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晓》天与远望

3、第 3 章

　　凌晨刚过十二点，白世屿重重的甩上家门，顾不得下半夜的凉风就披着件单薄的外套冲下楼去，只想从这个几近窒息的地方逃离，越远越好。

　　瓦墙下的银杏叶落了满街，夜色如瀑，竟然算不上凄寒，倒是有一种独属于早秋晚夏的唯美。

　　路灯下的影子拉的很长，漫过街角，走远小区，白世屿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走，不知道走了有多远，路灯的光线下的景色也演变成了马路。

　　待白世屿弯腰喘气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街南的一处公园了。

　　这里公园白天时人倒是热闹的很，总有跳广场舞的老大爷大妈蹦到八九点，虽说是离七中有些距离了，但白世屿没有丝毫恐慌，只觉得轻松了很多，好像压抑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周围的环境。

　　白世屿缓缓慢下脚步，也该好好欣赏一下戚城区的景色了，沿着石板小路走向公园深处，不得不说戚城区与新城区显著的区别就是绿化环境真的做的很好，哪怕是这么街边的一个小公园都是如此的绿意盎然，甚至有许多白世屿没有见过的植物，这使他紧绷了许久的心终于宁静下来。

　　夜风略过，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伴随着少年清瘦的身影与风洗掠过树枝的沙沙声，白世屿的心渐渐空灵下来。

　　他一贯很享受这样一个人的孤独黑暗，是不同与多人时的喧嚣吵闹，也可能是对自我的封闭，但总归是他喜欢的生活态度。

　　但好景好像不容许只他一人欣赏。

　　远处路灯下的另一处长椅下似乎还有个若隐若现的人影，只是太显眼了，在全是老年人的公园里，怎么会突兀的冒出来一个年轻男。

　　那人膝盖上立着本书，一只手不停敲叩着长椅的扶手，半昏半暗的月光，随着路灯洒在他的脸上和身上，看来好像在敲打着什么，倒是很优美的旋律。

　　就在这时，那人似乎是感受到了视线，原本警惕的白世屿也走近看清了那人的容貌，那捧着书的眼镜少年终于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莫兆栖慌乱似的躲过脸，但是还是被白世屿看了个清楚。

　　“莫同学？”白世屿试探性的问，倒不是他终于记人了，只是这个深夜男实在是太有记忆点了，隔着老远都能看到他黑色夹克以及在旁边散落的黑帽子，以及他夹克里没有塞仔细的七中校服，更别提他做贼心虚似的把黑帽子往身后藏的小动作，真拿他当瞎子是吗。

　　莫兆栖显然有些尴尬，没话找话的试图拉近关系“今晚的月色真美，你经常这个点来这个公园散步吗？”。

　　白世屿细眼微眯，莫兆栖的手实在好看，骨节分明细长，像他这个人一样很有骨感的长相，如果他没有继续欲盖弥彰的掩藏那个剩下的黑口罩的话。

　　莫兆栖终于也发觉了对方那炙热的目光，不由得微妙的尴尬，但手上的动作还是继续往深处埋了些，抬头望向天空“今晚的月亮很美，很适合深夜散步哈哈…”。

　　白世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终于舍得张口“呵呵，月色真美啊，如果不是你今天巧妙的小动作，我恐怕现在就不是在公园里跟你对话而是在医院里赏月了”。

　　其实今晚月色真的挺好看的，一轮满月挂在天上，零星的几颗星洒落在天边，星星与路灯相□□缀，不知怎的，看着这样的月色竟然让他对眼前的男人更加好奇了。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莫兆栖毫不含糊的回话。

　　还真当是在夸他。

　　莫兆栖头发有些自来卷，所以哪怕是短发竟然也显得乱糟糟的，驼峰鼻上托着一架黑框银边细丝眼镜，骨感锋利，这还是白世屿这么近距离看一个人，他还是忍不住问“你今天为什么会跟高毕在一起？”。

　　莫兆栖终于眼看瞒不住，终于放弃了左手握紧黑口罩的小动作道“校门口有租人的打手，经常有小混混租人撑场子，高毕一人一小时六十块钱，秉承着天上掉馅饼不赚是傻子，更何况还是自己班人的原则…”。

　　白世屿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道“所以你就因为六十块钱出卖了自己的人格尊严，并且帮着所谓的自己班人去打自己班人？”。

　　“诶，这么说就目光短浅了，这叫战术谋略，更何况后面我不是反水了吗”。

　　白世屿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

　　莫兆栖眼看着氛围有些尴尬，感觉自己再不缓解一下氛围眼前这小子就能像打流氓一样一拳打到自己脸上“那你呢，听起来你跟那小子是有旧仇啊，他人品是差了些，可他也不至于跟刚进来的新生就结仇了吧”。

　　白世屿听到这终于忍不住冷笑了“那小子调戏我妹妹，前两天就被我收拾过一顿了”。

　　“你妹妹？也在这个学校吗”莫兆栖很好奇这个新人。

　　“发小，小时候邻居家的，现在她说在三班”。

　　“噢，三班啊，还在奥数班呢”莫兆栖若有所思的说。

　　“怎么？你这么晚了怎么会在这个公园？在扮演暗夜匪徒吗”白世屿道。

　　“什么啊，这是来自现代派的哲学诗人的深夜思想放空的伟大著作”莫兆栖一本正经的吹牛逼。

　　白世屿终于感慨，看来这个货或许脑子真的有问题“说人话可以吗？”。

　　“半夜睡不着”莫兆栖眼见对方不信的样子“我家就在附近”。

　　白世屿依旧注视着他。

　　莫兆栖晃了晃手中的本子“怎么样，你懂音乐吗？相见即是缘，要不要和我一起来探讨一下音乐的奥秘？”。

　　“你刚才不还是伟大的哲学派诗人吗？怎么又成音乐家了？”白世屿饶有兴趣道。

　　“音乐派诗人，现代派升级版”这个人吹嘘起来简直不用打草稿。

　　白世屿微笑“你还懂音乐？”。

　　“没事搞着玩玩的，万俊的谱子，他喜欢这些吉他啊民谣啊，我就是偶尔提些建设性意见”。

　　白世屿更加感兴趣了“可以啊，明天上学我就去找你，看看你除了学习外的其他天赋怎么样”。

　　莫兆栖很意外会碰到这么一个意料之外的新生，但也许真的是缘分“要不要加个微信？”

　　白世屿更加意外了，你们七中二班人都这么自来熟吗，刚来不到半天就已经多了三个好友位了。

　　“今晚有些晚了，回去你记得同意啊，明天学校见”莫兆栖收起乐谱“我该回去了”。

　　白世屿手机弹出了一条提示音，低头看了看时间，已经一点四十五了，出来了两个多小时，抬头“嗯，我也是”。

　　白世屿点开那条好友申请，头像是一轮挂在黑夜墨色中的月亮，又大又圆，用户名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这货到底是个什么派系啊！！

　　当他再抬头时已经看不见莫兆栖人了，只看到一个迈着步子的背影和他留下的余音“学校见！”。

　　他手指点上了同意的选项，道“明天见”。

　　今天的月色的确很美，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