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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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陆蓟下车，远溯才走近，轻叩车沿：“换上车厢里的衣服。”
确有一身旧衣，苍青湛湛，其上若有若无的酸苦味，带着点儿果香，应该是用于洗衣的无患子水，和远溯身上的一样，闻起来甚为清爽干净。
这个定王世子似乎偏爱灰蒙蒙的颜色，往常都扮得像个藏而不露的介士，偏今日赤金加身，味道也浑浊，甜腻的脂粉香杂以酒气，好不张扬。
“回去吧。”远溯扶昭昭踩上实地，无奈道，“在我左右，不可擅作主张。”
昭昭得逞了，就不剑拔弩张地计较远溯这话不中听了，没力气笑，亦眉眼弯弯地打包票：“绝不能耽搁了世子殿下的要事！”
“哪里拦得住你呀……”远溯嘀咕着，就手帮昭昭挽袖口。他这衣服于她大了不少，松松垮垮地搭在肩骨上，怎么看怎么不对头。喏，回头还是得给她换套称身的，才不至于掩耳盗铃。
远溯自顾自地打算，追着昭昭走出几步，却听身后的陆蓟唤了声：“孟娘。”
“你答应的，可要说话算话。”陆蓟突兀地来了一句，远溯侧首时，正望见他目不转视地看着昭昭。
昭昭理所当然地点头，冲他笑了笑。
“陆二公子，”远溯将这含糊场面尽收眼底，“今夜多辛苦，待你我返还京中，定王府的万金良药随你选用。”
陆蓟此前也不是没去定王府洗劫过。若非有利可图，谁能大半夜的跑来荒郊野岭吹冷风，难道真是看在陆滈那单薄的脸面上？如今，再得首肯，他只会更加轻车熟路。
再说了，这定王世子带着一身伤来屏州，连二赶三地，又是处置例州的案犯，又是打听霖平府的药人，再多停留一阵子，只怕自己还有的奔忙。
清白人会算糊涂账，虽然陆蓟并不很清白。
他斜了眼去瞧那两道身影渐行渐远，望着他们比肩连袂、有说有笑，忽然想起两人身上一新一旧的鞭痕来，莫名有些怔忡。
***
回程途中，安稳得不可思议，也就半路杀出三五小卒。昭昭手起刀落，没要命，将人打晕过去，断了胳膊腿儿。
她身手太快、一气呵成，远溯不及施展，只能马后炮：“……我好手好脚，何须你一伤患做先锋？”
“逐鹿者，不顾兔。”昭昭迎着远溯的目光道，“世子殿下，这些人不该你亲手处理。”
她不是油嘴滑舌的人，说不来什么恭维人的漂亮话，放言遣辞，大多本心，这两句即是直言。
远溯心有动荡，而后，被她下一句的打趣拉回平静：“世子殿下，何时变得唠叨？”
唠叨吗？要不是地方不宜，他还有更多话要说。
“你身边的人，那个俊俏郎君，这位陆神医，都蛮唠叨……”昭昭又戏谑道，“欸，那位御史大人，他碎起嘴来，也喋喋不休个没完吗？”
她只是随口一提，远溯却兴致盎然地攀扯开来：“我初初见着陆滈，还挺顺眼他那个不言不语的清傲姿态，觉得少年逸才就该锐气些——一言一行皆践规踏矩，可就是目空一切。不承想，闷葫芦一成亲竟换了性子，人活泛了，话也多了，倒是其凛然有度始终不易。”
“严峙呀，从小就是话最多的，那活泼劲儿……你知道绣眼鸟吗？高扬婉转，一鸣群随，真就和他的性子切近的当。”
至于陆蓟，他唠叨吗？远溯不以为，向昭昭笑道：“别人就罢了，陆蓟可是你的恩人，怎么好背地里数落恩人？”
昭昭不假思索：“我的恩人，不是你吗？”
远溯顿了一下，笑意犹在：“那你报恩吧，快跟恩人坦诚坦诚，你把吴堪藏去哪里了？”
“吴堪，是谁呀？”昭昭眨了眨眼，“世子殿下，寻人去报官，找我做事，得付酬金。”
“想恩将仇报？不然你我就此分道扬镳吧，省得还要听你编瞎话来敷衍。”
昭昭没想揶揄他：“一个毛头小子，哪里值当世子殿下费心？”
远溯“哼”笑一声：“现下他是毛头小子了？吴家村里，是谁说他自小生长在虎狼窝，‘只怕也非善类’？”
“那我当时……”
他们将将走过那条隐蔽的小道，忽然，有提着灯笼的人影一闪而过，远溯脚下一滞：“是周一康差来的人，他那儿，怕是应付不来了。”
***
周一康这边，看顾了病人，又与不速之客周旋，前脚是兢兢，后脚是试水，一晚上应接不暇，简直快要了他的命了。
虽说里外里不乏定王世子的护从，但到底是在赵留鬓的地界上，山庄众人总能寻几个细碎由头频频窥探。还好那个多方小倌会来事，唧唧歪歪传来声响，搞出一副暧昧场面，省去周一康不少应付。可多方实在弱柳扶风，没几回合便昏昏然人事不醒。偏偏就这时候，虽然没人找事，却来得是那位非同寻常的婉和姑娘，周一康不好招架，忙趁机差使人去报信。
别看这小娘子情态温婉，绝非区区解语花，要不头前世子殿下也不能特特为她找去花柳地，还连吃了几顿闭门羹。周一康不免猜测他们之间有些利害，然不敢深想也想不明白，当下只计算着能多拖延一阵是一阵，待到远溯赶回来便是了。
且说，冰美人本就长了张冷然面孔，还漫身寒气，让人光看着就想打颤。这便罢了，也是怪得很，周一康与她同在廊下，站得挺近，总觉得身侧隐隐约约一股辛辣味，那烟熏火燎之感，好似置身寺院禅堂，而且是寺院禅堂的柴火房……
身旁人侧耳偷睛覷，婉和故作不见，默默等了一会，一言不发地走人了。周一康摸不着头脑，只管留一留，开了两句口，没留下人，眼睁睁看着婉和行步如风，还道多余报信，却见那头破血流的赵管家陪着笑脸来者不善。
周一康立马鼓足干劲，拎起眉头，怒目而视。
二人翻进屋时，多方晕在床边，周一康已在外头卖力吆喝起来了：“……来来回回，有完没完！世子殿下安歇，有什么事跟我说！”
唷，周佥事好气势。昭昭下意识“呵”地一叹，以口型赞道：“真热闹！”
回过味来，她又为周一康鸣不平：他定王世子的人不声不响藏在暗处，却把本本分分的周一康推到人前，在心狠手毒的赵留鬓面前露脸？赶明儿折腾个翻天覆地了，远溯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周一康一个拖家带口的坐地户要如何在屏州自处？
这个定王世子，算盘打得好呀，坐收渔利，还能留下好名声。
不忿归不忿，但昭昭也明白，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毕竟，除去定王世子的虚名，远溯好歹也身领按察使一职，作为京中的上官，差遣一个地方的佥事，合情合理，根本轮不到旁人多嘴。
被叫苦的一无所知，受指摘的似有所察。莫名其妙被白上一眼时，远溯心知肚明，昭昭又在编排自己了，只这一会儿功夫，相安无事的，她又在编排自己什么呢？
远溯颇有几分受用地捉摸着昭昭的心思，情不自禁松快了眉语，抓起桌边的酒壶往身上泼洒，又顺手散乱衣襟，假作一副寻欢模样。再抬眼，昭昭坐到了多方身边，为着查看伤势，俯身极近那小倌。
他无所谓多挨几记眼刀，真刀真枪也无所谓，于是紧走几步，垂眸、探手，恣意摩挲她柔嫩的双唇，直到唇瓣上微薄却仍明媚的口脂不可救药地乱作一团。
昭昭耳边“嗡”地一炸。
她不知怎的忘了应变，就这么纵容他的指腹流连忘返，从唇畔到脸颊，放肆而温存地与她偎贴。好半晌，窃取口脂的贼缓缓收回手，犹觉不够，回味一般揩抹着他的薄唇，使得指尖划拨唇线，存留几道胭脂红。
手指而已，如何就能缱绻柔情、攻城略地？
可远溯彷佛吃准了她，手指而已，竟搅弄得她心猿意马、不得安生。
酒气熏人，她认为自己应当是醉了，心跳得厉害，头脑也发晕，飘飘忽忽如在云端，时不时像要抓住些什么，转瞬间又握了一个空。
在云端踯躅了多时，昭昭一激灵，突然回神，惊觉眼前一暗，有人——
琚清商。
她怎么来了……
她有没有看到……
昭昭耳边又“嗡”地一炸，不由想起刚才孟浪的一幕，想起那滚热、粗糙的触感，倏然，整张脸、整个人都烧起来，日头暴晒过似的炽烈、僵燥。
***
远溯懒懒散散地拉开门，不容分说先往外踹去一脚，斥道：“赵公好待客！闹腾成这样，是存心扰我清净吗？”
他有意估摸了方位，人是狠狠踹的，门也连带着振了一振，勾得心怀鬼胎的人向里窥视，却是万万无法得计的。
赵管家觍了脸去捱这一脚，半句不敢搭腔。他趋炎附势惯了，素知主子的使唤好搪塞，权豪势要的脾气却怠慢不得，所以先偷眼去分辨远溯的脸色。见他满脸潮红，意犹未尽地将唇边一点艳冶的脂粉舔吃进口中，眉梢眼角皆染春色，断定这位世子殿下正忙着好事。
呸！还清静，纵情酒色的浪荡子，何来清静可言？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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