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枷锁》亚南里子

15、沉沦

　　梁然马不停蹄地高强度工作了几个月，各种资源的争夺，几个节目的筹划，公司里演员的分配，以及一些事情的公关，让梁然忙的焦头烂额。
　　白洁演完戏之后进入了平淡期，她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自己的脚步，选择为自己的文化课做准备，她有一个梦想，她想考进北城电影学院，那是最专业的学校，在里面她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忙完的梁然带着花逵回公司，花逵开了自己的工作室，但梁然依旧是他的经纪人，对于歌手来说，巡回演唱会才是让他们提升商业价值的首要选择，冬天即将来临，现在他们需要讨论下一次演唱会的具体事宜。
　　白洁正准备下楼买点水喝，碰见了几个月没见面的梁然。
　　白洁比之前瘦了些，她练了瑜伽，身材变得更加匀称，瘦而不柴，一切都是刚刚好。白洁并未动过脸，只是用了更适合她皮肤的化妆品，显得她的皮肤更加细腻。她现在化着淡妆，头发披散开来，像个精致小巧的芭比娃娃。
　　花逵最吃这套，他多看了几眼白洁。
　　梁然也是见到白洁才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解决，他得给白洁安排个经纪人。
　　“白洁，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简单的寒暄之后直接进入主题。
　　梁然语气平淡地说：“那就好，你需要一个经纪人，我之后会给你安排，之后的资源他会替你找。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来找我，但我不听废话。”
　　花逵插兜站在一侧，上下打量着白洁。梁然说完注意到他的神色，眼神微眯，拉着人走了。
　　“白洁是我的重点培养对象，脑子里想的东西给我憋回去。”
　　花逵摸了摸鼻子：“知道了。”
　　他想了想，一边走一边说：“熊哥底下还可以塞个人吧，他手上资源还挺丰富的。”
　　梁然笑了下：“什么资源？”
　　“那自然是什么资源都有。”
　　梁然语气不明：“再说吧。”
　　——
　　梁然最终还是让熊飞做了白洁的经纪人，论资源，论社交能力，熊飞在温都娱乐确实是数一数二的，梁然有些偏心，对自己偏心，他需要一个艺人，给公司带来长久的红利。
　　酒吧里的歌声嘈杂，红男红女们在灯红酒绿的场所里各怀心思地四处游荡。
　　熊飞将白洁带进了一间厢房，厢房里两三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身边围着几个俊俏的女子，角落里端正地站着个男生，端着酒盘一言不发。
　　凛然酒吧，是个私密的地方。这里是显贵人士的社交场所，混杂着投资圈的老总，娱乐圈的明星以及乞求资源的无名小辈。在酒吧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无论何事，均不能走出凛然酒吧一步，发生的任何黑的白的事，都得烂在酒吧里。谁嘴上没个把门的，谁就得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饶是白洁这样处变不惊的人，在第一次进入这个场所也是慌了神。熊飞在包厢里点了两个俊俏的小娘子，小娘子进门便围在熊飞身边打情骂俏，白洁坐在一边像个点读机器人，熊飞戳一下，她动一下。包厢里的人各怀鬼胎，你一言我一语，熊飞时不时话里提两句白洁，白洁便应答两句。
　　酒醉如泥，包厢里的人喝酒如喝水，毫不避讳。白洁趁机遛出了包厢，她感觉有些窒息，喝了几杯酒的她脸色已经泛红，身上的裙角被酒水打湿，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包厢外不远处的台上，年轻的男子在唱歌，白洁看不真切，迈着有些摇晃的步伐走了过去，台下恰好有个空座位，离台子很近，她径直走向空座位，直接坐了下去。她快要站不住了。
　　台上的男子染着一头蓝发，左耳戴着枚极其简洁的耳环，他化着淡妆，浅灰色的眼眸散着光看着台下肆意歌舞的人群，他淡色的嘴唇有些湿润，看上去很好亲。
　　简洁的白体恤有些松垮，露出一截点缀着亮片的锁骨，黑短裤下的腿若隐若现，白得发光，他的腿直且细，搭配着一双棕色的靴子，脚腕上方的细链细短，银色的星星卡在靴子上，随着他的跳动而上下浮动着。
　　旁边的人不禁发出一点声音，白洁看了一眼，她缓缓地说：“都说娱乐圈里的人长得好看，我说还有些更好看的，眼前不就有一个，你说是吧。”
　　白洁轻声“嗯”了一下，吞咽了下口水，她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个□□的想法。
　　是酒精的作用吗？白洁想，也许真的是吧。
　　头顶的灯光不停地闪烁，将台上的人隐秘在不透风的屏障中，白洁看不真切，这种看不透摸不着的感觉最扎人心弦。
　　忽的一瞬间，台上的人和白洁对上了眼神，两人都毫不避讳地互相对视着，令白洁惊讶的是，台上人的眼睛里带着狠劲，狠劲过后确是一片温存，像水一般，融化了坚硬的冰。
　　白洁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花逵，这就是舞台的魅力吗？她不由自主地愣了神。一首歌唱完，台上人清透低哑的歌声萦绕在耳边，回过神来时，台上的人笑了，他似乎看着白洁，又似乎看着远方，眼睛里的神情令人捉摸不透。
　　再次上台的人是个女生，很平淡，白洁想。她一瞬间没了兴趣，想到包厢里的人，她不能待太久，起身回了包厢。
　　酒精让白洁的头更加昏沉，她坐在包厢的一角，看着他人脸上丑陋的笑容，随手倒了一杯酒，一口闷下，她微眯着眼睛，不经回顾起了自己的过往。
　　她憧憬着美好的世界，满怀希望地走进这世界。世界对她却不友好，家庭，友情，爱情，所有悲惨的事物在一步步将她拉入深渊。
　　糟糕的运气，让她一个唯物主义者怀疑——世界上是否真的有上帝在操纵着每个人的人生？她是否被判定为悲惨人物的代表？还是上帝本就对她恶意相向。
　　她对自己说：“从此之后要变成一个冷血的人，冷血到不为自己的任何情绪所动摇。”
　　所以，这个世界究竟有什么是值得自己为之拼搏的，这个世界上的什么感情才是有温度的，好像没有，对自己来说，一样都没有。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那还不如和世界玩游戏，她要和所有她感兴趣的人玩游戏，让别人成为自己的猎物。
　　第一个猎物，就是刚才那个男生。
　　太荒唐了，她又想，实在是太荒唐了。但那又怎样？
　　——
　　熊飞给她上的第一课就是人情世故，在娱乐圈混，没点小聪明，迟早会被淹没。
　　公司的宿舍太吵闹了，白洁用自己第一部戏挣的第一笔钱在外租了房子，一室一厅，房间很小，但对于白洁来说，足够了。
　　她拿了把椅子，在靠近窗台的位子合身躺下，脚底垫了张凳子。窗户打开，夜空中飘散着几颗星星，月亮安静地睡着，让沉寂的小巷显得冷清，腰间的毯子给了白洁安全感，她翻开几页书，慢慢地看了起来。
　　白洁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懂是非曲折，她是个自私且独断的人。
　　但这不行，起码现在不行。
　　书里的内容很平，但莫名地让人静。《□□先生去看心理医生》，熊飞推荐的，她得听，看着看着，白洁就睡着了，故事里的情节不由自主地在她梦里闪过。
　　一本书看完，便看下一本，《追风筝的人》，是个治愈的小故事。这些书和白洁之前看的小说都不同，书里的世界也不一样，慢慢地，白洁从书中和现实生活中的所闻所感结合起来，将冰封的心打碎一角，逼着自己练就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逼着自己学会所谓的人情世故。
　　熊飞手里的资源不能随意分配，但看在梁然的面子上，他将其中一个较好的资源给了白洁，但是她得自己去试戏，凭本事干活。
　　天赋很重要，但不能浪费天赋。世界上努力的人很多，他们大多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收获着与努力不符的结果，有天赋且努力的人，就算运气再怎么差，但终归是会有一点机会，他们一旦抓住这份机会，接踵而来的便是源源不断的机遇，可遇而不可求。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白洁已经准备好了。
　　她试的是女三，导演将她定为了女二，相对来说，她的气质，她的一举一动，都更符合女二的形象。演技是演技，但人生经历和演艺经历较少的人，除去角色本身，就是在以她自己的方式演绎她自己的人生，将戏里的角色演活。
　　天有不测风云，定下来的女一角色塌房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剧方一个措手不及。
　　剧本是原创剧本，导演独断地将白洁的角色改为女一，这是个很冒险的决定。
　　这次的导演和白洁上次演的戏的导演相交甚好，在交谈中白洁被上部戏的导演夸奖了一番，这次的导演卖了个面子，将她上部戏过审的片子拿来看了一点，导演很满意。
　　娱乐圈是个圈，名声是关键。
　　进组的前两天，白洁有些紧张，这部剧没有完整的剧本，只能边拍边背，到时候一定是个不小的挑战，最近，她将自己逼迫得太紧了，在最重要的时刻，她需要放松，于是决定出门去南滨路溜达两圈。
　　寒风习习，再过一个月就是新年。街上的人们裹着厚厚的棉衣，低头穿梭在诺大的城市中，他们表情严肃，目光深沉，在这个纷繁复杂的城市中，他们是没有归宿的人。白洁也是其中一个。
　　北城的风冷得刺骨，车水马龙，路上的行人少得可怜，白洁却骑着自行车，像万千洪流中一抹绿色的树叶，缓慢游荡在世界中，渺小而又那么特别。
　　偶尔几个经过的人会被白洁所吸引，白洁的脸冻得通红，她将头发盘起，带着帽子，下巴尖暴露在空气中。穿了几年的羽绒服都没舍得丢过，白洁穿着它一路前行，驶向南滨路。
　　冷清的氛围并没有打断烟花的绽放，五光十色的烟花炸裂在空气中，白洁在沿海的小道上顺风而行，沙粒划过轮胎，令骑行的人有一种瘫倒在富裕颗粒感的纸张上的感觉。
　　白洁抬头一看，烟花由红色瞬间转换成黄色，大字随之而出：“一生快乐CJS”
　　她不禁停下了骑行的脚步，她一只脚踩着地面，另一只脚踩在踏板上，随手将帽子取下，一袭长发落下，在冷风中摇摆着，通红的脸颊被黑色包裹，她的眼睛闪着星星，看着绽放的烟花，呆住了。
　　席坐在海边的景七闭着双眼，两手撑在身后，他抬起头，迎接着冷风的洗礼，烟花绽放的一刻，他睁开了双眼，脑子里不断闪现一生快乐四个字。头顶上的遮阳伞挡住了一半的风，远处的白洁看不清伞下的人。
　　景七悠然偏头，看见了不远处骑在自行车上的白洁，她像万千洪流中的一枚白色的珍珠，在发着光。景七的身体有些僵硬，他不自觉地收回了眼光，也不自觉地转过头，再次看着空中绽放的烟花，这一刻，他们在做同样的事，景七心里酥酥麻麻的。
　　坐在景七旁边的景八闭着眼睛听着风声，水声和烟花绽放的声音，开心极了，她说了几句话不见景七回答，便伸手摸索，摸到景七的胳膊后，拍了拍：“哥哥，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景七回过神来：“问的什么？我没听见。”
　　景八：“问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景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