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松来好月》江南轻筝

58、第 58 章

　　原以为这场冲突不过是小插曲，没想到我低估了贤妃的妒忌之心，她开始时不时地找我的麻烦。

　　有时候是堵在路上奚落我，有时候我夜深回去陪孩子，她故意大晚上来找我，美其名曰请教诗词，吵得昭儿夜不能寐，白天也没了精神读书。我闭门谢客，她就买通一些宫女太监给我传假消息，让我浪费大量时间在宫里来回奔波，耽误了不少事，容昀还为此同我大吵一架，质疑我故意躲他，就是不想见他。

　　我没有力气辩驳，随他去了。

　　一日天阴，贤妃又故技重施，让人告诉我皇后请我到御花园一叙。这宫女确实是皇后身边的人，我虽然疑虑，但以防万一，还是去赴了约。

　　见到的人不出意外还是贤妃。

　　她趾高气扬地递给我一封信，示意我拆开看看。我耐着性子打开，信里竟然是一首情诗，落款人，文如竞。

　　文如竞的心意我很早之前就已经知晓，只是他前几个月已经成婚，怎么会写这样的文字？而且抒情的对象竟然不是季溪深，而是季玉鸾。

　　难道哪位哥哥说漏嘴了？

　　“这是什么？”我装傻，贤妃拎起信纸啧啧了两声，笑道：“王妃这都看不出来？这是文如竞大人在婚前写在酒楼的醉诗，喝醉了都念着王妃呢！这首诗现在京城都传遍了，你说要是陛下看见……”

　　那文如竞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你是什么意思？”我干脆直截了当问她，省得浪费时间去猜。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要你离陛下远一点，别成天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陛下，勾/引陛下！想做后妃？做梦吧！”

　　我简直要笑出来了。

　　“好，我答应你。从今天起，我离陛下远一点，把陛下还给皇后。”

　　她摇摇头：“错了，是还给我和皇后。”

　　我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这人没什么脑子，如果非要碍我的事，不如早日除去。

　　回勤政殿第一件事，把文如竞调离京城，别让他再弄出什么幺蛾子，哪天再把命搭上。

　　对于调离京城的旨意，他泰然接受，离开前上了一封奏疏，先说了几句无聊的官话，才说起正事，大概就是说他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也知道我知道了他的心意，此番调离是他活该。但他走归走，如果哪天任何人负了我，他一定不顾一切带我走。最后提醒了一句，我的行事作风简直和容歙别无二致，朝里对我意见很大，要我当心行事。

　　我把这封奏疏扔进火里，烧成了灰烬。

　　那天谈话后回来的路上下了大雨，本就受了点风，劳心劳力处理完文如竞的事，当天晚上就有些头晕。昭儿担心地用小手贴我的额头，红着眼睛说：“娘亲，你的额头好烫！昭儿去请御医来！”说着就要爬下床。

　　我赶紧拉住他哄：“昭儿别去，晚上路黑，你还小，不能一个人走夜路。娘亲没事，明天天亮了你再去请御医好不好？今天晚上陪娘亲睡一觉，说不定明天就好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用力点了点头：“那昭儿给娘亲讲故事！”

　　昭儿颠三倒四讲了一会儿，我就有点昏沉，又怕他半夜跑出去，硬是熬到他睡熟了，才敢放任自己晕过去。

　　梦里又是他小小的身影奔跑在官道上，夜路漆黑，他一边跑一边哭，突然惊叫一声，掉进了一口深井，再无声息。

　　我吓得骤然惊醒，发现身边围了一圈人，昭儿脱了鞋坐在我身边，眼睛湿漉漉的，还在抽抽搭搭地哭。床边是一位御医，还有容昀和皇后，都是一脸担忧。

　　“老师，你终于醒了！”容昀扶着桌案站起来，撑着腰急切地凑到我身边，语气很是焦急，“怎么突然高烧了？是不是这几日的雨凉着了？”

　　我头晕眼花，攒了点力气道：“谢陛下关怀……臣恐怕是着了凉，这几日不能替陛下分忧了……咳咳……陛下快离开吧，当心过了病气。”

　　容昀不依，皇后便护着容昀的肚子劝道：“王妃有御医照顾，陛下在这里反而让王妃担心，病好得更慢。陛下还是出去，照顾好自己的身子，王妃才能安心养病。”

　　容昀的眼神颤了颤，手抚着身前的隆起妥协道：“老师，你按时喝药，要什么都跟朕说。朕不打扰你休息了，你快些好起来，朕不能……”

　　“陛下！”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在寝宫发疯也就算了，让御医听了这些混账话，宫里不知又要传成什么样子。

　　他不要脸我还要呢。

　　“陛下出去吧，臣没事。”

　　他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我的住处。

　　我松了口气，虽然不是设想的方式，但至少确实可以远离容昀了。至于贤妃，过段时间让他自己收拾吧。

　　一定是一场精彩的好戏。

　　*

　　入宫几个月，我还没有好好休息过，这次趁病倒是得了几日的空闲，可以好好陪陪我的孩子。

　　庄斐还是每日都来，有时候我会听听昭儿的学业，学得好就奖励，学得不好指导几句。昭儿是个聪明的孩子，不用我操心太多，大多数时间我可以用来睡觉。

　　只是病了之后，昭儿就不能再和我睡一间屋，我在隔壁给他添了张床，让他自己乖乖睡觉。

　　头一天他很听话，第二天就趿拉着鞋委委屈屈地跑回来，说晚上有大猫叫，他害怕。

　　这几天风雨大作，声响确实有些吓人。可我又担心传染了他，也不敢让他回来和我睡。

　　不等我想出办法，昭儿已经利索地甩掉鞋子爬上床，钻进被子里抱住了我的腰。

　　“昭儿要和娘亲睡，昭儿不怕生病，昭儿要和娘亲睡。”

　　我叹了口气，揉揉他的小脑袋，应允了他：“好，昭儿和娘亲睡。”

　　我们抱成一团，孩子钻在我怀里闷声道：“娘亲，你以前去哪里了？爹说你去了很远的地方，我每天都在等你回来。”

　　童言稚嫩天真，我眨了眨眼忍住泪意，拍着他的背回答他：“娘去游历四方了，看到了好多漂亮的风景，娘给你讲讲路上的故事好不好？”

　　昭儿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等我们回家和爹一起分享。爹最喜欢听故事了，每次我从外祖家读书回家，爹总会问我学堂里的故事，有时候还会听哭呢！”他拢起手盖在我耳朵上，作悄悄话状，“娘你要保守秘密，爹不知道我发现他哭了，他是晚上偷偷哭的。”

　　我觉得好笑，又涌上心酸。孩子不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容歙他独自支撑的两年，该有多希望我在他身边……

　　怕在孩子面前失态，我及时阻止了昭儿的话痨，哄着他入睡后，才敢哽咽几声。

　　容歙他……也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