,如果你们不想参与这件事,可以不参与,你们首先应该为自己着想,而不是为我。”
“殿下,我不想科考,也不想投军,只想做点小买卖——”有人怯怯地说。
“可以呀,你想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你想做生意是吗?我可以资助你。”褚又桢鼓励她们表达自己的想法,“这样好了,大家分成三列,想科考投军的站左边,想留在我身边的站右边,想做生意的站中间。”
因褚又桢的一番话,原想随波逐流的人有了遵从内心的底气,大家很快便站到自己的队列。
褚又桢满意地点头,“从今往后,好好为自己而活。”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起先杨雪青以为会有人赖在褚又桢身边吸血,早早便准备好当恶人替褚又桢赶人,看到大家并非理所当然接受褚又桢的给予,心里也明白了褚又桢为何要收留她们。
她们都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如果能自己养活自己,谁又愿意寄人篱下呢。
杨雪青恻然生悯,私下对褚又桢说:“准备科考和练习武艺都需要很长时间,虽说以后她们不和你一起住了,可还是要你接济,等你离开扬州,就把这个担子交给我吧。”
褚又桢委婉拒绝:“知道你富甲一方,我随意挥霍钱,但你别学我,接济她们的人是我,我怎么好意思将这个责任推给你。”
杨雪青点她额头,义正言辞,“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再说了,等你回长安,哪里管得到扬州的事,由我接手再好不过,你不许拒绝。”
褚又桢欲待再次推拒,杨雪青板起脸来,肃然道:“我警告你,不准再拒绝我,你有善心,我难道就不能有?我也想帮她们一把,仅此而已。”
褚又桢感动地握住她的手,“好,我都听你的。”
今日的安排仅仅是开始,下一步才是最棘手的,每日有那么多男人到青楼寻欢作乐,真要把青楼关掉,不知会有多少人反对。
但有女皇的敕令在,料想没人敢违拗。
褚又桢和杨雪青商量着明日就带人去查封青楼,杨雪青看她额头上的伤还未痊愈,手也还绑着纱带,劝道:“你别亲自去,我代你去,免得到时候人多伤着你。”
褚又桢笑她瞻前顾后,“我身边那么多侍卫,你当他们是摆设。”
杨雪青轻轻敲她的右手,“你这胳膊还疼不疼?你就不应该多走动,万一不小心又摔一跤,身子又得受罪。”
“还有一点痛,”褚又桢心虚道,“这几日我没有到哪里走动,连衙署我都没去。”
杨雪青一挑眉,“我方才来的路上遇到了谢节度使,他问我你这几日为什么没去衙署。才几日不见,他就开始惦记你了。你好久没告诉我你和他的进展了,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说曹操曹操到,下人来报,谢豫恩在花厅等候。
“来这么巧。”杨雪青一脸要看戏的模样,褚又桢被她盯得发窘。
两人携手行至花厅。谢豫恩见到杨雪青,自然地和她打招呼,杨雪青将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逡巡,识趣打道回府。
适才来的路上杨雪青锲而不舍追问褚又桢,到底有没有获谢豫恩青睐,其中曲折,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褚又桢用“改日再说”搪塞她,让杨雪青非常不乐意。
她那肆无忌惮的眼神毫无疑问是在想方设法自己寻找答案,要不是褚又桢给她使眼风,她怕是要留在这一探究竟才肯走。
送走杨雪青,褚又桢悠然坐下,“谢节度使找我何事?”
“这几日怎么不上值?”谢豫恩说,尽量表现出平和,不在意,只是出于朋友之间简单的关怀。
“在忙别的事。”新策当然不能她一人负责,谢豫恩可以当个不错的帮手,褚又桢让琳斐拿来圣旨给谢豫恩看,“国朝马上就会施行新策,有很多事情我都想亲自处理。”
谢豫恩阅后问她:“需要我做些什么?”
“明天雪青要去和青楼的人交涉,你不妨和她一起去。”褚又桢当真给他分配任务,“城中有哪些商铺是空置的?我想租来给大家做生意。”
“好,我明天和她一起去。”谢豫恩说,“需要多少间铺子?”
“十六间。”
“这个数目恐怕不好找,好地段很少有空置的铺子。她们想做什么生意?”
“开饭店、点心铺、首饰铺、香料铺……”褚又桢回忆大家的需求,一一列举出来,“还有卖鱼。”
“铺子的租金由你帮她们付?”
褚又桢算是品味出来,他和杨雪青如出一辙,担心她的荷包。她半开玩笑说:“是啊。怎么,你想帮我付?”
“好,我帮你付。”谢豫恩回答的很干脆,不带一丝犹豫。
褚又桢睁圆眼睛,“我只是在说笑,你别当真。”
“我是认真的。”谢豫恩端坐着,态度认真,俨然在谈的是公事。
褚又桢下意识想拒绝。这个场景她再熟悉不过,刚刚她也试图拒绝杨雪青的好意,一如现在她想拒绝他。
谢豫恩比杨雪青更能言善道,褚又桢能预想到他会怎样执拗地劝她领情,与其无谓挣扎,不如缴械投降,她说:“行,但我要知道租金是多少,太贵的不准租。”
第二日颁布新策,满城的男人都在讨论,以后凡事女人做主,他们都要低人一等了。
这些人之中,唯有青楼老板最难受,忽然一道圣旨要他们歇业关门,事情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不仅如此,场子还要拱手送给朝廷,多年来就没做过这么亏本的买卖!
杨雪青和谢豫恩整整三日都在处理青楼的事情,杨雪青说,那些经营者不服气,要找褚又桢讨要说法,谢豫恩一句话就把他们震住了。
褚又桢问:“他说了什么?”
杨雪青清了清嗓,学着谢豫恩的口吻,不冷不热地说:“谁敢去打扰王姬养伤,谁就去牢里蹲着。”
“他这威胁真的有用?”褚又桢不信那帮人能被三言两语震慑住。
“你和谢豫恩相处这么久还不知道?他冷着脸的时候怪吓人的,大家哪里敢冒险冲撞他。”
“可能是我习惯了看他冷脸,不觉得有多吓人。”褚又桢说,即使她和谢豫恩吵架的时候,也不觉得他那张脸吓人。
真是奇怪,莫非这就是色令智昏?
终于得闲的杨雪青,逮着机会便要探问一二,“你还没告诉我,你现在和他进展如何?”
细枝末节褚又桢难以启齿,简短地说:“他不喜欢我,我们不会有任何进展。”
“他这人就是如此,谁都入不了他的青眼,”褚又桢藏着掖着这么多日,杨雪青早就心有所料,波澜不惊地说:“他不喜欢你,我倒松了口气,他那两个弟弟都不是善茬,他们有胆子伤你一次,下次就会更加变本加厉,我不希望你和他家里那些人再有任何瓜葛。”
齐王妃每月都要和姊妹小聚,本月也不例外,这日大家品茶赏花,话题迂回婉转间,绕到了谢豫恩身上。
“豫恩最近和王姬走得很近呢,我好几次看见豫恩进出王姬府。露柔阿姊,豫恩是不是和王姬好事将近了?”
这话听着刺耳,齐王妃面不改色道:“说到底豫恩是王姬的下属,频繁出入王姬府也是正常,最近实行新策,有很多事要请示王姬。”
“哎唷,我的好姐姐,你是不知道,这段时日豫恩忙前忙后,都是为了王姬的私事,听说他在为她府里的那些未出阁的姑娘找铺子呢。”
齐王妃闻言,脸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