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世书》月球背面

76、第六天，第六个夜 一个罪恶灵魂的忏悔

　　从前，有一位王子。他的脸孔像太阳一样美丽，所有的人们都为他骄傲。他住在一座金子做成的宫殿，窗子是剔透的宝石做成，花园中美丽的花朵四季都不会凋谢。

　　他并没有一丝烦恼。每天早上，当他走上高高的露台，无数的民众都会在下面为他大声欢呼。夜里，他信步走过花园，天仙一样迷人的宫女便会萦绕在他的四周。他这样过了二十年。

　　有一天，一个乞丐走过他的窗口。王子心不在焉地让宫女去递给乞丐一枚金币，于是乞丐便在他的窗下歌唱。

　　“幸福的人儿啊，你可知道湖水是用什么做成。美丽的星儿在绸缎上闪烁，甘甜的美酒带着你在夜空中飞翔...”

　　王子听得入了迷，想让人把乞丐叫进屋中。但马蹄阵阵，屋外传来了兵士粗暴的呼喝。他再次向外望去，已经没有了乞丐的踪影。

　　从那天起，王子便不再微笑。他每天趴在窗前，痴痴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你怎么了？”他的父王和母亲问他。但他摇摇头，并不说一句话。

　　周围的人们到处为他奔走，为他请来最好的医生，为他寻来最美丽的姑娘。但他仍然不见笑容。

　　终于有一天，他对自己说，我要出去寻找。于是他跨上了高大的骏马，像风一样消失在了夜里。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地平线上却再未出现王子的影踪。他的母亲伤心地哭泣，国王也整日一言不发。所有的人都以为王子已经死了。

　　很多很多年过去了，国王气息奄奄地躺在病榻上，头发已经全不见了昔日的乌黑。“王子在哪里？”国王问身边的人。王后拉着国王无力的手，只是哀哀哭泣。

　　这时，窗外传来了歌声。“幸福的人儿啊，你可知道湖水是用什么做成。美丽的星儿在绸缎上闪烁，甘甜的美酒带着你在夜空中飞翔...”

　　人们赶紧跑向屋外，去找寻那个声音似曾相识的歌者。可是，在满是沙尘的街上，人们只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的背影，蹒跚着走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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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时候，躺着的男人已经停止了□□，身体变得僵硬冰凉。

　　我回过头，富查仍然躺在船板上熟睡。我走到死去了的男人的身边，将他轻轻放入海中。

　　“你疯了。”我转过身，富查正睁着眼睛望着我。

　　我笑笑，重新走过去和富查躺在一起，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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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只是想远行，但海却并不给我希望。

　　人们说，想要得到，就要放弃些什么。我放弃，却被剥夺了去寻找的权利。也许，我放弃的是希望。

　　我曾以为，风是我的方向。

　　我曾以为，海是所有勇敢人们的家乡。

　　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为了行走，即使他们注定一无所得。

　　当月亮升起的时候，我曾站在山巅。那时，我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主人。

　　如果我留在家乡，生命会不会变得更幸福。

　　我会娶小籽，是的，我想。我会有一个让所有人称羡的家庭，我会有三个孩子，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我会在海边整日劳作，日落时炉边等我的是粗糙但却可口的饭菜。当我的孩子们长大，我会对他们说，去寻找你们自己的幸福，但要小心路上隐没的沼泽。如果他们要远行，我会说，去吧，不要像你的父辈一样碌碌，因为你们终要飞翔。

　　但，不要走向海的方向。纵使海的美丽让你神迷。

　　海不属于我们，就像天空只是飞鸟的殿堂。

　　快乐是一种麻醉品，但什么才是永恒。

　　活着才是真实，是吗，我的离去并不会让所有的人神伤。

　　是的，是的，只有活着才是真实，只有活着才是最美好。就像我的现在。

　　风儿，吹吧，吹散一切仍在徘徊的灵魂。

　　我笑笑，仰起头面向阳光。阳光是灿烂，云儿是洁白，世界是美好。

　　真实便是美好，所有荒诞不经的梦都是那天真的过往，就像那曾经的海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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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只是想让我爱的人们幸福。”我说。富查倚在我的肩上，没有血色的身子簌簌颤抖。夕阳无声地落在海和天的交处，映出的是红色。

　　富查轻轻地点头，纤小的身子将我靠得更紧。

　　“也许有很多种不同的方法吧，但我却选择了唯一不为人们所承认的一个。也许是我的冲动，但除了让人们唏嘘，这也许并称不上过错，不是吗。”我看着红色的海面说。风静静地吹，我的发轻轻飘扬。

　　“其实我们谁都没有过错，只是因为年轻。因为年轻而骄矜，因为年轻而目空生命的美好。但我想，爸爸是会为我高兴的。”我说。富查轻轻点头。

　　“我踏上船远行，其实到底为了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人们的拦阻也许并不是单纯的懦弱，也许。我扬起帆，为的只是一个并不知在何处的梦幻。也许它存在，但也许我真的永远也无法到达。我是一个傻瓜。”我说。富查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觉得呢。为了一个自己虚构的梦想，真的值得付出自己的一切吗。”半晌，我慢慢地说。“如果不值得，为什么又有那么多的人们为了它而不再回头呢？我可以说自己的所为一文不值，但父辈们的努力又是什么呢？”

　　我不再说话，和富查互相依偎，望着渐渐暗下的天空。

　　“你知道，我父亲是因为我才死的。”许久，富查轻轻地说。

　　“那天，船队遇见了前所未有的风暴，所有的船只都沉没了。”富查继续说。“父亲抱着我上了逃难用的舢板。后来，又有很多人拥上了舢板，但舢板太小，眼看就要沉没了...”

　　我伸出手搂住富查的肩膀。我能想象出那是怎样一种景像。

　　“父亲大声吆喝，拼命用身子护住我不让我被挤下舢板去。所有的人都把目标对向我，因为我是最瘦小的一个，即使我是船长的女儿。”

　　“...舢板上只是多出一个人的重量...那便是没有保护自己能力的我。于是父亲怒喊着让其他人不要伤害我，便一个人跳下了舢板...但我看见，在父亲最后的眼神中，是对生的渴望...”富查停了下来，把头深深埋在双膝中，有泪水掉落在船板上。

　　“所以，”富查轻轻地说，“即使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依然坚持着活了下来。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是父亲的希望。

　　我抱紧富查，和她紧紧拥在一起。活下去，不只为自己，而且为了爱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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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我和富查都无法入眠。天空中有银色的月，我们并不知海浪把我们带向何方。

　　“...我们...还会再次登上陆地吗？...”富查轻轻地说。

　　“...会的。我们要活下去。”我点点头，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