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第五年》南瓜七夕

6、chapter 6

　　他一个人走在返程的路上，一望无际的田野，摩擦着裤腿的稻穗。
　　程朝在路上打通了电工师傅的电话，师傅说正巧现在天热，所以他都是上午和太阳下山后这两个时间才出来工作，所以五点半以后再过来。

　　已经下午四点半了，太阳依旧火辣，一阵微风吹到身上，却也是带着凉意。颇有些风吹麦浪的意味，不像钢筋水泥的都市，包裹在“桑拿”中。
　　他抬起头一看，叶奶奶小小的身影再一次浮现，就站在她家靠西的墙边，双手背着身后，遥望着他归来的方向。
　　程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两侧往下。

　　“热吧？”叶奶奶问。
　　他憨笑着点点头，接过叶奶奶手上的毛巾，满不在乎擦了一把。跟小时候夏日的午后，在外面疯玩了几个钟头跑回家，奶奶端了一盆凉水为他洗脸一样，变化的好像只有时间。

　　“我去村支部问了，找了个电工师傅一会过来看线路，顺利的话很快就能通电了。”他说。
　　叶奶奶听到很高兴，极力让他留下来吃饭，说着就去地里摘菜，夏日里菜地里的蔬菜很多，在农村就是这点方便。家里囤点荤菜，素菜从自家菜园里摘一把，新鲜又便利。
　　叶奶奶家的菜园就在离西墙边不远的一块地，程朝跟着也一块去。远远就能看到菜园里绿意盎然，有黄瓜、茄子、豇豆……，六七块大小不一的地都种上了蔬菜，旁边还有一大块空着，她指了指。
　　“这片原来都是你奶奶种的，后来就荒在这了，要不是我现在年龄大了肯定也就一块种了，还能去街上卖点钱呢！”她勾着腰薅了三四个紫色的茄子，个个新鲜饱满。
　　“这块地是我家的？”他好像没什么印象了。
　　叶奶奶点了点头，“嗯，以前经常跟你奶奶一块，我种点什么她就种点什么，不过她爱种韭菜，一茬一茬地长，总要割几把给我，我不爱吃。”
　　她仿佛在回忆往事一般将过去点滴说来听，看得出来，奶奶生前和这位叶奶奶关系的确不错，大抵是村里的人逐年减少，两个老人相互作伴，作出感情来了。

　　程朝陪着叶奶奶一块摘完了菜，重新回到自家老房子里，他想前面三间自住足矣，有吃饭睡觉的地，只需要把厨房和卫生间稍微修缮一下即可。
　　再去到后面的屋子转一转，只见院子里已杂草丛生，被烈日高温晒得发黄，院子里原来的两棵树不知何时都不在了。
　　后面算起来有四个房间，左右各两间，最右边的一小间他记得原来是放杂物的，现在已经塌了一半，看不出原形了。
　　看来院子往后的房子就先不管了，只需要把前面的利用起来便足矣。
　　通完水电后当务之急要购置一张床，以及放衣物的柜子，之后再一点一点添置，就像以前在北京租房一样。
　　这一天过得真神奇，才下午五点过得比在北京的半个月还要充实，办了好几桩事。

　　没等他过多回忆往事，悲春伤秋，叶奶奶喊吃饭的声音就回荡在两间房子上空，像极了小时候那会，他也大声一应，锁上门赶过去。
　　以往五点多甚至他在公司正式下班点还没到，而在乡下已经是有些人的饭点了。
　　只见叶奶奶搬了两张板凳在门前的阴凉下，三个简简单单的菜放在那张方方正正的小桌上。
　　“小程啊，你把桌子搬出去。”
　　他小心翼翼地照做，两副碗筷，三道家常菜，肉炒辣椒、烧茄子，还有个西红柿蛋汤，都是灶上炒出来的。
　　这一天跑前跑后，还真饿了。
　　他也不客气，拿上碗帮着盛饭，大口扒饭。
　　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菜那么好吃，茄子软烂鲜香，简单的猪肉随便炒一炒就入味可口。他在北京偶尔周末也自己做饭，早上跑到菜场里选一些新鲜的蔬菜和肉类，可吃起来的味道总不如家里。

　　程朝碗里的饭迅速见底。
　　“饿了吧？尽管吃。”叶奶奶平日里一个人在家顿顿就一个菜，中午吃不完晚上继续吃，人老了，胃口也大不如前，见到年轻力壮的孩子大口吃饭也开心，当自己亲孙子似的。
　　他嗯了一声，起身去盛第二碗。

　　“叶奶奶，你知道平山供电站在哪吗？”他就了口茄子，香喷喷。
　　“我们公交车那条路报站有供电局这一站，不远，你明天坐上车就能听到。”
　　“好。”
　　他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事，不知不觉已经吃撑了。
　　吃完帮着叶奶奶一块把碗筷收拾了，尽管叶奶奶再三推辞，他还是洗了碗，刚擦好手电话就响了，电工师傅的。
　　程朝向叶奶奶交待了一声跑了出去，迎接电工师傅的到来。

　　张师傅骑着摩托车驰骋而来，皮肤晒得黝黑，显得瞳孔尤其亮了。
　　还没开工就汗涔涔的。
　　“是你打的电话吗？”
　　“对，师傅。”
　　“这家？”
　　“是的。”
　　“程家啊，我认识你爸”，张师傅说，“原来那边搞项目的一帮人在你家租过房，也是看电路，找的也是我。”
　　“那还真挺有缘的。”
　　几十年的老师傅了，平县十里八村的，他几乎都认识。

　　“师傅，我是准备要回来住，中间空置了三四年了，一直没人用，就想先看看线路是不是正常，然后再通上。”
　　“我先看看电表，再帮你看看里面是什么的情况。”

　　师傅来过对这家电路也熟，径直去了电表的位置，程朝也跟着去，只见师傅一顿鼓捣，“你家这电表没问题啊，只要去供电站缴个费用应该就行了。”
　　程朝听说如此顺利，心里直高兴。
　　师傅又拐到房子里面看了看，照明用的还是很久以前的灯泡，“你最好先把这个灯都换了，时间太长了，何况你看这还是黄色那种，现在都led了。”
　　“你这里面也都没什么问题，何况空置的时间也不算长，三五年的没什么问题。”
　　“那我靠东边那间房想把几个电插换了，还有换灯的话，现在这线路也不对吧？”他问。
　　“你这哪些要换？”
　　“前面这三个房间都要换了。”
　　“这样，我今天没带工具，我明天大约一早上再过来，大概六点钟左右的样子，行不？”
　　他没想到这么早，但还是高兴地点头，又从口袋里掏出半包烟拿给师傅，“师傅，您抽一根。”
　　那师傅接过去，自己点上了。
　　“怎么想着要回来了？”青烟袅袅，太阳这时有了落山的迹象，一切都显得格外平静。
　　“嗯，在外面漂着总归没家里好。”
　　“小伙子，这你倒说对了，我儿子就是在上海，让他回来也不愿意呢！”

　　两个人站在阴凉里天南地北地聊，他仿佛在慢慢西沉的夕阳中看到了明天。

　　过了这一天，他开始真正紧锣密鼓忙碌起来。
　　这种忙碌和在北京的披星戴月不一样，脑子里只有下一个小时，只有明天的事，连内耗都找不到时间。
　　通水电、打扫、购置家具……
　　而这些天，叶奶奶只要见着他就喊他去吃饭，村里没有饭店，他便也不假装客气，想着以后用另一种方式回报。

　　等到家里干干净净的，床也买回去了，他找了辆车把酒店里那些行李都驮回了家，花了三十五块钱。
　　买了张一米五的硬板床，几百块钱；找人装了台空调，两千多。
　　虽然在北京这些年存了些钱，但在目前没有经济来源的情况下更多要想的就是节流。

　　忙完这些真正住进来时值七月末，村里的早稻已经到了收割的时候，昨天他就听到了轰隆隆的收割机声。
　　第一天住进老房子里，心情格外奇特，百感交集。
　　几乎是一夜没怎么合眼，第一晚的不熟悉和小小的焦虑让他失眠了。
　　村里程家有个高材生回来了，引得大家纷纷好奇，不知道这小子在外面闯了祸还是要回来干一番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