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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番外一 ...

  •   乌云遮掩残月,包裹住微弱的亮光,鹅毛般厚重纯白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又被凛冽的寒风又席卷空中,像是乘风而起的柳絮。

      两个步履匆匆的婢女正端着托盘朝主院走去,途中被凛冽寒风一吹,都不自觉裹紧身上厚重的衣物,想让身体更加暖和一点。

      漆黑寂静的黑夜里,她们经过一处与四周格格不入的,破旧狭小的院子。

      这时,其中一个圆脸的婢女不由多看了几眼,她是今年刚进府的新人,对这里并不很了解。但也知道这栋府邸的主人是一位京中大官,宅院内假山嶙峋,花木扶疏,无一不透露出精致典雅,故骤然为出现在寨中的一处破落地显示出万分惊奇。

      于是好奇的问身旁的人:“诶,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这么破旧?”

      她身旁的人早她两年入府,对内院很多事情也是知晓的,何况关于这座院子的事也不算什么秘闻,便说:“里面住着半个主子,但被夫人所不喜便打发到了这里。”

      圆脸婢女震惊:“主子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

      身旁的婢女撇撇嘴:“里面住的其实是老爷的一个私生子,但在这种大户人家里,除非娘家有些权势或者得到老爷的宠爱,不然庶出其实也就是半个奴仆,处境并不会比我们好多少,再说像是他这般状况的,也不我们好不到哪里去。”接着她又凑到圆脸婢女耳边,压低声音,有些神神秘秘的开口:“何况住在里头那人的娘只是一次老爷醉酒后冲动生下的孩子,他娘只是一个丫鬟,连通房都算不上,还在生他时难产死了,大夫人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太难看了,就打发他到这里,早些年还有一个老嬷嬷,后来也死了,现在就他一个人。”

      “那也太可怜了吧……”

      圆脸婢女话还没说完,身旁的人就打断了她后续的话语:“其实也没什么好可怜的,这里面虽然苦一点,但又没少他吃又没少他穿的,要可怜还是可怜可怜我们自己吧,到这里来做奴婢的基本都是家里太穷或者被拐进牙行才被买来做奴婢的,早前几年都是吃不饱穿不暖,哪个不比他可怜,再说……”

      她停了下来,看了眼在凛冽朔风下破旧颓败的屋舍,神色中带着些许嫉恨:“他就算被夫人再不齿,照样还是让他念书了,他再如何,过得野种比我们好。”

      圆脸婢女后面的话到底没说出口,她看着她的神情,嘴唇张合几下,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跺了跺脚被冻的冰凉发麻的脚,哈着白气说:“快走吧,这天太冷了。”

      随后,她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幽静的小道上。

      寒风依旧肆虐,猛烈的风势将屋舍本就破败的木窗吹的哗啦作响,最后终于像是承受不住了般,“哐啷”一声,刺骨的寒风自窗而入,以极快的速度将书案上陈列的纸张吹动乱七八糟,不少还随着狂风在幽暗的空中翩翩起舞,最后纷纷扬扬的散落在室内各处。

      昏黄的油灯上明明灭灭的微弱火光在寒风灌入的瞬间便熄灭了,室内只余一片幽暗沉寂。

      良久,寂静清冷的室内响起一道很轻的叹息。

      坐在书案前的青年安静片刻,随即伸出修长纤细的手从一旁的木匣里拿出火折,他轻轻拔下上端的覆着的盖子,然后缓缓将猩红的上端凑近油灯,不一会,熹微的烛火浅浅照亮了室内的一角。

      不断跳动的昏黄灯光像是一层朦胧的轻纱自下而上笼在那人的脸上,含着碎光的眼睛像是浸在水中的琥珀。点燃油灯后,他紧了紧身上穿着的棉袍,这件棉袍已经很旧了,尽管他十分爱惜,但身上依旧免不了几个极为显眼的补丁,衣领袖口也处也磨损严重,棉絮总是冒出来,被这夜里被寒风一灌,冷的刺骨。

      昏黄的油灯照亮落在书案上他手边一张微黄翻卷的纸张,在纸张的右下角被人用凌厉的笔墨写着两个字:陈阁

      他的字迹笔锋凌厉尖锐,像是侠客挥剑,带着难言的洒脱流畅,都说字如其人,但陈阁的性格却和他字迹所展现出来的截然相反。

      陈阁点燃油灯后,快步走至窗边,迎面吹来的寒风夹带着细雪拂在他瓷白的脸上,将他披在身后的漆黑长发吹的猎猎作舞。他伸手想将哗啦作响的木窗关上,老旧的衣袖下,露出苍白消瘦的手腕,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但就在木窗即将合上之际,他的动作忽然一顿。

      透过木窗的缝隙,陈阁看到外面一片幽暗,但落在地上的积雪反射着微弱的光源让陈阁能略微看清接近地面的一些事物,被寒风席卷落在雪地里鲜红热烈的梅花,不远处张牙舞爪的漆黑树干,以及……以及雪地里的一抹幽蓝光芒。

      幽蓝的光芒倒映在陈阁浅褐色的眼中,让他不由萌生了一些好奇。

      于是在合上木窗后,陈阁犹豫片刻后就走至门关处,他拿下门阀,裹紧身上的棉衣朝门外走去。

      陈阁将自己缩进破旧的棉衣中,他走到很快,没多久就来到了梅树下。他迎着风雪走近一看,发现是一只奄奄一息的蝴蝶,它跌落在皑皑白雪中,垂落的翅翼被寒风吹得一浮一浮,像是被风裹挟的枯草。

      陈阁见状赶紧用手将它托起,很轻,落在手心像是没有重量一般。

      陈阁不假所思的将它带回屋内,他关好有些漏风的木门,将它放在一张纸上,隔着些距离靠近油灯,没一会儿,灯芯传来的微弱热源让纸上的蝴蝶翅翼上沾染的霜雪给融化了,上面凝结的水珠顺着翅翼上的纹路缓缓滑落,洇湿了纸张,留下一圈水痕。

      陈阁交叠着胳膊趴在书案上,目光落在纸张上湿透可怜的蝴蝶身上,泛黄破旧的书籍安静的摆放在他的身侧。

      他想,这个季节这么会出现蝴蝶呢?它为什么会在这,是被谁遗弃了吗?可它明明那么漂亮啊……想着想着陈阁垂下眼睫,浓密纤长的睫毛遮掩住了他眼底的神色,却遮不住他身上的失落。

      陈阁就这样趴在书案上,不知过了多久,陈阁忽然听见了很细微的纸张轻划的声音。他猛地抬眼,只见躺在白纸上的莹蓝翅翼轻轻颤动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摒住了呼吸,好像害怕那轻微的呼吸声会惊扰到那只蝴蝶。

      但那只蝴蝶只是很轻很轻的抖动了一下翅膀,它好像很想要抬起翅翼,但很遗憾,现在的它太虚弱了,抖动一下翅膀就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陈阁抬眼看了看窗外,却忽略了此刻木窗已然紧闭,但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却依旧清晰可闻,似虎啸、似狼吟。

      他又垂下眼睫去看那只被水汽裹挟,狼狈虚弱的小蝴蝶,声音很轻:“这个冬日你就留下来吧,外面天寒地冷,离开这里你会死的。”

      接着又补充道:“我会好好照顾好你的。”

      朦胧的灯光下,陈阁意外的发现它像是听懂了自己的话语,轻轻颤动了一下翅膀,像是回应自己的话语。

      陈阁眼里漾开笑意,晕黄的灯光下他眉眼柔和,他注视着面前那只美丽的蓝蝶,嘴角噙着笑意:“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我是在雪日里遇见你的,那就叫你小雪,好吗?”

      陈阁虽然在问,但很明显已经决定好了它名字的归宿,但偏偏还要凑经它,狡黠的再说一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啦。”

      于是在这一个冬日里,陈阁的生活不在只有书本,乏善可陈,他有了一个时时刻刻陪伴自己,倾听自己的人,于是他不再孤独,即使它不会说话。

      每每当陈阁温书疲倦时,他一抬头总能看见一抹亮丽的莹蓝色,它会停在鲜艳血红的梅花上,静静的陪着他。

      陈阁对它很上心,他会每日都择一枝雪梅放在书案边,会日夜不停的点着油灯,以求微弱的热量能够让它熬过这个寒冬。有时他也会偷偷去厨房偷拿一点蜂蜜,将其抹在花瓣上,算是给小雪加餐,每到这时,陈阁会笑的很开心。

      而小雪则在他的悉心照料下而逐渐回复生机,曾经黯淡脆弱的翅翼逐渐焕发出绚丽的色泽,像是覆上一层流光溢彩的轻纱。

      陈阁留心着它一点一滴的改变,却也会在夜晚疲倦时看着它,用很轻的语气去问它:“小雪,是有人抛弃你吗?可你明明这么漂亮,比我见过的所有蝴蝶都好看,但如果不是,这样是冰天雪地,你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陈阁说这话时,声音总是很低沉,眼里的光逐渐黯淡下去,但看着小雪的眼却充满着难过和怜爱。

      小雪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却能感受到陈阁失落的情绪,每当这时,它便会轻轻扇动翅膀,停在他的修长的指尖上,微痒的触感像是对他的安慰,陈阁总会弯弯眼,对它笑。

      室内寂静无声,窗外白雪飞扬,陈阁的心很平静。

      这个冬日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冰雪消融,红梅残落,新抽出的嫩绿柳条昭告着,春天来了。

      也是在这个万物迎新的时节,陈阁作出了一个决定,他要放小雪离开。

      他时常看着它停在书案上那株鲜红的花瓣上,好像永远都呆在那里。这时陈阁总会想自己是不是变成了束缚它自由的牢笼,让它只能留存在这方寸之地。

      陈阁决定放小雪离开那日,是一个春光明媚的艳阳天。

      他穿着一件老旧春衫,提着一个用竹条密密编织的小筐子将小雪笼在里面,带到后院的一处繁花似锦、百卉含英的地方,借着春光,陈阁安静的看着他精致的蓝翼,良久后才将竹筐的盖子掀开,只一瞬,小雪就飞了出来。

      陈阁浅褐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小雪翩翩身影,他抿着唇,在它离开竹筐的一刹那闭了闭眼,然后转身离开了,一路上他都走得很急,周遭的景物不断倒退,直到他气喘吁吁的回到房中,才敛眸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的视线停留了很久,意识渐渐放空,直到指尖传来一点轻微的触感拉回来他的意识。他看着指尖的那抹身影,忽然失语,眼底的落寞一点一点消失,欣喜像是涨潮的海浪般慢慢溢上来,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用喑哑的声音说:“你不想走吗?”

      “你要陪着我吗?”

      陈阁垂着眼睫,嘴角扬起了一个纯真的笑意:“谢谢。”

      那日春日烂漫,阳光明媚,陈阁逆着光站在花丛中,任由身后的阳光在自己脸上落下光暗分明的切割线,瞳孔像是浸在温水中的两颗琥珀珠子,显得干净又纯粹。

      那一幕像是一颗石子,被丢进碧绿沉寂的深潭,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浮光落眼,春色醉人。

      时间流逝如匆匆流水,转眼便到了端午,而陈阁也因此度过了一场与十数年都不一样的端午。

      那日府里热闹非凡,处处张灯结彩,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但这份喜气并没有蔓延到陈阁的居住的地方,那处依旧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但陈阁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氛围,于他而言,这种充满喜气的节日与平日一般无二,只是外面的声音会嘈杂一些,时常会打断他温书时的思绪。

      但今天,他却显得格外疲倦,从晨日温书到午后,他总是无法聚焦自己的精神,看着眼前泛黄书卷上的墨迹时,思绪便会不断扩散,眼前蔓延开大片大片的白光,等回过神时,才恍然察觉刚刚自己的走神,即使不断警觉自己,但依旧难掩神色中的疲态。

      几次重复,陈阁也明白今天的状态不对,于是他捏了捏眉心,便很顺其自然的扶在案上,将脑袋搭在交叠的手臂上,可能是真的累了,他原先只是想小憩片刻,但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夜半时刻。

      当他终于颤动眼睫,睡眼惺忪的从睡眠梦中醒来时,只觉被枕了一下午的手瞬间像是被无数根细针扎着,酸软的疼痛像是潮水般密密涌上来,让他不由蹙了蹙眉,却在准备起身时察觉身上一轻,转头看去,是一件精美华丽的披风。

      正当他疑惑这身披风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陈阁下意识偏头望去,只见一个扎着高马尾,浑身银饰点缀的青年倚在窗边懒洋洋的看着他,手中还携着一枝娇艳的红花。

      他眉眼靡丽诡艳,隐在暗处,像是黑夜里勾魂夺舍的妖精,碧绿的眼眸更是为这分颜色添上了妖邪之气。借着烛光,陈阁对上了他望过来的视线,一瞬间,他几乎摒住了呼吸。

      但很快,陈阁便从这过分姝丽的容色中回过神来,看着他散漫的神色,开口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没有回答陈阁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侍弄着手中的红花,修长如玉的手将轻轻从那枝红花捻下一片柔嫩花瓣,放入口中,简单的动作此时却显得格外惑人心神。而他的眼神从始至终都直勾勾地盯着陈阁,甚至还朝他挑了挑眉。

      陈阁被他看的莫名其妙,却又被他的举动弄得不好意识,但当视线转向他手中的红花时,陈阁又忽然看向了书案处,只见瓶中空空如也。

      再次看向那名青年的神情带上了些薄怒,质问道:“你到底是谁?怎么没经人允许就随意动我东西!?”

      那名青年闻言停止了手中的举动,声音平静的回答道:“不是你送我的吗?”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

      陈阁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青年碧绿的眼眸深深的注视着他,殷红的红唇一张一合:“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陈阁?”

      陈阁闻言一愣,他看着面前青年姝丽的容色,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但当他的目光缓缓落在青年手中的红花和眉眼时,忽然福至心灵闪过一个念头,不假所思道:“小、小雪?”

      “嗯。”

      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陈阁心里的映证得到了证实,他猛地睁大双眼,瞳孔不断颤抖,脸上满是惊疑不定:“不可能、不可能的,你……”

      看着陈阁惊疑不定的双眸,那名青年慢悠悠的将身前黑亮的长发拢到脑后,淡漠出声:“你很不想见到我?”

      “不,没、没有,我只是,只是……”陈阁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脸上那种惶恐的神色却怎么也盖不住。

      良久后,他神情才渐渐平静下来,声音还带着些先前的慌张:“你……你是人还是妖啊?”

      谁料那名青年却忽然笑出了声,清冷的笑声像是夜晚拂过的一缕清风,吹拂过陈阁的心湖。

      好漂亮啊,他想。

      看着他弯着的眼,陈阁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识的别开脸,瓷白的脸颊渐渐染上桃色。

      “我是人,但也不完全是。”

      陈阁又默默将头转了过来。

      那名青年依旧用不紧不慢的语调说着:“我是苗人,苗人自幼便和毒虫蛇蚁作伴,只是我有些特殊,他们都说我是山神的契约者,我都灵魂可以分割一部分存在于蛊物上。”

      “那小雪……”

      “它在休息。”青年说着忽然向前走了几步,一只手搭在陈阁的椅子上,身形缓缓逼近,银饰随着他的举动叮当作响,他声音很轻,但陈阁能很清晰的听见。

      “陈阁,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忽然出现在这里吗?”

      他垂下的几缕黑发落在了陈阁雪白的脸颊边,陈阁有些痒,他忍不住的挠了挠脸:“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明明是那青年问的,此刻却忽然失去了兴趣般,撇撇嘴:“寨子里出了些事,有人叛变了,有人趁我虚弱之时想要我命呗……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陈阁思索片刻,答道:“有。”

      “什么?”

      “你的名字。”陈阁抬起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又不能依旧叫你小雪,那你可以……告诉我吗?”

      青年像是怔住一般,随后缓缓收回笼住陈阁的手,他站直身,目光落在陈阁身上,声音冷淡:“席隐。”

      “很好听的名字。”陈阁道。

      话音落下,室内只余一片沉寂,他们谁也没再开口。

      明明灭灭的烛火不断跳动,像是给室内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陈阁看着眼前的书本,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挣扎犹豫,脸上浮现出奇异的神情,终于,他很慢很慢的开口道:“席隐。”

      “嗯?”

      “话本里的一些志怪杂谈是真的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吗?”

      席隐看着陈阁脸上浮现的绯色和眼睛里藏也藏不住好奇,嘴角弯了弯,道:“志怪杂谈我并不清楚,但妖怪是有的。”

      陈阁激动起来,眼里透着光亮:“真的吗!?”

      席隐欣赏着他的神情,矜持的点点头,又道:“你很喜欢看这些志怪杂谈吗?”

      陈阁挠挠头:“也没有啦,以前看过一本而已,当时还挺感兴趣的。”

      席隐挑挑眉,他伸手拿起陈阁放在书案边上老旧发黄的书籍,道:“我见你一直昼夜不歇的在看这些书,不无聊吗?”

      “无聊啊,但没办法,我要参加明年的春闱,我想离开这里,我……我想见一见我父亲,他们都说他是一个好官,我想,”陈阁的眼睛亮亮的,带着的朝气,说:“我想见见他,想站在他的他面前。”

      席隐不置一言,陈阁接着说道:“哦,今晚你就和我睡吧,我这里只有一张床,虽然有些小,但挤一挤应该还是能睡得。”

      “不了。”席隐的声音淡淡传来。

      “?”

      席隐的声音缓缓传来:“我要离开了。”

      “这么急吗?”陈阁疑问的朝他歪了歪头。

      “今天是端午,五月五日是一年中毒气最盛的时候,所以我才能借此现身,但过了这天,毒气渐渐消散,我也该消失了。”

      陈阁:“那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你想见到我吗?”

      陈阁点点头

      席隐笑了笑,他拨弄着手上的银环,朝他笑道:“明年吧,明年我会来找你的。”

      “真的吗?”

      “真的。”

      但陈阁没想到那次的初见其实也是两人的最后一面,他以为他们的时间还有很久,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他还在盼着今年初雪的到来,还在明年春闱的到来,可命运却总是喜欢和他开玩笑。

      在那年冬日,初雪到来前,在他心中如太阳一般的父亲因为贪污腐败、残害忠良的罪名被捕入狱,随后,像是树倒猢狲散般,各方势力纷纷落井下石,一时之间,人人喊打,但局势斌没有给他们伤春悲秋的时间,只一夜,朝堂传来判决,他们于三日后问斩,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陈阁甚至都没有实感。

      直到他被带到刑场那一刻,看着围在周围的百姓,他们每个人都眼里都燃着一把火,内里炽热的仇恨几乎要将陈阁淹没。他鼓膜轰轰作响,几乎听不见身外的任何声音,只能看到他们留下的泪水和怒目圆睁的神情。

      直到那时,陈阁终于见到了那个男人,他的父亲。

      此刻他不复幼年时他自墙角窥探时的那般高大伟岸,此时他蓬头垢面,面色苍白,眼里闪烁着恐惧,霎那间,陈阁感觉自己整个世界像是被缓缓撕裂的纸张,随着“刺啦”一声,全部破碎开来。

      直到鼻尖传来一点痒意拉回来他的思绪,他抬头看,下雪了。

      陈阁静静的跪在那里,周围的人都在哭,但陈阁却诡异的平静了下来,他只觉自己真的好累,往前十数年像是过眼云烟般,缓缓消散在了自己的眼前。但在黑暗袭来的最后一刻,在白与灰的交界中,陈阁看到了一抹亮色。

      那是沾满鲜红的莹蓝色。

      真的很漂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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