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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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很早开始，席隐就开始频繁的梦到一个人，他时常会穿着破旧磨损的衣服，坐在书案前温书。
梦中，席隐总能看到他在笑，嘴角漾着笑意，弯着眼，阳光似乎都要醉倒他的眼中。但在更多的时间里，他是安静的，沐浴在晨光或者烛火中，握着笔，在雪白的纸上落下漆黑的墨迹。
但每当梦醒，他的脸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叫人看不清。
这段梦中的记忆陪伴席隐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在无数个深夜。
而随着梦境的不断演绎，他渐渐知道了那人的名字。
陈阁。
同样的，席隐也渐渐知晓了陈阁命定的结局。他死了，死在念念不忘的初雪中。
在行刑令下达的一瞬间，席隐的眼前便划过一道血色，随即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缓缓流淌在斑驳的地面，自台阶之上，不断蜿蜒向下。
席隐站在那里站了很久，看着天空不断飘落的细雪渐渐被行刑台上的鲜血洇湿，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血迹逐渐被掩盖，只余一片白茫茫的痕迹。
那是席隐最后一次梦见陈阁。
席隐其实并不喜欢那个梦，也不喜欢梦中的那个人。
因为太难受了。
每每想起他时，席隐的心总是不受控制的抽痛，像是被细细密密的银针扎入，泛着刺痛，还有一种连他都形容不出来的酸涩。
每一次想到陈阁，席隐心底的烦躁难受便会多添一分，所以后来，他开始刻意避开这个名字。
直到那一天，寨内的巴代交给他一本锦书。
席隐看着那本古朴厚重的书籍，起初并不在意，随手将它带回居住的木楼后便将它搁置在桌旁，并不在意。
直到很久以后，他支颐坐在桌旁，再次看见它，才回想起这本书的存在。于是垂眸懒洋洋的将它翻开，却在看到扉页的那行墨迹时微微愣神。
他看到那行墨迹时便直觉这是自己的字迹，上面写着令他铭心刻骨的两个字，陈阁。
这个他刻意躲避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眼前，似过境的烈风般席卷自己的心境，心中升起他无法忍受的难过，比过往的每一次都要强烈。
他的耳边骤然响起极其尖锐的嘶鸣声，脑海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那一瞬间他几乎无法忍受，只能徒劳的捂住脑袋，弯着腰，冷汗淋淋。
剧痛在持续一段时间后随即消失，席隐眼前一片空白，耳边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我是在雪地里遇见你的，那就叫你小雪，好吗？】
【席隐，很好听的名字。】
【我们还会再见吗？】
【席隐，我等你。】
席隐，我等你。随着这段话音的落下，记忆中总是看不清的脸开始渐渐明晰起来。
他眼前闪过一幕，陈阁坐在昏暗的房中，熹微的烛火不断跳动，席隐看到他在笑，含着光晕的眼眸微微弯着，像是隔着几千年的光阴，朝他看过来，他的目光很温和，却像是利剑直直的射进了心中。
席隐疼的浑身颤抖不止，汗水顺着面颊不断滴落，黑亮的长发丝丝缕缕粘在脖颈脸颊上，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般。他似有所感般的抬起头，见到了一抹熟悉又陌生的剪影，梦中的那只蝴蝶。
席隐唇色惨白，他看着那只莹蓝色的蝴蝶，碧绿的瞳孔像是浸在深潭中的两颗寒珠，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真狼狈啊。”
他垂下纤长的睫毛，遮盖住眼中翻涌的神色，语气平淡：“我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
我真的很讨厌你，陈阁。
明明是一个从未出现在我生活中的人，确要让我一遍遍体验这种难过，我明明已经开始避开淡忘你了，你却还要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那日的阳光很明媚，席隐站在木楼中，阳光从窗外透进，将室内切割成明暗两面，席隐隐在暗处，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
那只连接着前生的蝴蝶被他放逐，离开了苗寨。
只是席隐多了些习惯。
他开始坐在案前执笔写字，漆黑的墨迹在雪白的纸张上留下一行行清晰的字迹。他的笔锋开始逐渐变得凌厉尖锐，只是每一张遍布墨迹的纸张被他垂眸看过片刻后，便会化作一个个废纸团，扔进废纸篓。
一遍遍不厌其烦的书写，一次次面不改色的丢弃，渐渐的，席隐开始不在练字，也将那张书案丢弃。
席隐很讨厌冬日，却会在每一场初雪时站在寨门前静静的看着远山苍茫，白雪瀌瀌。
冬日里，只有这时，他的心会平静下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直到有一日，他再次见到了那只蝴蝶。
它穿过昏暗的洞穴，停在面前的蛊罐中，晶莹的翅翼不停轻颤，向席隐昭告着，他来了。
其实席隐知道，当陈阁踏入这里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最初，席隐其实并不想见陈阁，但心中不断升腾的情绪让他明白，想要彻底摆脱这种感觉，他应该见陈阁一面。
于是，他通过寨前的古枫在陈阁身上染上了一种苗人独有的味道，让他住进了那座木楼。
其实连席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不想和陈阁有过多的接触，却又要让他住进自己曾经的住所。
那天夜里，席隐借着月色，看清了陈阁的脸，与记忆里一般无二，却又不尽相同。
他在陈阁身旁看了他很久，原先所有的念头化作泡影渐渐消失，只是看着他，就移不开脚步。
或许是由于心绪的波动，有或许是别的什么，席隐袖中的蛊虫不由自主的吸取了他的眉心血，当他回过神后，才发现，那是情蛊。
往后很久，席隐都没有再去见陈阁。
直到那一日，他离开后山石室，在那片浓翠蔽日的密林中再一次见到了陈阁。
彼时他那时形容狼狈，身上脸上全是细长的红痕，跌在地上，身上脏得不成样子。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断落下，零碎的黑发贴在颊面，却衬得肤色更白。
席隐站在远处，修长如玉的手握着竹制的伞柄，透过雨幕，遥遥看着这一幕。
陈阁一定没留意，那是他跌倒的身边，浓绿的灌木中探出一枝湿漉漉的花枝，上面开着鲜艳的红花，落在席隐眼中，像是点缀在陈阁的发间，成为划破雨幕的姝色。
那一瞬间，像是一颗石子被投入经年幽静的碧潭中，在波澜不经的潭面上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而那颗拨动变化的石子，在无知无觉间，沉入碧潭的最深处。
席隐这时才终于发现，那些自以为的难过和厌烦，其实都是因为嫉妒和想念。
嫉妒曾经的自己，能够见到你，碰到你。而不是像现在的我一般，空守着回忆，在无尽的凄冷孤寂中不断下沉。
所以只能告诉自己，我讨厌你。
经年累月，我觉得我真的很讨厌你。
但只要我真的见到你，我便会知道，不是的。
这些所有的回忆往事，这些留存在我心中，经历过一次次沉睡苏醒，历经千年，依旧鲜明的回忆，是最初的我，对你永不磨灭的爱意。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番外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