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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长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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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很平静,白洁平静地参加了期末考试,白洁身边的人平静地复习着,李俊从此消失在了她的世界中,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下学,一个人蜷缩着身子躺在没有温度的床板上,平静地思考着未来。激动之后的平静,让她做足了面对未来一切未知可能性的准备。
景七看不到白洁在座位上的时候心慌,一连五天,白洁在学校里凭空消失了,他就找了五天。
他还是有些自卑,之前想着是自己将白洁让给李俊的,觉得李俊比他更有资格照顾白洁,可仔细回想,他错了,他就是没有勇气,他没有勇气让白洁看到自己本来破碎的自己,也不愿让白洁陷入未知的危险。
莫名地,景七还是选择了逃避,他会默默地关注白洁,却不敢像上次一样送早餐给她,冲动的激素会让人在不自觉间做出冲动的事,可一旦激素退去,理智上头,仿佛就给自己留好了退路,只要退一步,便再也前进不了一点。
毕竟人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何必呢?
景七疯狂地在各个白洁可能出现的地方找着,一下课,一放学,他是最先出教室的那个。没有找到,他心慌,担心,害怕。当他看到白洁进办公室的那一刻,他就停止了脚步。
他问过自己,为什么一定是白洁,为什么那么多人向自己抛出橄榄枝,他都没有接。他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可能是他本能的抗拒,不想去认识新的人,也可能是他心里住了一个人,就容不下第二个人,也可能是只有她扔给了自己一把伞,淋着雨消失在了操场尽头。喜欢是一件很玄学的东西,有的人,喜欢了一个,被拒绝了,就会接踵而至地喜欢更多的人,有的人,却只能喜欢一个人,他的心很小。
留给时间吧,他想,总有一天,会有合适的那个人出现在自己的身边的。
——
期末考试结束,大批学生拉着行李出校门,白洁两手空空,满头大汗地从人缝中一路挤到校门口。她大老远就看见一个戴墨镜的人背靠在车侧,低着头玩着手机。
“梁然,这。”
白洁隔着校门,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挥了下,见梁然偏过头来,便收下手,带着些许笑意,注视着闻声而来的人。
学生出校门需要刷脸,一旦出了校门,想要再进校门后出门就不能再刷脸,届时学生出校门就麻烦了。虽然他们可以假扮成家长的样子骗过守门大爷,但白洁的气质太独特了,守门大爷不想记住她的样子都难。
走向教室的途中,两个人并排走向教室,路上的学生和家长都会不自觉地多看两眼,特别是某些颜控,脑子里已经编排出八百个离奇古怪的爱情故事。梁然带着墨镜,一路上没摘过,偶尔会和白洁交流什么,两人耳语的样子格外养眼。
走廊上,只剩些许学生在教室组织着打扫卫生,景七算是其中一个。他拿着抹布正准备出门擦窗户,刚走到门口,一阵风从他面前吹过,他转头一看,两个人径直从他面前走过,他们目不斜视的样子,很难不引起别人的关注。
景七呆呆地注视着两人,直到班长拍了下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叫你几声你都没答应。”
景七低头一看,抹布掉了。
梁然和白洁与苏江铂的交谈十分顺利,最后梁然将他的名片递给苏江铂,整件事情算是落下帷幕,接下来的路白洁要咬着牙坚持下去。
苏江铂拿着名片,沉默几许,他稍微叹了口气,带着试探的意味轻声问了白洁一句:“你家里知道吗?”
“不知道。”
“你父母知道吗?”
“他们不会管我的。”
苏江铂将名片揣进口袋中,看着白洁:“白洁,这条路可能比你想象的要艰难,我作为你的班主任,不能为你在这条路上指点些许,我很惭愧,但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要轻易放弃自己。”
他又看了眼梁然,继续说:“同时,也不要轻易作践自己,世界上的路有千万条,条条大路通罗马,一条不行,就不要死磕,直接换一条,换一条照样能走。都说人只要努力就会有结果,但这句话太绝对了,在某种程度上天赋和资源更重要,成大事者需要天赋和资源,如果没有,不要硬逼自己,活得开心点,做一个普通人就是对自己人生最大的负责。”
“都说考上大学是人生的关键一环,可这只是一环,也许这一环会对你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也许这一环只是人生中极小的一粒灰尘,你选择走的这条路也一样,要看得清眼前的路,学会做一个清醒的人,知道吗?”
“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所以不要犯傻。”
白洁目光浑浊:“我知道了。”
梁然不带情绪地插话:“走了。”
他很忙,不想废话。
苏江铂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过了一会,他坐下,翻开练习册,批改了起来。阳光很辣眼睛,透过窗户,将他的手晒得通红。
——
暑假里,有人在打工挣点零花钱,有人在摆烂,也有人在闭关修炼。白洁的课程内容多,任务重,训练室里,老师将要领教完后便消失了踪影,只剩白洁一个人。
白洁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一举一动都要听别人的教导,她沉默地接受着这份“宰割”,毕竟离新戏开拍只有半个月,她没有心思想其他的事。
台词,形体,声乐,她一课不落,也不敢落,虽然这份新戏的大礼只是个女三的角色,也只是个B级的项目,但如果她没做好,接下来的路将会举步维艰。
合同的最后将白洁“若资源配置不够,将以有关证据无偿解约”的要求罗列在内,但梁然是个精明人,如果自己达不到他的要求,不能给他带来利益,他自然有办法将自己耗着。
身边大大小小的艺人也有比自己更努力的,不努力就没有向前的道路。
这一切都是浮云,她要对自己严格。
景七在景八强烈的进攻下,他败下阵来,拖着个残疾的老爹,来到了北城。
天气太热,梁然将车停在车库里,和景八坐在奶茶店里,百无聊赖地等着景七。景八热得精力全无,她趴在桌子上,嘴里不停地嘟囔:“哥哥什么时候到啊,我都快蔫了。”
梁然不以为意,他已经习惯了景八的样子:“你早就蔫了,蔫成了一株枯萎的小黄花。”
景八“切”了一声:“你才小黄花,黄得不能再黄的花。”
“诶,说话注意点,大庭广众之下,别给我安些杂七杂八的名头。”
“哦。白哥就能安,是吧,大晚上的,安得可欢了。”
梁然冻着脸:“你再说一句试试。”
“我闭嘴,闭嘴,我喝奶茶。”
梁然待的奶茶店地理位置偏僻,景七拖着行李箱和景伟拐了百八十个弯才找到他们所在的位置,他一进门看到梁然一脸淡然地看着电脑上文件的样子,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合着我在外面七拐八拐地找你们,你们就安安心心地在这吹着空调。”
梁然一动不动地继续看着电脑,手指时不时点下鼠标:“问你妹,你妹觉得热,离车站最近的奶茶店只有这,你不介意的话,我还可以再远点。”
景八闻声,在空气中划着手,上下摸索着,终于摸到一条胳膊,她拽了拽衣袖:“哥,喝奶茶,可解暑了,你尝尝。”
景七看着景八另一只手上的奶茶,瞬间哑了火,何必和一个小孩子闹脾气呢。
“行了,走吧,你爹都快热出病了。”
蔫成枯草的老爷子听着不高兴了,他挺直了身板:“谁说的,我精气神可好了。”
最近梁然手上管着好几个大项目,他忙不过来,请了司机开车。司机在车上不发一言,梁然在车上处理着文件,景八窝在景七的腿上睡着了,景伟也靠着椅背眯上了眼睛。景七心里想着什么,神色恍惚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树木和天空一闪而过。
回到家里的梁然仍然处理文件,景七和景八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偶尔景七会回头看两眼梁然。
傍晚梁然点了火锅,围在火锅前的四人坐在桌子两侧,捣鼓着食材。梁然在火锅底料烧开的那一刻,终于放下手中的电子设备,伸了个懒腰,拿筷子夹了片毛肚,在锅里烫着,景七看着梁然烫火锅的样子,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知无不言。”
景七也拿了一片毛肚在锅里烫起来,他停顿些许:“你把白洁带到哪去了?”
“啊……她成了我公司的艺人。”
景七沉默了两秒,毛肚一不小心脱离筷子,他收回筷子,盘腿坐着:“那……你能待她好些吗?算我欠你个人情。”
梁然将毛肚一口吃掉,顺带将景七掉的那一块也捞起,一口吃掉:“那我得好好想想,让你怎么还我这个人情。”
景七无奈地笑了笑:“怎么都行。”
他的腿有些麻了,将腿伸直后,补充了一句:“但那个不行。”
梁然眉毛不自觉地扬起:“哪个?”
“你知道的。”
梁然刚想逗一下景七,景七一句话将他噎了回去:“不然白哥知道了,完的可不是我。”
——
白洁在温都娱乐里不算顶尖漂亮的,但她的气质和特色是能立即抓住人眼球的,这是目前娱乐圈缺少的类型。
这个世界上不缺帅哥美女,尤其是演艺圈,在纷繁复杂的圈子里,缺少的是“特别”的人,而五花八门的节目里,能让观众记住和喜爱的也只有“特别”的人。
梁然当初在雨中看到白洁拿手机拍视频时就注意到了,这个女生,性子很冷,但冷中带着些许温度,不经意间会透露出些许可爱。
他在白洁进入公司就给了她一个资源,给她请了老师,带着她进行专业的训练。这是种偏心,但这种偏心不能太过,否则会物极必反。公司的新人在看到梁然带来的人时,会心生嫉妒,也会有所防备,多一个人意味着多了一个瓜分财产的老虎,所以梁然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这只老虎不是幼虎,咬他就是打自己的耳光,但梁然也没有给她过高的庇护,虎口夺食,得有拼劲,护在手心里的公主,难以练就游刃有余的处事风格,况且,公司里的人都不是吃素的,失去了人心,就失去了一份筹码,而且白洁她究竟是块宝石还是颗丑石,还有待商榷。
梁然给了她一份吃食,便开始放养。
白洁应该感到庆幸,她看电视剧时会自我代入,她会盯着镜子,看自己的眼睛,不知不觉练就了一双含情眼,只要她想,看石头都能看出百般柔情,同时她也练出了一股狠劲,只要她一发力,看着她眼睛的人只想退避三舍,这人惹不起。
白洁该庆幸,老天爷让她有了一份兴趣,早早练就了一项基本技能,老天爷也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拥有在虎口里夺食的机会。经过半个月的训练,她是有天赋的,这个女三角色,她想,一定要演得比女一还要夺目、
强烈的欲望,也许太过引人注目了,年纪太小,不懂得收敛光芒。
B级的项目,在新人眼里也算是一份肥美的肉,他们看着白洁轻而易举地叼走这份肉,红了眼。白洁熟视无睹,她像之前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享受着这份美食。
戏的名字起的很俗套,叫《我在向着光明奔跑》。
由于有梁然的介绍,导演和其他演员对白洁都很客气,没有恶言相对,但这份客气止乎于情面上,再多一点就过了,也没有什么人有多余的精力去巴结一个什么都是空白的新人。
白洁在剧组已经半个月了,天气已然是酷暑,所有人都像是被晒干了般,沉默地呼着热气,导演和制片人的耐心慢慢告罄,炎热的夏天使人多了些脾气。
坐在板凳上的白洁等着下一场自己的戏,她的戏份不算多,是个高冷的高中生,像大多数影视剧一样,家庭并不幸福。白洁角色的父亲出轨,母亲受不了,于是双方经过争执之后,选择离婚,均不体面。白洁被判给了父亲,她像是个被丢弃的婴儿,独自野蛮生长。
幸运的是,她遇到了女主角,女主角耐心地融化着她那颗被伤透的心,铁杵都能磨成针,何况是一个本性善良的女生呢?即使这个女生有些敏感。
女主角长得并没有白洁好看,导演责令造型师将白洁的妆造换了一个又一个,最终选择了让白洁素颜出面,衣服大多都是白体恤和宽松的牛仔裤,加双运动鞋,配上马尾,算是彻底将其身上的突出气质压了下去。导演也不愿得罪梁然,搭配的服装都是知名品牌的新款,白洁也不在意,她要靠的绝不是外貌。
白洁如高冷之花般清冷,漂亮却不艳俗。
这朵花被导演强制打压,失去了本来的色彩。
导演本以为白洁就像大多数小生一样,温和地来,也温和地去,只要他不招惹,就没人会来招惹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小生并不一样,她会揣摩剧本,会钻研自己的演技,会一次又一次地练习台词。她也有自知之明,导演很忙,主演们很忙,她不能轻易打扰,每次问的问题都是她真的跨不过的坎,她来得并不温和。
基本上有她的戏份,她都是一条过,除非对方不给力。也因为这只是个B级剧本,导演的要求并不高,如果真的要拍出好片子,白洁的很多戏份,都是需要重新打磨,重新理解的。但是,这完全够了。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很好。
只是,她太静了,她不懂得人情世故,一个人的独角戏,只能沦为被孤立的对象。
设备缘故,拍戏进度被迫终止,导演带着情绪,胡乱骂着在场的某些人。白洁坐在自己备的小板凳上,认真地看着剧本。对面的主演们坐在木质椅子上,刷着短视频,互相开着玩笑。一旁的摄像师趁着休息之余拍着花絮。
导演在骂,主演在笑,加上温度逐渐升高的夏日,导演的脾气一下子窜上了顶端:“你们就不能好好看看剧本吗?每次都抓不准情绪,我挨个讲解不累吗?”
正在看剧本的白洁合上了本子,凳子太矮,她只能双手放在腿上,内八字地坐着。导演对上白洁水汪汪的眼睛,瞬间哑了火。
不得不说,白洁是真的认真,她没有其他的想法,也没有趋炎附势地巴结谁,导演很喜欢,喜欢到最后,给她多加了些戏份,再让化妆师给她画了淡妆,既然她能冒尖,为何不让她冒呢?梁然看上的人不会错,以后她火了,自己没准也能分杯羹吃。
另外的几名演员,有演技,也是小有名气的小生,但他们年纪太小,虽然懂得些人情世故,可玩心还是大,取得了点小成就就自视甚高,嫉妒之心也油然而生,在看到导演给白洁好处之后处处冷着白洁,什么都不叫上她。
白洁好像给自己安了块盾牌,她什么也感受不到,默默地研究着剧本,冷着的白洁反而有更多的时间琢磨剧本。
一部剧顺利杀青,除了导演会和她多聊几句,在这个剧组,她没有结交任何朋友。
身在淤泥之中,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太难了。表面上白洁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中唱着独角戏,实则一些事情,特别是坏事,她不想知道都很难。
身边的人来自五湖四海,有谦和温驯的人,也有嘴巴上把不了门的人。圈子里的潜规则白洁不知道在某些角落听过多少遍,某些艺人背后的肮脏事迹,只要漏了一个角,身在圈子里,迟早会有所耳闻。
自然而然地,某些事情听起来就不那么禁忌了,也不那么恶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