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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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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遇故知故友谈欢翻旧屋旧楼焕新
“老伯,前面那就是我家……”花知暖的手遥遥一指,便晕倒下去了。
她本来就是将死之人了,不过是恰巧遇到了心软的神路过,刚刚纯凭一口气撑着,现在终于撑不住了,再次倒了下去。
白不然扬了扬缰绳,马得到示意,小跑起来,跑到了花知暖家门口。
一椽破屋立在眼前,弱不禁风的模样,看得人心里身上都发冷。
沈叶从车里出来,下车,抱上花知暖就往破屋里走,白不然抱着那个小暖炉跟在后面。
屋内之间床上躺着的一男一女,一眼看去便知死去已有些时日,天做了自然冰箱,保存了尸体,不至于腐烂。
白不然见状,把暖炉往桌上一放,抢到床前,搬下了两具尸首,又扫了扫床,让在一边。
沈叶把花知暖放到床上,复又将雪白的狐裘盖到了她身上。白不然将红红的小暖炉递过去,沈叶接过放到了床边。
一块白,一点红,成了这个昏暗房间里的唯二亮色。
疏忽了,刚刚只喂了水给她,居然忘记拿吃的了。
白不然年纪虽然大了,动作却是敏捷得很,就在沈叶立在床边的空挡,他已经把车上剩下的炭和一小袋干粮拿进来了。
屋里只剩一口破锅,连柴火也不见一根,白不然只好将那屋里的破桌子就劈了当柴,可是又立马发现屋里没有水。
沈叶道:“这地方涝三年,旱三年,没水也很正常。”
白不然于是拿着一小片弯弯的刀片,拿着小壶子,到外面采冰去了。
桌子被劈了之后,屋内就宽敞了很多,沈叶开始打扫卫生——其实家徒四壁,屋里什么也没有,他也不过就是清一清杂物,把破烂都扔到外面去。
“知秋兄!”
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十分爽朗的声音。
“知秋兄!”
一个英俊潇洒的声影出现在门口处。
沈叶回身一看,是他的好朋友李岑。
李岑,字君山。父亲是新上任的永州刺史,特地到这云溪县来考察。李岑便是一个多月前随他父亲来到这里的,沈叶出发之前先给他来了封信。
“我的人说这家外面停了一辆豪华的马车,我就知道是你来了!你在信里跟我说你要来,我还不信呢!”
沈叶在京城有很多能称得上的朋友的人,李岑算是其中特别的一个,他比别人不同,身上没有贵家子弟的那种浮华骄躁。
沈叶往旁边让了让,请他进来,开门见山问道:“君山,这里情况怎样?”
李岑皱眉道:“不太好。三年大涝,紧接着三年大旱,加上前县令贪污腐败,中饱私囊,救济粮绝大部分流入了商户,这里简直就是民不聊生……”
李岑说着,悲悯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死人。
沈叶捏着拳头锤了一锤空气:“真该死。”
李岑这才发现屋里竟无一桌一椅。沈叶淡然道:“这桌子刚刚被白老拿去劈成柴了,你知道厨房里连一根柴火也没有……”
“知秋兄,你怎么能住这……这地方。你到我那里,同我一起住。”李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十分忧心。
“君山,不碍事。我……”沈叶想了想措辞,“我本就是被王御史费心保护,才到此处,这么张扬,也不好。”
李岑愤愤不平:“什么费心保护,我看就是下放。也不过就是和陈家那位公子吵了一架,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吵架的人多了去了,又不差你们那一次。”
沈叶只是笑笑,不说话了。
李岑低头想了想,于是把手一挥:“罢了罢了,我还有事。”说完抬脚便走了。
沈叶一袭华服立在这破败老旧的房子里,窗户甚至都在透风,可是他安然处之,神色自若,竟不觉又丝毫不妥,仿佛他本来就在此处,本来就应该在此处。
从来如此。他到哪里都是如此。
白不然端着两碗粥进来的时候,在门口甚至呆了一下。
“少郎……沈先生。”
还好出发的时候带了一些碟子碗筷,不然现在白不然端着的就只能是那口破锅了。
结果他现在还是一愣。
没桌子了……
沈叶回过神来,接过粥就放到了床上:“白老,你吃了吗?”
“还没……”
“那你自己去盛一份?”
“好。”
白不然就等着这句话,他也饿得不行了,转身就出了房间。
沈叶将其中的一碗粥搅了搅,端到了花知暖的旁边。这床简陋的连个横栏都没有,于是沈叶只好坐在床头,把花知暖揽了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花知暖在意识模糊中,闻到了久违的大米的香气,其实那是小麦粥,只是她辨别不出来。出于本能地,她张了张嘴,那粥就真的流到了她的嘴巴里。
好神奇……
她贪婪地越喝越快,一碗粥很快就喝完了,可是她好像还没有喝够。
沈叶在耳边轻轻地说:“饿久了,一次不能吃太多,下次再喂你。”
“知秋兄……”
站在门口的李岑正好看到这一幕,一时间进退两难。
沈叶倒是不觉什么,慢慢把花知暖放回到床上。
李岑快步进来,把那大白狐裘拿了塞到沈叶怀里,又把一床轻暖的被子盖到了花知暖身上。
“知秋兄救死扶伤行侠仗义,也不能冻着自己……”李岑觉得自己的出现好像有些不太合适,情急之下连着乱用了两个成语。沈叶眼里透着笑,也不说什么。
然后李岑大喊一声:“进来吧!”
外面的几个兵听到号令,鱼贯而进,屋里立马就多出了一张桌子,四张椅子,桌子上茶具杯具餐具一应俱全,床上也多了两床被褥,甚至窗户纸都有人在糊。
“君山兄……”
李岑立马拦下:“哎——我做这些,可不是听你称我一声兄的,你大我一天,那你就是哥。这次有些匆忙,往后还缺什么,你再跟我说。”
沈叶也就不客气了,再说他刚到这个地方,两手空空,确实也需要帮助,于是他说:“君山,你去厨房看了吗?我们还缺……”
“还缺锅和柴火。我给你送过去了,还有一些大米和肉,你将就些吧。”
沈叶心下感动,一双眼睛明亮透澈闪闪发亮,看着李岑,不置一语。
几个士兵三下两除五已经收拾停当,干净利落地退了下去,抬走了花知暖的亡父亡母,李岑交代,就埋在灵山宝塔旁边的那座山上,依山靠水,是块宝地。说完又看了眼沈叶,沈叶点头默认,士兵领命,便退下了。
李岑复端了床上那碗粥放到桌上,坐下来看着沈叶。沈叶这才觉得肚子饿了,于是也坐下去,三两口喝完。
喝得虽快,却也斯文得很。
李岑忧心道:“你本来身子骨就不好,吃饭一定要注意,可不能这么随便对付了。”
沈叶点点头。
李岑看了看门外,又说:“你住这里,也可以。门外的院子我明日再帮你修一修。这几天士兵们正好闲着。好歹也得有个家的样子,不然野狼都该进来了。”
沈叶笑道:“有尊父李刺史和你在,野狼野狗就算有,也该被打死了。”
沈叶意有所指,李岑心照不宣:“过两日,咱一起去看看?”
“行。”
李岑起身:“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休息了。”
沈叶说:“好。”
沈叶送他到门口,李岑忽然想起什么,又说:“忘记了,有个大暖炉,明天修院子的时候再给你送过来。房间里还是太冷了。”
沈叶道谢,李岑摆摆手,骑马走了。
第二日一早,沈叶就听见外面乒乒乓乓地声响,李岑果然带了人来,满地的木头把院子重新围了围,门梁门楼也换了新的。
沈叶裹着白狐裘出门来看,李岑问他:“知秋兄,这外面放个什么门匾好?”
沈叶道:“草居此处,要什么门匾。”说着又往屋内看了一眼,“再说这到底是别人家,我们就这么‘鸠占鹊巢’,也不太好。”
李岑点头:“还是知秋兄想得周到。那此事还是等里面那位娘子醒来再说吧。”
说话间,李岑已经命人把那大暖炉放在房间里了,靠床放着,晚上睡觉也暖和。李岑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又想了一想,好像确实没什么缺的了,便问沈叶:“知秋兄明日有空吗?”
“有。”
“那早饭后我来接你。”
“好。”
李岑挥手示意,一拨人浩浩荡荡,留下崭新的院篱,在冷风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