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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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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歙料事如神,当晚府里就来了不速之客。
我留着一个心眼,睡得不深,四更天时迷迷糊糊听到玉蝶的梦话,还有一声奇怪的叫声。
像是鸟,又像是鸡,在万籁俱寂中显得尤为诡异。
容歙让我不要出门,我就躺在床上静静地听。听了一会儿,那声音竟然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我的房门口。
我吞了口唾沫,吓得屏住呼吸。
“小雀,小雀……”
小雀是谁?难道是玉蝶?可她睡得这么死,一看就不像是内鬼。
难道是我?
思及此,我心头一震,惊骇不已。玉鸾究竟是什么身份?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吗?我没有玉鸾以前的记忆,无法判断她究竟是何人,可门口那人显然是来找我们的,这屋里只有我和玉蝶二人,玉蝶睡得人事不知,那就只可能是我……
我该出去吗?
“小雀……小雀……”对方似乎不耐烦了,“玉鸾……”
果然。
想了又想,我还是决定去会一会来人,或许可以帮容歙找出卖/国/贼也未可知。
我悄声走到门口,一点一点拉开了房门。
门外有个黑影迅速钻入房中,压低声音怒道:“怎么这么久?”
我借着月光观察他,中短身材,皮肤暗黑,下半张脸带着蒙面巾看不出样貌,但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盯着我看时竟似如芒在背,让我浑身发冷。
“怎么不说话?”
“嗓子哑了……”我急忙找了个借口,低下头去不让他看见我的惊慌。
“主人让我问你,听说容歙今日在大街遇刺,你可知道伤情如何?”
我该怎么回答?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等等,容歙今天说,放出去的消息是他身受重伤……
“伤得很重。”
他满意地点头,往我手里塞了一包东西,“找机会掺进他的饮食里,这次千万别再失手。”
我心惊肉跳地接过,被这个“再”字惊得腿脚发软。容歙这是生活在什么样的修罗场里?贴身之人竟然个个都想要他的命。
“主人说你做的很好,能成为容歙身边人不容易,一定不能浪费这次机会。”
我该怎么办……
“主人还有别的吩咐吗?”
“暂时还没有。”
来人要走,我忙又问:“如果成功了,我该怎么办?”
“自然有人来接应你离开。”
“谁来接应我?”
他警惕起来,紧盯着我似乎要看出什么不妥。可我确实是玉鸾,他眉心一皱,问:“你今天怎么回事?和往常不太一样。”
我吓出一身冷汗,心中飞速盘算,道:“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我有点过度紧张……”
“不要紧张,事成之后去找看茅房的老李,他会带你出来。”
他这么一说,我竟觉得他身上飘出一股臭味。
“是……”
他转身欲走,刚一拉开门,却有一道银光闪过。我心下一惊,就见容歙被尹光搀着,苍白的面容在渐进的火光映照下染上些许可怕的红。他蹙着眉,正失望而凌厉地望着我。
“拿下。”声音也和目光一样冷而失望。
我和黑衣人被王府府兵五花大绑,丢进了牢房。
容歙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我看着牢里昏暗的烛火,枯坐到天亮。
我不恨他,也不怨他,他是对的。如果换做是我,亲眼见到贴身之人和身份不明的人在一起,也无法全无怀疑。
我只是心寒,他算计我。
虽然我也很清楚,这是不可避免的。
要怪就怪我自认为在他心里特殊,要怪就怪我信了他。
都是我蠢。
天彻底亮了,我觉得有点累,想睡觉。也不知道后续会怎么样,船到桥头或许应该是自然直吧,我什么都不想管,只想睡觉。
可躺下了也睡不着,我缩在墙角想了许多,想他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什么时候决定设计我。我并没有做过什么害他的事情,顶多有时候因为不知情含糊其辞地糊弄他。可这就成为了他怀疑我的理由吗?
也是,这已经足够了。
还是要怪我倒霉,魂魄跑到了细作身上,也怨不得谁。
“玉鸾,大总管找你。”牢头说。
我抬起头看着不知为何而来的尹光,眼泪莫名流了下来。
他看我的眼神也是那么失望。
“我说我没有,你信吗?”
他敛了眉眼,沉声道:“王爷要见你,你有什么话,和他说吧。”说完就把我押到了容歙房里。
我跪在地上,仰头看着他。他的脸色愈发不好了,想来是昨晚的事让他更伤了身体。他不该起来的,他需要静养。
我的心有点疼,我想我知道是为什么了。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他淡淡地看着我,眼里什么都没有。
“我说我不认识他,你信吗?”
“你说呢?”
“你看,你不信,还要我说什么呢?”
“说说你是谁。”
我哪知道我是谁?
“不能说吗?”
“可你的同伙已经全都告诉我了。”
那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
“玉鸾,我对你很失望。”他终于带了情绪,愤怒,还有一些挫败。
我的心更难受了。
我真想告诉他,我不是玉鸾,我是季溪深。可我不能告诉他,这太匪夷所思,或许还会加速我的死亡,更有可能连累季家和容昀,我不敢冒险。
最重要的,季溪深对政敌容歙动了心这件事,我无法接受。
不如就这么算了,他怎么对我都好,我已经注定无法再效忠容昀,不如就让我带着这个秘密再次死去,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你们都出去。”容歙对尹光等人下令,闭了眼睛,似是疲惫至极。
尹光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听话地退了出去。
我依然跪在地上,没有绳索绑缚,没有刀剑架颈,却又无法起身。
容歙皱了皱眉,睁开眼睛看着我,眼里似有一片清白月色,异常干净。
“玉鸾,我不舒服,你再给我捂捂肚子好吗?”
我匆忙低下头,不愿让他看见狼狈的泪水。他真是恶毒极了,算计权谋,还算计人心。
可我能怎么办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从不知何时对他动心的那一刻起,我已注定失去了善终的权利。
我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他,像前一天一样在床边蹲下,搓热了手,伸入被褥覆上他泛着凉意的腹部。
“嗯……”他低低痛吟了一声,猛地揪紧了被褥,“药……玉鸾……呃……”
我的眼泪流得更凶,慌张地去床头找安胎丸,又手忙脚乱地把药塞进他口中,一下下顺着他剧烈起伏的胸口,不知该怎么办。
“王爷……我真的不认识他……”我哭着说。
“那你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缓过这一阵疼,疲惫地叹了口气,抚上我的头发,“你还是不肯告诉我……罢了,你以后不要再见他们,我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好不好?”
我惊得猛一抬头,“王爷……”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玉鸾从今天起就不存在了,好不好?”
“王爷……”我哭得哽咽,“你……”
“从现在起,你就叫……玉沁吧。”
我突然浑身僵冷。
我的乳名叫沁儿,只因我出生时父亲已年近不惑,上有一位出生一月便夭折的姐姐,父母便对我倍加疼爱。本想叫心儿,可师父说我命中缺水,故而又加了些水。我的大名叫溪深,小名便叫了沁儿。
应该是巧合吧,我安慰自己,很快冷静下来,请求他道:“王爷,能不能换个名字?这名字不好听。”
他看着我,“怎么不好听?”
“我……”总不能告诉他,这和我的乳名太像了吧?
“就是不好听……”
“你呀……我想了一晚上的名字,你竟不肯领情。罢了,你还是叫玉鸾吧,只我叫你沁儿,好不好?”
话说到这份上,我哪里还能拒绝,只能答应:“好……”
沁儿沁儿,像我爹娘在叫我似的。可我爹娘也早已不大叫了,他们现在高兴了叫我深深,不高兴了连名带姓喊我“季溪深!你给我过来!”只我大哥还爱这么叫我。
算起来容歙还比我大哥小,与我三哥同岁……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沁儿,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也去歇着吧,好好洗洗,换身干净衣裳,晚上还有大事要做。”
我看着他倦怠的模样,不禁又心生疑惑——他真的全然信我了吗?
“怎么不走?想和我一起躺着?”他突然弯起眼睛,笑着问我。
我赶忙起身跑走,离开时还忍不住给他盖好了被子。
想我堂堂帝师,短短两个月竟养成了为奴为婢的习惯,真是有辱门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