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第五年》南瓜七夕

5、chapter 5

　　母亲没留他吃中饭，程朝自然也没主动留下来。
　　二高离弟弟家不远，他打了辆车回母校看看。
　　校门被翻新了，从外面看起来变化很大，细看里面，教室和走廊都还是原来的样子，连高三正在补课的学生乍一看跟原来的面孔也有七八分相似。
　　他绕到后面的巷子找原来总去的那家面馆，居然还在。那时学校食堂的饭菜吃腻了就去他家开开荤，老板娘见尽是些手头不宽裕的穷学生，也会多加些肉，面上盖着满满的肉丝，吃一顿能满足好几天。

　　程朝坐下依旧要了碗肉丝面，老板娘竟意外认出了他。
　　“小伙子，回来啦？”
　　“对啊，阿姨，你还记得我呢！”
　　“那当然了，去年我还在跟我家老头子说，这些年就没再见过比你精神的小伙子，后来听他们说你学习也好，我经常跟他们开玩笑说：‘吃我们家的面能考985’！”
　　程朝苦笑了一把，高中的事历历在目，如果现在跟她说自己要回家种地，想必跟谢春霞的态度差不了多少吧！

　　吃完肉丝面就坐上回平山的车了，下了车还要再走一小段，大概也就45分钟的时间。其实还是有些害怕，怕遇到熟人，毕竟从小在这生活了十来年，记忆里的东西都还在。
　　不过好在天气炎热，还留在村里的人这会都关门闭户，他顶着下午的火辣太阳走了回去。
　　虽然已经离开这里很多年，但近乡情怯的心理总归还存在，靠近家门口那条路，远远看着那座房子，似乎看到了童年的自己从那扇木门里跑出来，跑到门口的空地，跑到远处的田野……

　　房子的主体还没有太大变化，前面的两间房重新修缮过，还加盖了一间，因为早前几家孩子都上大学了，也不再需要她了，也就回来住了几年。院子后面那三间年久失修，瓦顶三三两两都落了下来，看起来有些破败。
　　他打开前门，和记忆里的全然一样。
　　住惯了城市里狭小的“鸽子笼”，猛然回到家，像是打开了梦境的大门。
　　前厅很大，他记得奶奶经常坐在门后切菜，是喂鸡喂鸭的；左边那间是厨房，原先是烧柴火的土灶，后来改成了烧煤气；最右边那间就是新盖的房间了，奶奶病了的几年接到城里，房间里的床也搬走了，里头空空荡荡。

　　看着满屋子的狼藉，想着回来住要从哪开始入手。
　　正要往院子走，外头站着个张望的身影，出去一看。
　　“是程家大儿回来了吗？”老奶奶看着七十几岁，上面的头发花白盖着隐隐约约的几缕黑色，他虽十来岁就不在平山了，但童年的记忆也还没全擦除，看着还有几分面熟。
　　程朝从屋子里走出来，站在前厅的走廊上，“嗯是的，奶奶。”
　　看着面熟，却也不知道怎么叫。

　　“哎呦，这孩子长这么大了，你说我们怎么能不老哦？”老人家一声惊叹，她看起来七十来岁，但是腿脚倒还利索，脸上挂着笑意。
　　他一时除了傻笑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城里侃侃而谈的“Oren”回老家也要变成社恐。
　　“我和你奶奶原来关系最好，都是老邻家了。”她指着前面那幢房子，是上下两层，只是面积没自己家那么大。
　　仔细回忆小时候家门口好像是经常出现这么个奶奶，跟他奶奶差不了几岁，两个人端着小板凳，一坐就是一下午。

　　聊了一会才发现，这个叶奶奶现在家里只剩她一个人，老伴前些年一场意外去世了，儿子女儿都在城里定居生活，她住惯了农村，在水泥高楼里待不住，只能一个人在乡下。还有自理的能力，除了有些孤独，倒也逍遥自在。

　　屋里灰尘漫天，连个落坐的地方都没有，正巧跟叶奶奶去了她家门口，端上个小板凳坐下来。
　　门口有颗硕大的梨树，看样子在这驻扎了多年，这个季节已经结了果子，从大小判断还不能吃，但是这树枝繁叶茂，刚好遮住门口这片阳光，坐在下面微风习习，好不凉爽。

　　“你怎么在外面回来了？回来做什么哦？家里这块你看都没有人，别说年轻人，老人都不多。”叶奶奶凑近身子问他。
　　程朝嘿嘿了两声，“我想回来把家里的地种起来，不想在外面了。”
　　“哎呦，你奶奶以前在家就说大孙子在外面可有出息了，书念得好，工作也好。”
　　他听到别人这么一夸，更不好意思了，只说城市待久了也一样，还是老家好，其实自己想回来一直没做过长远打算，只想着走一步看一步。
　　再说即便有计划，程朝也一直是闷声不语的人，没成功的事坚决不声张。

　　“叶奶奶，你知道我那屋想通水电要找谁吗？”屋子几年没人住了，他刚刚看了下，没水没电，能住的第一步就是要把水电解决了，否则都是白忙活。
　　“电的话你要去电站问问，水是村长那会搞得‘村村通’，你要不然去村支部那问问看。”
　　“好的，村支部在哪里？”

　　叶奶奶马上站起来，指着前面那条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那棵大树往下面几块田，再走过去就能看到了，旁边是个打篮球的地方。”
　　“好，谢谢奶奶啊！”
　　他想趁着没到晚上，村支部现在应该还在上班，尽早把水电解决了。

　　于是顶着烈日一个人动身，走过那条大路，又翻了几道田埂。
　　回头一望，叶奶奶那单薄的身影还在向着他的方向，平山村近年来人口流失，老年人愈加孤独，见到个生龙活虎的年轻人实属不易。

　　走到村支部，进门空无一人，拉开第二道门，才见到一个工作人员，“你找谁？”
　　男人看着年过四十，穿着朴素。
　　“你好，我想问一下我家空置房现在重新通水电要哪些程序？”
　　那人随手一指，示意他去那个房间。

　　他敲门进去，只见相对的两张办公桌，迎面一张年轻的面孔，看上去比他还要小上几岁；背对着他的女子也转过头来，和刚刚那位男子年龄相仿。
　　年长些的女子一脸狐疑问：“什么事？”
　　年轻女孩眼神里微微发亮，或许来平山村这两年日日都和老年人打交道，眼前猛然出现这样一位高大威猛、面容姣好的男士，为她琐碎的工作带来微波荡漾。

　　“你好，我是村塘头程家的，我家的房子大概有三年多没人住了，现在想通水电进去住，请问现在要找谁？”
　　那年长女子毫不顾忌地笑起来，“小伙子年纪轻轻的要在农村住啊？梦妮，你帮着小伙子看看。”

　　他挪步到严梦妮的办公桌旁。
　　当初考来的时候可是野心勃勃想要致力于乡村事业，来了两年面对的大多数都是东家长西家短，解决村民内部矛盾。
　　这种正儿八经来问问题的倒是桩正事。

　　“通电你就先找个电工师傅看一下电路是不是正常，电路正常了直接带上身份证去电站缴费就能正常通电了。通水你家当时有没有开村村通？”她问。
　　程朝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呢！”
　　“我去帮你查一下吧！户主叫什么？”
　　“程刚，刚强的刚。”
　　严梦妮起身来，去另一间办公室，对面那位女子笑意明显，上一次见梦妮这么积极还是刚参加工作那几个月。

　　程朝有些局促地待在原地，这个年长些的女人姓毛，“小伙子，不要客气，坐一会。”
　　她还端了把椅子，让他坐下。
　　“谢谢。”
　　毛姐看这个男孩越看越喜欢，一米八几的大个，清晰可见的肱二头肌，健康的肤色，还有礼貌的为人。

　　“小程吧？怎么想着要回来住了？”
　　这些天他关于这个问题已经解释了太多次，仿佛到了要开记者招待会的程度，看来要赶紧想一个统一的话术来应对。
　　还好严梦妮适时进来了，“我们这边查到你家原来就报了村村通自来水，只要看家里的水管没问题，到供水营销中心营业厅重新开通就行。”

　　起码知道该从哪忙起了，先要找电工。
　　可是老家他几乎没一个熟人，都是上一辈的交情，去哪找电工都不知道。

　　“小程，我这有个电工师傅的电话，我把号码给你你问问。”
　　毛姐从小就在这生活，几十年了，各行各业的关系都有些，一眼就看到了他为什么发难。
　　“好，那就太谢谢了。”

　　这趟村部没白跑，一会的功夫就把他的事情从源头解决了，接下来就要回去找师傅，紧接着把水电通了，离他回来住就不远了。
　　他正准备再次道谢，毛姐说：“小程，你跟梦妮留个电话，既然回来住了有什么事直接打她电话，她就是负责村里政策这块的，门清。”
　　严梦妮听到她这么说，脸腾地涨红，接着笑盈盈地拿出手机和程朝互相留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