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枷锁》亚南里子

16、沉沦

　　冷风是清醒头脑的良药，现在白洁感觉浑身舒爽，原本像灌了水的脑子已经将水抖落出去。她冲了个澡，坐在床上，看起了书。她发现书中的世界是很美好的，在书中她可以看到不同人物不同的一生，不同作者想要表达的思想，也可以看到很多之前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对于一些行业，她好像已经有了一层滤镜，不知不觉间对世界不再那么抵触，心更平了。
　　呼吸声沉重，白洁睡了过去。
　　剧组顺利开机，《找寻正义的道路》，这次是一部甜甜的恋爱剧，白洁是校园里高傲而清冷的凛然之花，男主是校园里闻风丧胆的校霸，校霸和校花强强联手，一路过关斩将，赢下一场又一场的官司，他们一同下基层，为贫穷的人们献出自己的一份力。最终走到一起。
　　男主是待爆的热门小生之一，在娱乐圈里，要么自己污染别人，要么别人污染自己，男主先是后者，慢慢地吃到红利之后，变为了前者。
　　拍戏之余，导演要求男主和女主培养感情。
　　不约而同地，两人到了凛然酒吧，禁忌之地干着禁忌的事情。淤泥里的白花慢慢地被吞噬，白色的花蕊里渐渐染上了不一样的颜色。
　　书里的世界让人更通透，懂得了人情世故的重要性。
　　现实的世界就是一块蛋糕，碰与不碰完全靠自身的意志力，在没有人提点的情况下，这块甜得发腻的蛋糕充满了诱惑。
　　包厢里出来的白洁呼吸声有些沉重，熟悉的歌声悠然响起，她被吸引了注意力。
　　之前□□的想法在脑子里生根发芽。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台下，台下和台上的人距离不过二十公分，昏暗的环境里仍然能看到各自眼中的欲望。
　　两人眼神相碰，白洁眉毛高挑，台上的人嘴角向上翘起，眼睛死死盯着白洁，他顺势蹲下，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不过五公分。
　　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台上的人看着白洁的眼睛，像是要透过这层薄薄的眼膜看清眼前的人。歌曲完结，他魅惑一笑，站起身唱完最后一句，音乐声停止，只剩下肆意歌舞的人发出的嘈杂的声音，他正对舞台中央，深深地鞠了一躬，走下了台。
　　白洁在他唱完之前，轻声问了句：“你愿意做我的猎物吗？”
　　台上的人并没有回答，他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带着唱歌的狠劲看着白洁。
　　这一次，这个猎物没有到手。
　　——
　　景七和梁然坐在凛然酒吧的角落，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
　　梁然一口闷下一杯烈酒，烈酒穿肚，梁然皱起了眉头。
　　“怎么今天想着把我约出来喝酒？”
　　梁然继续倒了一杯酒，带着醉意问：“不行？”
　　景七将梁然倒的酒一把抢过，随手放在一边：“我时间有限啊，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把我拉来喝闷酒？而且，我明天就要回去了，景八这个小粘人精看不到我，不得闹翻天了。”
　　梁然想要去拿回他放在一边的酒，景七却将酒推得更远，梁然不耐烦地说：“给我，你不耐烦就他妈的给我滚回去。”
　　景七将酒杯里的酒直接全部抛向身后：“滚回去？滚回去把你留在这，你知不知道，男生在外面也得注意安全啊，而且就让你像这样在外面醉生梦死，白哥知道了还不得把我大卸八块。”
　　梁然听到白哥这两个字时，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想拿起装酒的容器直接对嘴喝，景七伸手将容器抢了过去，梁然自嘲地笑了笑：“就对我嘴贫是吧，你嘴碎，你妈的最厉害，把酒给我！”
　　景七叹了口气：“梁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梁然嘴硬：“没有。”
　　景七笑了：“没有？没有你工作起来不要命？没有景八打电话时跟我说你半夜在浴室里洗澡都能把自己洗摔倒？半天不起来就算了，还在浴室里安家？我不知道你是累的，还是怎么的，但你这么着，就是不行。”
　　梁然沉默，他手指攥紧，低着头，像只无家可归的猫咪，景七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梁然。
　　景七将声线放低：“你说吧，虽然我年纪比你小，但当个被倾诉的对象还是可以的，你把我当垃圾桶，随你怎么说，我不会把垃圾给倒掉的。”
　　梁然继续沉默了一会，他哑声说了句：“白哥他放弃了。”
　　过了一会，他又说：“太难了。”
　　景七安慰不了梁然，他自己又能好到哪去呢？景七给了梁然一个拥抱，梁然眼泪顺势而下，憋了这么久，他真的忍不住了。
　　尖叫声陡然响起，景七被声音吸引，他听了一嗓子台上人的歌声，很有特色。
　　台上的人的眼睛看着台下的某处，有些狠厉却带着温存，他时不时向会扫一圈别的地方，但最终还是会望向那个人——白洁。
　　白洁回望回去，两人没有任何交流，但心中所想全都写在了脸上。
　　景七冷冷地打量着台上的人，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很危险。
　　景七拍了拍梁然的背：“好了，就这一次，醉完之后就不能再醉了，人生的路很长，不要栽死在一个坑里。”
　　梁然嘟囔着：“我难受死了。”
　　——
　　坐在动车上的景七看着窗外不断移动的景色，他的思绪飞快旋转。
　　白洁现在过得怎么样？她好像变了，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很小，周身都是软刺，她像是个机器人，带了感情的机器人，心思敏感却不自知，还有些可爱。现在的她好像陷入了泥潭里，已经分不清自我了，她在是非难辨的世界里独自行走，被充满诱惑的东西迷惑着，她会被其吞没吗？如果这个回答是肯定的，那好像离开她是个错误的决定，可是，是吗？
　　景七犹豫了很久，选择给梁然发了信息。
　　景七：梁哥，我想问你个问题。
　　梁然许久没回，景七每隔半分钟就看一次手机，后面干脆就背起了英文单词，直到一个小时后，景七才收到梁然的消息。
　　梁然：你说。
　　景七：白洁她，那天在酒吧里唱歌的人和白洁什么关系啊？
　　梁然：李熙子？不是，你不是已经放弃白洁了吗？怎么人家的私生活你还管啊？
　　景七：嗯。
　　梁然……
　　梁然：娱乐圈，哪有不湿脚的鞋，就你想的那种关系。
　　景七攥着手机，良久，他回复。
　　景七：怎么进酒吧，驻唱歌手，我也行。
　　打不过就加入。
　　梁然：你想好了？
　　景七：嗯。
　　夜晚是最适合思考的时间，景七躺在床上，睁眼看着房顶。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性，想了无数条未来可以走的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景七的成绩稳居班里前三名，上北城最好的学校十有八九是稳的。但景七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在他的世界里，能活着就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赐。
　　白洁就像是个特别的存在，每次一见到她，就会心猿意马，不管对自己说了无数次不要去招惹人家，时间会抚平一切，但好像现在看来，他的世界里没有白洁，就好像鲜花没有了蜜蜂，这是不完整的，这样的生活是不充实的。
　　和白洁在一起，在她身边做一个特殊的人，即使最终走不到终点，但那也不算遗憾了，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为何不去争取一下，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白洁随时有变坏的可能性，为什么自己不拉她一把？
　　那么，就和白洁走一样的路吧，去参加艺考，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大家都说自己长得帅，这条路也许比其他路更适合自己，对于白洁，如果真的不能一起，起码还能在一个圈子里。而且，景八在北城，梁然在北城，白晓也在北城，到时候可以把景伟也拉去北城，租个房子，没准之前的那帮□□的就找不到自己了，也不会给白洁带来危险。
　　现在学习，应该还来得及，酒吧驻唱歌手，未必不行。
　　寒冷的夜抚不平一颗躁动的心。
　　——
　　白洁今天难得没有戏份，她将时间空余出来，在南滨路附近闲逛着。
　　暴雨突然来袭，她找了个最近的便利店买了把伞。
　　便利店对面有个狗窝，狗窝旁睡着个女孩，白洁不知怎的走了过去。
　　雨滴打在伞面上，迸溅出水花，在空中打了个旋，白色羽绒服的衣角湿了一片。
　　她蹲在女孩身前，仔细打量着她。
　　她很瘦，穿了件不知道哪里捡来的大了许多的脏卫衣，短裤下的腿在颤抖。
　　她蜷缩在几根稻草上，雨水将她浸透，雨珠顺着她破裂的嘴唇滴向地面。
　　女孩侧躺着，身上披了条破洞的旧围巾，头发上蹭了不少泥。她眼睛紧闭着，睫毛微微颤动，抖落下簇簇干透了又被打湿的泥，她鼻子红通通的，嘴巴破了皮，下巴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好可怜，白洁想。
　　白洁伸出手拍了拍女孩的头，女孩出自本能地向后躲了下。她猛地睁开双眼，双手抱头，蜷缩成一团，嘴里喃喃道:“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
　　“我不是坏人。”
　　白洁的声音自带磁性，低哑得不带情绪。
　　女孩睁开眼，微微一怔，她难以置信地挣大嘴巴，呆呆地看着白洁。
　　白洁将手揣在兜里，问了句:“你叫什么？”
　　女孩回答:“江时染。”
　　白洁继续问:“有家吗？”
　　“没有？”
　　白洁:“相信我吗？”
　　“相信。
　　白洁看了眼女孩通红的手指和裸露在空气中的脚趾。
　　她问:“冷吗？”
　　“冷。”
　　“那跟我走吧，跟我走就不会冷了。”
　　——
　　新戏已接近尾声，白洁拍的第一部戏的后期再紧锣密鼓地筹划着。剧方那边要求白洁拍摄剧照，白洁请了一天假到棚里拍剧照。
　　江时染作为白洁自己招的助理，虽然平时做事有些毛手毛脚的，但好在聪明，凡事教过一遍便能心领神会。
　　棚内的空调吹得人头脑发晕，几个工作人员在一角拿着凳子坐着喝奶茶，江时染将新到的奶茶发放给在场的所有人，白洁在摄像机面前看自己的照片。
　　冷不伶仃的，白洁看到有个人走进来，他戴着帽子，化着淡妆，手里提着饭盒，是李熙子。
　　白洁没有管来人，和摄像师讨论着需要修改的地方，李熙子也没有着急去找白洁，到了地方就熟门熟路地坐在一角，和周围的工作人员打成一片，自如地交流起来，人长得好看嘴巴又甜自然招人喜欢。
　　江时染看到来人，没想到他会来，买的奶茶少了一杯，她心里不情不愿，脸上却笑吟吟地将自己的那杯奶茶递了过去。李熙子扫了一眼江时染，欣然接过奶茶。
　　“知道你周到，给大家买了奶茶，我就没有特意带什么。你姐最近身体不好，我给她煲了汤，看她什么时候忙完，来尝尝我的手艺，也补补身子。”
　　无事献殷勤。
　　“还得等一会，主角拍完了才轮到白姐，现在是试拍阶段，要不要我去跟白姐说一声？”
　　李熙子笑容可掬地说：“那就麻烦你了。”
　　不得不说，这人确实是能出道的料，只是他太独了，只想走唱歌这条路，殊不知，条条道路通罗马，要想得到什么，就得失去点什么。
　　没等江时染走过来，白洁自己先走过来了，她接过李熙子递来的保温饭盒，坐在他身边，随手将饭盒放在脚边，冷冷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想求你件事。”
　　“什么事是不能在手机上聊的？还得劳烦你走这一趟。”
　　李熙子拿过白洁脚边的饭盒，将其打开，玉米炖排骨的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拍摄棚，他一边挑出几块排骨放在碗里，一边轻轻地说：“我想出专辑，想很久了。”
　　他顿了一会，继续说：“思来想去，我找不到其他人，只能来找你了，你的声音很独特，和我的歌很配。”
　　白洁轻佻起眉：“啊……我想想，你怕不是早有预谋，招惹我？”
　　李熙子将碗递给白洁，看着她的眼睛，诚恳地说：“对。”
　　一向表情冷淡的白洁此时笑出声来，她一口应下：“够诚恳，我也早猜到了，你能当面来找我，我很高兴，我答应你了，不过今晚上大家的晚餐……”
　　李熙子顺着白洁的话：“我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