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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 63 章 ...

  •   我和容歙在宫里修养了半个月,能下地走动的第二天,容昀依照约定,派车马送我们回了王府。

      尹光和玉蝶翘首以盼 见我们回来高兴得泪流满面,一个劲用袖子擦脸。

      容歙沉默地将我抱下车,一路抱进卧房放在床上,又沉默地转身要走。

      其他人噤若寒蝉。

      我急忙喊住他:“静砚!”

      他步子停住,没有回头。

      师父说,心病还需心药医。我和他之间隔着念念,隔着不辞而别的两年,还隔着诸多争执和怨恨,如果放任逃避下去,好不容易得来的相守终将变成离别。

      我不想这样。

      “你去哪里?”

      “书房。”他淡淡地回答我。

      “我跟你一起去。”

      他终于侧过头,眉眼低垂,目光落在地上,不肯看我:“不必。”

      他还不肯原谅我。

      也是,我什么都没有做,他凭什么原谅?

      不等我再说些什么,他脚步一迈,离开了卧房。

      家里有人冷战,其他人总是不好过的。他们两头哄着,哄得绞尽脑汁,愁眉苦脸,我看了也自责,便让他们别费心了。我和容歙之间的事,终究还是要我来解决。

      夜黑风高,我扶着墙,慢吞吞挪到了书房。

      书房的灯已经灭了,四周没有人声,只有几只孤独的虫在吟唱。

      我扣了扣门,书房传出他的声音。

      “谁?”

      “静砚,是我。”

      声音很快迫近,似乎就在门后,但门没有打开。

      “有什么事?”

      “能让我进去说吗?”

      他迟疑了一下,打开了门。

      然后拧起了眉。

      “身子不好,不要乱走。”说罢又把我抱起来,想送我回屋。

      我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微微仰头看着他,泪意汹涌:“对不起……”

      他身子一僵,面沉如水:“回去休息。”

      “我不。”我眼疾手快扒住门框,“我想和你在一起。”

      月色下容歙眼尾发红:“夜深了……”

      “那就睡在一起。”

      “季溪深!”他微怒,“我不想。”

      “那我打地铺。”

      他简直要被我气笑了,“就这么想和我睡?”

      我点点头。

      他自嘲似的轻笑一声,复又转身,关上了门。

      把我丢在了床上。

      “疼……”他丢得不重,但我背上被戳了个洞,受到撞击还是有些疼。

      他紧张了一瞬,张了张口,又忍住了。

      “睡吧。”

      “你呢?”

      “地铺。”

      “……”

      我静静躺在床上,侧身看着他。月光明亮,透过窗照亮书房一角,映在他脸上如玉般温润。

      他闭着眼,睫毛纤长,呼吸均匀,但并没有睡着——睡着的容歙不会绷着脸。

      原本我想跟他说说话的,可是不知怎么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容歙已经不在屋里,我身上的被子盖得整整齐齐。

      *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渐渐凉了起来。书房毕竟不是卧房,没那么暖和,任性躺了一晚,就有点受凉,连打了两个喷嚏后,容歙冷着脸把我送了回去。

      又在卧房安了一张榻,到了晚上就来陪我。

      我怕他也冷,往榻上铺了层短山羊绒毯子,得了他一句:“现在还没有立冬。”

      我翻了个身不说话,便听到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一连几天,我们都这么不尴不尬地相处。好在昭儿没有回家,容歙也不用在孩子面前强颜欢笑。

      我的身子渐渐好起来,开始和玉蝶在府里随意乱逛。容歙还不许我出府,我也不去违抗他,他去季府陪昭儿,我就等他回来,他在书房看书,我就坐在花园赏景。

      偶尔还能看见他站在月洞门边,神色复杂地望着我。

      我装作不知道,不去戳穿他。

      “今天天色不好,看起来要下大雨。”玉蝶和我坐在湖边,望着阴沉沉的天叹气。

      “要下就下吧,雨天有雨天的乐趣。”

      玉蝶忽然想起什么,抓住我的手道:“忘了告诉姐姐了,王爷生了……啊……上次生产之后,就落下一项顽疾,要是受了凉,就会腹痛不止。所以一到冬天,我们总让他汤婆子不离身,不然就要难受好久。看这天气越来越凉了,你们屋里也该弄暖些了。”

      我心头一紧,想起昨夜半梦半醒间听到的窸窸窣窣的响动,还以为是他睡不着,难道已经开始疼了?

      我连忙去找师父和邓大夫,他们却说容歙并没有找过他们。

      难道是我搞错了?

      当夜果然大雨倾盆,风裹挟着冷意一阵阵砸在窗上,哐哐作响,十分骇人。

      容歙从外面进来,虽然撑了伞,肩头还是湿了一大片。他面容沉静,唇色却发白,显然不太舒服。

      我迎上去,这时候也顾不上他还在冷战,拧了热帕子就往他脸上贴。

      他怔了怔,竟没有躲。

      “今夜会有些凉,快睡吧,不要踢被子了。”他接过帕子丢进水里,脱下衣裳躺了下去。

      “你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泡个热水澡吧?”

      “不用。”

      他答得干脆,但我依然不敢松懈。犹记得生昭儿时,他能忍着阵痛一直到夜宴结束,这么个犟脾气,嘴硬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雨越下越大,渐渐盖过了一切声响。他大概以为我睡着了,终究还是忍不住,在深夜里呻/吟出声。

      “呃……”

      我猛的睁眼,几乎跳起来,眼疾手快点起烛火,幽暗的火光边缘,容歙紧紧蜷缩着,脆弱而孤独。

      我的心疼极了。

      “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了?”我小跑过去,压抑着哭腔想把他扶起来,可他固执地缩成一团,不许我动他。

      “静砚,别任性!回床上躺着,我去找师父和邓大夫……听话……”

      他反抗的力气渐渐小了,或许是已经筋疲力尽,我趁机把他托起来,半抱半扛着送上了床。

      刚转身要出门,手腕又被用力握住,他分明虚弱,却强硬得可怕:“别去……在下雨……呃——别去……”

      我急道:“我走游廊!我撑伞!你放手,我很快就回来!”

      可他依旧不肯松手,满是冷汗的脸上又不断滑下眼泪,语带哀求:“让我痛吧……求你……深深……就这一次……”

      我愣住了。

      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他是在想念念。

      只能找出事先找师父讨来的药丸,混着水囫囵让他吞了下去,又爬上床,把他紧紧搂在怀里,手搓热了捂在他冰凉一片的小腹,希望能减轻他的痛苦。

      他在我怀里挣扎了很久,甚至痛晕了一会儿,下半夜时才缓过来一些,任由我抱着虚弱地喘息。

      “好点了吗?”

      他低低应了一声,情绪很低落。

      “睡吧,睡醒就好了。”

      他不吭声,良久,双手盖住了我的手。

      “我想念念……”

      似有一股电流窜过全身,经脉酸楚难耐,鼻子一酸,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我也想我的孩子。

      容歙的身子轻颤起来,压抑的哭声愈渐清晰。

      在这个大雨瓢泼的夜里,他终于剥下所有伪装,为心爱的女儿撕心裂肺痛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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