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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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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不敢冷着容歙,他心思如此细腻,若是察觉到什么,指不定把我怎么处置。爹娘固然重要,可先要保住命,才能谈以后。
“王爷,其实不必束腰的,现在还看不出来。”我拿着白绸不敢动手,好心地劝他三思。
这是他复朝第一天,四个月的胎腹已经略有隆起,但藏在朝服下并不引人注意,他却坚持要我把肚子束得平坦。
“不可心存侥幸。你别担心,现在孩子还小,缠几圈不打紧的。”他轻抚腹部安抚好孩子,便张开双臂等我束腰。
我只能把白绸一圈圈缠上去。
“再紧一点,不妨事,别怕。”他轻蹙眉头,但不吭声,我便有些犹豫。
“难受吗?要不还是别束了,对孩子不好。”
“不要紧,也就两三个时辰。沁儿,今日下朝你来接我可好?”
我愣了愣,将白绸最后打上结,有几分无措:“王爷怎么突然说这个?我只是个下人……”
“如果你愿意……”
我仓促打断他:“奴婢不愿意。”
他唇边的笑容淡下来,转而染上几分讥诮:“我话都没说完,你就这么急着拒绝我?”
“王爷……”我呼出一口气,觉得有点累,“王爷对我好我知道,可我就想一直和现在一样照顾王爷。无论王爷让我升官发财还是给我其他荣华富贵,我都不要。”
他的讥诮也消失了,阴着脸从架上取下腰封自己扣紧,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完了,惹他生气了。
但我不后悔,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会给他相同的答案。我不愿意做他的侧室,更不愿意和他牵扯太深,像现在这样做个贴身侍女,已经是我能承受的极限。
*
容歙回来得比平常晚,一回来就进了屋,也不喊我伺候,也不许尹光进去,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待在里头小半个时辰,不知道做了什么。
尹光为难地看着我问:“玉鸾,你是不是惹王爷生气了?”
我心虚地装傻:“啊?没有啊……王爷到底怎么了?”
“今日下朝王爷问我你为什么不去接他,我说不知道,他的脸色就不太好……你是不是忘了要去接王爷了?赶紧去道个歉吧,别让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这话说的,我又不是救苦救难观世音,哄容歙这么艰巨的任务怎么落到我的头上?
我敲了敲门,怂得很:“王爷?王爷?你该用早饭了王爷……”
他不理我,我讪讪收回手,朝尹光无辜地笑:“我也没办法……”
尹光气愤地瞪着我,末了无奈叹气,“算了,你先去准备着,指不定什么时候王爷就饿了。”
我刚要开溜,屋里响起一声阴沉的怒喝:“尹光进来!”
尹光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推门的手都不敢用力,“是,王爷。”
他们在屋里说了些什么,我守在屋外等,既怕他喊我,又怕他不喊我,纠结得很。
没过多久尹光就出来了,看着我欲言又止:“那个……玉鸾啊……王爷说让你歇几天,不必伺候了……”
我的心一凉,“哦”了一声,听话地走了。
不伺候也好,正合我意,看不见心就不乱,心不乱脑子就清醒。只要远离容歙,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把他从心里剔除出去,少去许多烦恼。
可算盘打得好,真坐在屋里喝茶吃糕时又觉得百无聊赖。玉蝶有事要忙,全府的人都有事要忙,只有我闲了下来,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出去买些书看吧,反正容歙早已允许我自由出入,闲着也是闲着,出去逛逛心里也能不那么烦躁。
*
诗三百,容歙给我念过。
论语,任政之本,容歙该好好看看。
道德经——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容歙,狗/贼也,应学此道。
周易……我是不是该给容歙算一卦,看看他究竟会不会谋反?如果只是谣传,那我为什么不能继续喜欢他?
我为什么老想起他?
心烦。
《大周美男图鉴》?这是什么书?我眼睛一亮,做贼似的左右环顾一圈,见无人注意,眼疾手快拿了一本躲到角落翻阅起来。
吓,大周风云榜魁首,容歙。
大周端方榜魁首,容歙。
大周才学榜魁首,容歙。
大周俊雅榜魁首,还是容歙。
这是谁写的书?容歙写的吧?我好奇地往后翻了翻,终于在第十八页看见了魁首不是容歙的榜,叫大周身长榜。
一见这榜我就明白过来,此书根本就是一派胡言。大周地域辽阔,人口众多,作者怎么知道谁是最高的男人?
不过谁是最高的男人?我仔细一看,好家伙,文如竞!
说起来半年前我还见过他,生得确实高挑,估摸着有九尺,为了看见他的脸,我得仰头鼻孔朝天。
这么一看,还有些看头。
我买了一本藏在袖子里,灰溜溜地跑回府去,打算晚上好好研究研究。
容歙却迎面而来,气势迫人,我吓得低头躬身站在一旁,等他劈头盖脸训我一顿,他却像没看见我似的,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尹光跟在他身旁,一脸愁苦,给我使了个眼色,我也没看懂。
算了,肯定不是大事。
眼见他们走远了,我赶紧小跑着回了屋,躲在床上翻美男图鉴。
一共十多个榜,每个榜的魁首都有整张大的画像,第二第三名两人合一张纸页,第四名开始就只有名字了。我一页一页翻过去,总共有十一个容歙,每一个容歙都不及本人风采之万一。也不知道是谁画的,把人画得那么丑。
想着想着,容歙的面容又浮现在我脑海里,他朝我笑的样子,他嗔怒的样子,他凝眉沉思的样子,他熟睡不设防的样子……恍然惊觉,才发现原来他已经在我心里留下了许多抹不去的记忆。
他真的有我爹说得那么坏吗?可为什么我看见的和爹说的不一样?他没有大逆不道,没有阴险狡诈,也不凶狠残暴,他分明很好,除了心眼多得像蜂窝,其他都没什么大毛病。
是我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吗?还是他对我有所隐瞒,在我面前刻意收敛?
我想不明白,索性不再为难自己,找了笔墨来照着书本画小像。
作者画工不够,把容歙画丑了,我照着心里的容歙寥寥勾勒几笔,都比他画得有神韵。他有一双桃花眼,眉毛浓而凌厉,鼻子很高很漂亮,嘴巴薄而锋利,笑起来却很温柔……倏地停笔,我心下一惊,当即揉皱一纸画像,将它扔进了角落里。
不能画他,不能想他。画文如竞好了。
文如竞长的什么样来着?照着描吧。
*
容歙十天没理我,我把书上的男人摹了个遍,又出门买了几本书看,决心和他犟到底。
说起来还是仗着他偏疼我,要是容昀十天不理我,我早就巴巴地贴上去道歉哄人了。
不过他也不敢不理我。
容昀……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样了。
“玉鸾姐姐!不好了!王爷晕倒了!”玉蝶惊慌失措地推门进来,拉着我就往容歙屋里跑,“邓大夫让我来找你,说非要把你拉去见王爷不可!”
哪里还用得着玉蝶扯,我挣开她的手一路飞奔,慌得手心直出汗。
情爱这事果然还是不受控制,越想忘越不能忘,这么些天画了这么多美男子,读了这么多书,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一败涂地。
“王爷怎么了?”我扯着邓大夫焦急地问。邓大夫幽深地看着我,指了指屋里:“你自己去看吧。”
我茫然看向尹光,他却也转过头,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只能自己进去,悄无声息的,生怕惊扰了屋中人。
容歙静静地躺在床上,面容苍白,神色憔悴。十天不见,他又瘦了一圈,眼下还挂上了两团乌青,也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过的,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样。
“王爷这几天太过操劳,又无心饮食,以致体力不支,力竭晕厥。”邓大夫跟进来,压低声音对我说。
我没出息地哽咽;“怎么会无心饮食呢?先前分明能吃下东西了……”
“还不是和你怄气。”
我惊诧地看向他,以为他在骗我。“我……你胡说!”
我算什么东/西?一个随时可以替换掉的奴婢而已。容歙堂堂摄政王,容昀的九皇叔,怎么可能因为我闹这种幼稚的小性子?邓大夫也太可笑,撒谎都不打草稿。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王爷有多喜欢你我们都看得出来。偏生两个人都倔,各自忍着不肯示弱。你倒罢了,身强体健的,可王爷什么身子你不清楚吗?就不能顺着他些?现在好了,人熬倒了,心疼的还不是你自己。”
“我……”我想否认,可邓大夫似乎看穿了我的心,否认好像也只剩下自欺欺人。
“是我不好……可是……我只是个下人……我有什么资格呢……”
邓大夫叹了口气,“下人主子还不是王爷一句话的事?你为这个冷落王爷这么久,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不是的,不是这么简单的……他不明白,我和容歙之间牵扯太多,我们本就不该有情,是我荒唐地动了心,才会令事情越发复杂难办。
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你和王爷的事你再仔细想想,当务之急是让王爷进食。等他醒了你来一趟小厨房,我让玉蝶做好餐食热着。”
“好……”我答得恍恍惚惚,满脑子都是对自己的唾弃。季溪深,枉你自认聪慧,临到情爱一事上却蠢得无可救药。
笨死你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