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松来好月》江南轻筝

65、第 65 章

　　收养欢欢之后，昭儿有些不高兴。

　　他总说妹妹只有一个，她不是妹妹，要我们把这个假妹妹丢掉。

　　为此容歙凶了昭儿，把昭儿吓得嚎啕大哭。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哄孩子的活就到了我头上。

　　我花了好些时间哄昭儿，让他尝试和新妹妹相处。他先是又哭又闹，趴在床上翻来滚去耍无赖，我陪他滚了几圈，他总算停下来，钻进我怀里抽抽搭搭地问这个妹妹是哪里来的。

　　我说：“这个妹妹是娘从河里捡来的。她的爹娘不要她了。”

　　他愣住了，满是泪水的眼睛眨巴眨巴，突然爆发出更悲惨的哭声。

　　“娘亲——！为什么不要她！！！她的爹娘为什么要丢掉她！！！”边哭边像小猴子似的圈住了我的脖子，手脚并用扒在我身上。

　　好像他也要被丢掉了。

　　我拍着他的背哄他：“娘不知道呀。可是娘觉得她很可怜，所以把她接回了家。昭儿可以把她当妹妹，保护她吗？”

　　他哼哼唧唧：“可是她不是念念……”

　　孩子的话语有限，我却知道，他在意的是我们会不会因为这个孩子忘了念念。

　　对于昭儿来说，妹妹就只是念念，他不可以因为别人忘了念念。

　　我摸摸他的头：“对，她不是念念，她叫欢欢，是你的二妹妹。”

　　“二妹妹？”

　　“是你和念念的妹妹。”

　　他终于不哭了，睁大眼睛重复了一遍：“念念的妹妹？”

　　他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道：“那她不可以动念念的东西。”

　　“当然，念念的东西我们一起来保护，昭儿最爱念念了对不对？”

　　他用力点了点头，要我抱着去看新妹妹。

　　欢儿正睡得香，昭儿趴在床边看了许久，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蛋。

　　“比念念黑。”

　　“……”

　　*

　　昭儿逐渐接受了这个从天而降的新妹妹，每天下了学都要来看她，欢儿醒着时咧嘴一笑，他能高兴老半天。

　　“妹妹笑了！妹妹笑了！”小子手舞足蹈的，恨不能窜上房去。

　　日月轮转，夏去秋来，欢儿学会了抬头，学会了翻身，也认了人，最亲容歙，有时候我抱着她，她还要哭，怪让人嫉妒的。

　　小家伙还会咿咿呀呀说一些我们都听不懂的话，说得起劲了连蹦带踹的，像个小炮仗。

　　七月底上时，天气凉了下来，秋雨一落，激得人打喷嚏。

　　尽管千防万防，欢儿还是病了，恹恹地趴在容歙身上，不肯吃也不肯睡，哭得嗓子嘶哑，两天就瘦了一圈。

　　容歙急得不敢闭眼，生怕一闭眼，念念的噩梦又要重演。

　　“孩子已经喝了药了，我来抱一会儿，你去睡吧。”我想把孩子接过来，可容歙固执得很，躲过我的手不让我抱。

　　“静砚，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他摇摇头，十分坚决：“我来，你们去休息吧。我要陪着女儿。”

　　他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再这么下去必然要伤身，我没了办法，只能扰了师父的清净，把他从山上拽了下来。

　　“你这臭丫头，要累死老头子了！”他骂骂咧咧的，但还是跟着我回了家。

　　“是风寒，药用得没有问题，睡一觉就会有精神了。”

　　容歙猛的松了口气，身子便有些支撑不住，抱着孩子踉跄了一步。

　　我忙扶住他，接过孩子抱着，让他回床上躺下。

　　他身子本就不好，又劳累过度，得知孩子无碍后，不过片刻就昏睡了过去。

　　欢儿病着，我也不敢睡熟，索性熬了个通宵，等乳父醒了再把孩子交给他。

　　乳父醒得比容歙早，我把孩子交给他后闲了下来。难得没有孩子打扰，便躺上床从背后抱住容歙，嗅着熟悉的气息，疲惫而安心地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睡梦里地动山摇，我猛地惊醒，就见乳父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使劲摇我的肩膀，神色慌张：“深深！静砚他看起来很不舒服，你快去看看吧！”

　　我顿了顿，着急忙慌跳下床就往外跑。

　　容歙在灶台边弓着身子站着，站得颤颤巍巍，一只手撑着灶台，另一只手圈在肚子上，脸色惨白，呼吸急促，额头冷汗如瀑。

　　欢儿病的这两天他没怎么好好吃饭，现在恐怕是犯了胃疾。我忙上前扶住他，让他靠在身上慢慢往卧房走。

　　他没力气，走得踉踉跄跄，间或哼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好不容易把人扶上床，他又疼得立刻蜷缩起来，怎么劝都不动分毫。

　　“肚子疼……不……不对……呃……”他已经疼得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心急如焚，忙飞奔着去找来了在村子里摆摊义诊的师父。幸好他为了欢欢的风寒还没有回道观，不然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可靠的大夫。

　　“师父，静砚突然肚子疼，可能是胃疾犯了，你快去给他看看。”

　　师父理了理被我拉皱的袖子，看我的眼神很是无语。

　　“你能不能别这么粗鲁。”

　　好啊，现在嫌弃我粗鲁了。还不是他教的。

　　“嗯……？”他哄出容歙的一只手腕捏了捏，沉吟了一声，问我：“你说什么？胃疾？”

　　我懵然点头：“难道不是？”

　　他无语地撇了撇嘴，取出几根银针在穴位上扎了下去。

　　“胃疾。”他又重复了一遍，眼风凉嗖嗖的，“你告诉我胃在哪里。”

　　我点了点自己的胃，又仔细看了看容歙捂着的地方，好像确实不是胃。

　　他圈着的范围太大了，实在不好确认。

　　心里升起一个荒诞的念头，我不知该喜该忧，惊得都结巴起来：“难道……难道是……”

　　师父捋了捋胡子，笑容浮上面颊：“我们家深深又要做母亲了。”

　　母亲……容歙他……怀了身孕么……

　　“师父……呃……孩子……会有事吗……”容歙挣扎着撑起身子，护住腹部忧心忡忡。

　　师父把他按下去，宽慰道：“放宽心。你只是前几天太累了，好好歇几天，多吃多睡，再喝几副药，没什么大碍的。”

　　容歙便松了口气，拉过我的手覆在小腹处，眸中涟漪摇晃：“这一次……陪着我，哪里都不要去。”

　　眼眶一热，我俯下身搂住他，“我哪里都不去，就陪着你。”

　　*

　　容歙身子不方便了，照顾欢欢的事情更多地落在了我身上。好在他虽然虚弱，照顾自己还是绰绰有余，不必让我分身乏术。

　　他的睡眠变得悠长平和，每天早早睡下，又晚晚醒来，神色尽是愉快和满足。心情好了，面色也红润起来，身上也有了力气。我把欢儿抱到他怀里，他怜惜地刮刮她的小鼻子，逗道：“我们欢欢也要做姐姐了。”

　　欢欢便咯咯咯地笑起来，笑得秋天的风似乎也没那么凉了。

　　又下了一场秋雨，土地被冲刷出潮湿的地气。容歙坐在门口赏雨，猛吸了一口气，突然脸色一白，站起身扑到墙边，吐了。

　　我吓了一跳，忙去拍他的背。他用力撑着墙，难受得说不出一句话。

　　该来的总会来，害喜还是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