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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   离容昀寝殿还有一段距离,便能隐约听见殿中传出的痛苦哀嚎。师父抓住我快走了几步,走到门口时叫声已经清晰到让人揪心。

      “老师……老师来了吗……呃——”

      有人急切道:“快了快了,在路上了!”

      “快去催!哈呃好痛……老师不来……朕不生!”

      隔着门我都替殿中的御医们捏把汗。

      小疯子,临产都疯。

      让了一位端血水的宫人,我在催促声中推门进去。入目是满宫凌乱,产翁、御医、伺候的、端水端药的挤了一屋子,鼻尖尽是血腥之气,血水也是一盆一盆往外泼。

      我在门口站定:“陛下,臣来迟了。”

      容昀的声音立刻透出欣喜:“老师……老师……呃——老师……朕好痛……”

      “臣知道陛下辛苦,请陛下听御医的话,陛下和孩子都会平安的。”

      我的敷衍刺痛了他,他哽咽起来:“朕都要生了,你就不能来陪陪朕,看看朕吗……”

      我不动如山:“陛下,这不合规矩。”

      容昀突然惨叫一声,内殿传来一阵沉闷撞击的声响,接着听产翁欢呼道:“陛下,羊水已破,快了!”

      容昀的呻|吟却立刻低弱下去,像是没了力气,只有几声抽泣。

      “好痛……老师……朕不要生了……老师……呃……”

      一个满手是血的男人从帘幕后钻出,一脸焦急道:“陛下请王妃进去。”

      “可这不合规矩。”

      男人急得就差给我跪下:“陛下体弱,胎儿又不肯下行,再这么下去,陛下就没有力气了!请王妃看在孩子的份上,进去陪着陛下吧!”

      我不愿进去,还想再说点什么拒绝,师父却推了我一把,点头道:“我和你一起进去。”

      男人为难了一瞬,立刻转身引路。

      距离容昀发动不过三四个时辰,或许是早产的缘故,或许是体力不支的缘故,他已经疼得没了人样,嘴唇血迹斑斑,被子盖住之处也已经渗出些许鲜红,看起来情况不妙。

      他见我进来眼睛一亮,朝我伸出颤抖的手,眼泪簌簌滑落:“老师……”

      我在半丈外站住:“陛下,臣来了。”

      他哀求我:“再近一点……朕想靠着老师……”

      我一点点挪近,直至他拽住我的衣摆。

      “呃啊——”他猛地扬起身子,额头青筋毕露,疼痛至极。

      容昀是头胎,又是早产,生产过程十分凶险。我提着一颗心,分辨不清是盼着他出事,还是不希望他出事,就这么杵在床头,偶尔敷衍几句,一直等到了晨光微熹。

      在御医产翁和师父的保护下,容昀的孩子平安出生了。

      如我所盼,是个男婴。

      不过,他不会失去父亲了。

      容歙让我别动他,那我就不动。

      再不甘心也不动。

      今后会有什么腥风血雨,尽管来便是。

      *

      容昀产后虚弱,昏过去前只下了一道口谕,不许我出宫。

      我又被软禁了。

      这次是和师父。

      他老人家倒是悠闲,每天喝茶逗鸟,还和禁卫军交上了朋友。

      软禁的第三天,禁卫军偷偷给他带来一副银针,他把我按在床上,从头到脚扎了一圈。

      我像只刺猬一样躺着不敢动,郁闷地问他:“师父你这是干什么?又要拿我练什么?”

      师父哧了一声,“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不是吗?

      “你当我之前说的是放屁?”

      “你又说什么了?”他说那么多话,我怎么记得住。

      “我说你心肝脾肺肾都要坏了!”

      “怎么可能?我好着呢!”

      师父絮絮叨叨道:“还当我唬你呢?容歙都看出来了,你现在很不对劲。心脉弱,气血虚,脾胃不和,肝气郁结,肾精亏损,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有了!再这么下去,不出三年就等死吧!”

      “……哪有那么严重。”我小声抗辩,心里发虚。

      “你看看你现在的脾气,动不动就发火,一点都不冷静,容歙不过是说了你几句,你就扭头跑了。他说的还委婉了,你已经走火入魔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带你走吗?小皇帝把你折腾成这样,总得用宫里的好东西赔点。”

      “……”

      “半个时辰后喝安神汤,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师父的目光忽然变得柔和,像父亲一样,“女孩子家家的,不用什么都一个人撑。”

      我鼻子一酸,忙闭上了眼睛。

      果真是多愁善感了。

      *

      容昀昏迷了两日,又昏昏沉沉了数日,产后第八天,终于召我入殿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让师父留下,独自一人去见了他。

      殿内药味甚重,他靠坐在床头,脸色苍白地望着我。

      “过来。”

      我慢慢走近,停在帘帐之外。

      “进来。”

      我掀帘而入,站到他床边。

      我看着他的面容,苍白的脸上难辨喜怒,猜不到他要同我说什么。

      “容歙生产时,你也是这么远远地站着,让他拉着衣角吗?”

      “……”是兴师问罪。

      “不是。”

      他冷笑了一声:“想必是极尽温柔,彻夜陪伴,痛他所痛,苦他所苦吧?”

      我闭口不答。

      “怎么轮到朕,就躲得那么远呢?”

      “是讨厌朕吗?是恨朕吗?”

      “老师,还是说……你想朕死吗?”

      我立刻跪下磕头:“臣不敢。”

      “不敢?!”他的声音陡然讥诮,“世上竟还有老师不敢的事吗?你以为朕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心如擂鼓,不敢问他知道了什么。可能是诈供,我要稳住。

      “陛下认为臣做了什么?是因为臣来迟了,陛下怨臣吗?”

      “事到如今你还要瞒着朕!”他用力砸了一个碗,青瓷碎了一地,“容歙醒了!”

      这件事不是众所周知了吗?

      “是,他醒了。”

      “所以你想回到他身边去!即便朕在生孩子,朕那么疼,生死一线,你想的还是他!你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朕!朕生孩子的时候你是不是巴不得朕熬不过去,你就能和他双宿双飞了!”

      他又开始发疯了。我松了口气,无理取闹总比知道我想谋害他好。

      “陛下在胡思乱想什么?当时臣自然是在求满天神佛保佑陛下顺利生产,万不敢有任何杂念。”

      “你还想骗朕!”他气极了,猛地推了我一把,也不知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推得我往后踉跄一步,竟然脚底一滑,从床边摔了下去。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身子还没落地,后心猛地一阵剧痛,我清晰地感受到有什么刺穿了身体,立刻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意识也模糊起来。

      是摔晕了吗?

      可是好痛……

      容昀跌跌撞撞地朝我扑过来,脸色白得吓人,他的手臂在颤抖,慌张无措地将我抱起来,我才发现身/下不知何时已经被血浸透。

      哪里来的血?

      “老师……老师你别睡!来人!快来人!宣御医!快宣御医!”容昀声嘶力竭,我的脑子越来越混沌,很努力去想,才想起那只被他砸在开花地上的碗。

      难道又要莫名其妙地死了吗……

      我的容歙……我的昭儿……

      我真的不想死……求求老天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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