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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师父在房里救治容歙,我被他扣在屋外帮忙。说是帮忙,其实什么都干不了,药是邓大夫煎的,热水是尹光端的,我只是干等着,听着他压抑的喘息抓心挠肝地着急。

      容歙到底怎么了?伤了哪里?严不严重?师父为什么不许我进去?他究竟和容歙说了什么?不会把我|卖|了吧?

      正急得转圈,邓大夫一脸愁容地推门出来,看了我一眼,对尹光道:“王爷让你进去。”

      “那我呢?”

      “王爷没叫你。”

      我还想问什么,邓大夫已经关上门,拿着一张方子去抓药了。我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只犹豫了一瞬,邓大夫就转过弯,不见了。

      我只能继续等着,等师父出来,总能问到的。

      尹光没多久就出来了,神色严肃,似乎是要去执行什么任务。我识趣地没问,他就径直出了院子,一个闪身也不见了。

      又等了好久,等得邓大夫都端着空碗出来了,师父还没叫我。我有点着急,不管不顾地推门进去,竟然看见容歙曲起双腿大分着,那老头扎在他腿间认真地看着什么。

      “你们……”我尴尬地转过身,脸都在烧。

      师父似乎料到了我的莽撞,不紧不慢道:“既然进来了就过来吧。”

      我挪动过去,朝另一侧侧过身,看见了容歙惨白的脸。

      “王爷……”

      他的耳朵红红的,该不是在害羞吧?

      “血止住了,放宽心。”

      容歙声音嘶哑道:“多谢先生。”

      师父放平他的双腿走到我面前,笑眯眯地问:“小丫头,真不做我徒弟?”

      我愣了愣,意识到他并没有出卖我,心里一喜,摇了摇头,“不要。”

      他就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转身去容歙身上拔下八根针,又替他掖好被子,嘱咐我道:“好好照顾他,他动了胎气,需要静养。”

      我惊得一把拽住他,“你说什么?什么气?”

      “胎气。他有孕了,三个多月了。”

      我有点晕。

      “他早期调养得不好,伤了些许根基。今后你们要更仔细一些,饮食上不可疏忽,也别让他太过劳累……你听见没有?”他瞪我一眼,我连忙点头。

      “听见了……”

      “想必你们二人有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小丫头,有缘再见。”师父冲我笑了笑,背着手潇洒地推门离去。

      我猛地回神,跟着追了出去。

      “我……我送送他……”

      我把师父拉到角落,压低声音问他:“老头,你是不是骗我呢?”

      “骗你?你自己去摸一把就知道我是不是骗你。”

      “可他怎么可能怀孕呢?他连夫人都没有,怀谁的孩子?你的啊?”

      老头给了我一个白眼,骂我:“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怎么知道是谁的!你自己问他去!”

      我不依不饶:“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告诉我!”

      他一扬头,坚决地拒绝了我的请求,“无可奉告。”

      “你!”

      “他怀谁的孩子重要吗?重要的是你得照顾他。就算他肚子里是歌妓的孩子,你也得照顾好了。话说回来,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他没怀你的孩子,你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他是我的政敌!政敌!他就是怀你的孩子,也跟我没有关系!”

      “既然如此,你快回去照顾他吧。”

      我突然有一种被噎住的感觉。“……你真不告诉我?”

      “不告诉。”

      “那你还会不会来看我?”

      “有缘自会相见。”

      满心酸楚,我没忍住红了眼。上一回他也这么说,再见就是十五年后的今天。

      “哭什么?我今后不云游了,你想见我就来观里。都是快嫁人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子气。”

      “嫁什么人……你又胡说了……”我抹了把眼睛,朝他挥挥手,“你快回去吧,天黑了路不好走。”

      他敲了敲我的头,没心没肺地笑着走远了。

      我收拾好心情回去,再进屋时容歙已经睡着了,依然白着脸,呼吸很浅,手搭在肚子上,唇角带着笑,似乎是做了好梦。

      莫名叹了口气,我盯着他的腹部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接受了他身怀有孕的事实。

      算了,怀了就怀了,管他是谁的,总之不是我的,谁的都一样。

      *

      晚饭时分,容歙终于醒了。我难得没有吃东西,坐在床边守着他,见他睫毛打颤便提起了一颗心,紧张地看着他慢慢睁开了眼。

      他的神色迷茫了片刻,才侧过头来,看着我笑。

      “玉鸾,你在啊?”嗓音低哑,我回身给他倒了杯红枣茶。

      “王爷,你好些了吗?”我盯着他看,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可什么也没有,只有苍白的笑容。

      容歙真会装啊。

      他的手无意识般抚过腹部,眼神有一瞬间的如水温柔,“我没事。”

      “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多错多,还是不说为好。

      “玉鸾,”他又叫我,“孩子的事,除了邓大夫和枕山道人,便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记得了吗?”

      “为……记得了。”

      “皇室怀胎需要有名有分,我这孩子来得特殊,要想保他周全,必不能让旁人知道。”

      “我明白。”

      “我有些饿了,你去为我准备些吃的好吗?”

      “王爷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

      我摇摇头,“王爷,道士说你的饮食要仔细,吃得不顺心会难受,会吐。你身子弱,可不能再胡来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眼角竟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格外好看。

      “好,听你的。可我也不知道想吃什么,就想吃些酸的,你偷偷给我做一些好不好?”

      “王爷你不是爱吃甜的么?”我记得这些日子他都是吃甜甜的东西,怎么突然要吃酸的了?

      他浅浅一笑,有些怅然:“吃酸的太明显了。”

      他也是辛苦。

      “那我去给你找些酸的来,王爷你躺好等我。”

      他微微点头,目送我离开,竟有几分不舍。

      人说一孕傻三年,就算是容歙,或许也不能幸免。

      *

      最近我是厨房的常客,想吃什么都不奇怪,以我的名义做一些酸的东西,没有人会怀疑。

      我请厨娘给我做了一盘醋溜白菜,一碗酸汤饺子,还订做了一碟酸枣糕,借口换换口味,还撒了个娇,就糊弄过去了。

      怕容歙饿久了难受,我紧赶慢赶的,也没敲门径直推门而入,却见他蜷着身子圈着腹部,面容尽是痛楚,走得近了,还能看见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

      我吓得浑身一冷,放下食盒快步走到他身边,一时间手足无措。

      “王爷你怎么了?我……我去找大夫……”

      他一把拽住我的手,手掌冰冷,声音压抑而痛苦:“别去……嗯……我没事……只是有些腹痛……一会儿就好……”

      “王爷……”我不管不顾地挣开他,一开门,恰好邓大夫来请脉,赶紧把他扯了进来。

      “王爷动了胎气,这些日子常会腹痛,这是不可避免的,修养好了便不痛了。若是疼得厉害,就吃一颗安胎丸,辅以腹部保暖,能缓解一些。”他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里头是十多颗小药丸。

      “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我刚做好就拿来了。”

      “……”是我不懂事了。

      喂容歙吃了一颗,邓大夫突然把我一推,“快去热敷。”

      “啊?”

      “用你的手去暖王爷的肚子,快去。”

      等等……用汤婆子不行吗?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恨铁不成钢道:“王爷身体金贵,胎儿又禁不得烫,哪能用外物取暖?用手心的温度是最好的。”

      我突然恨自己生了一双手。

      刚好一些的容歙又一把揪住了腹部被褥,皱着眉似乎又疼起来,我便也顾不得许多了,搓热双手战战兢兢地往被褥里摸。

      “王爷,得罪了……”他会不会秋后算账?师父说他会护我周全,应该不会杀了我吧……好害怕……

      触手冰凉,摸到他肚子的那一刻,什么顾虑都烟消云散了,我好像明白了他痛苦的根源,就是此刻我手底下这团微微鼓起发硬而又寒凉的小东西。

      原来这就是胎儿。

      他好冷,怪不得这么疼。

      我偷偷觑他,见他脸色渐渐好转,才算放了心。

      他沉沉地呼吸,肚子在我手掌下一起一伏,像跃动的心脏,一下一下的,我的心似乎也跟着这起伏律动,再也不肯听我这个主人的话。

      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

      “王爷,你好些了吗?”我语调僵硬地问。

      “还是有些疼痛。”

      我继续趴着,善意提醒:“饭要凉了,吃了再暖吧。”

      “……好。”

      容歙起不了身,我只能把他上半身垫高一些,一口一口喂他吃。他病中虚弱,吃不了多少,倒是喝了不少热汤,喝完脸色就红润起来,大概是热的。

      他这副样子,莫名就让我想起面若敷粉的何晏。一句“美姿仪”万古流芳,容歙倒是也担得起这三个字。

      “笑什么?”

      我忙捂住嘴摇头,“唔唔唔——”

      他无奈地看我一眼,示意我要躺下。

      “刚吃了饭,还是靠一会儿吧,不然该难受了。”

      “也好。”他闭上眼,脸颊上红润一点点淡去,不久又恢复了病态的苍白。

      他又皱起了眉。

      “王爷是不是疼了?”

      “嗯。”

      我搓热手又去暖他的肚子,他在我头顶长长吐出一口气,手指微微抓紧了被褥。

      想来是很疼的吧?

      “尹光回来了吗?”

      我一愣,“什么?没有吧?我不知道。”

      “你去看看,要是回来了让他进来见我。”

      “王爷,天色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他睁开眼,眸光冷而锐利,看来是没得商量。“无妨。”

      我只能出去找人。尹光已经回来了,只是碍于邓大夫说容歙身子不适,才一直没有进来。我通传之后他大跨步就往里进,身上还有一股极淡的血腥气。

      也不知道容歙能不能受得住。

      奇怪,我想他干嘛?他又没怀我的孩子。

      “玉鸾,王爷让你进去。”尹光又出来,对着蹲在地上的我说。

      “你们不是要谈事情吗?我进去不合适吧?”

      “王爷让你进去,我也不知道。”

      心里一紧,我立刻警惕起来。难道容歙发现了什么?还是在试探我的衷心?是我见到师父太失态被他怀疑了吗?还是平时有什么疏漏?

      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去,却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容歙压着胸口似乎想吐,尹光便后退几步,神色尴尬。

      “玉鸾过来,扶我一把。”

      我慢慢挪过去把他扶起,让他低低地靠在身上,替他抚着发闷的胸口。

      “你说吧。”

      尹光便开始滔滔不绝。

      我极力让自己不去注意他们说了什么,可多年养成的政治敏锐还是迫使我听了个七七八八。大概是关于这次事件的一些后续,说今天和他们缠斗的是一群番邦人,被抓的在牢里吐了些东西,更深的便是一问三不知。逃走那人的尸体在护城河被捞起,是一刀毙命,对方似乎是个高手。朝中有人里通敌国,但目前还不知道是谁,需要再做观察。

      听他们说完,我才想起不久前老爹似乎是提过一嘴朝中有败类的事情,我还以为是容歙,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牢里那几个继续审,别让他们死了。府里加强戒备,不过该放进来的要放进来。还有,把我身受重伤的消息放出去,朝堂上让蔡御史替我告假,就说是偶感风寒。”

      “是。”

      “今晚先这么安排,其他事明日再说。我有些累了,你下去吧。”

      尹光退了下去,房里又只剩下我和容歙两个人,静得呼吸可闻。

      “玉鸾,这几天府里可能不会太平,你要保护好自己。”他似乎有些忧心。

      “是出了什么事吗?”

      “是有些事,不过你别怕,晚上躲在屋里别出来,我都会解决的。”

      “王爷,道士说你需要休息,你不能以身犯险,你还有孩子……”容歙想干什么我已经猜到了。我真不敢相信,他已经有了身孕,竟然还敢以自己为饵诱敌深入。

      他真是疯了。

      他拍了拍我的手,又凉了。

      “我有分寸。”

      我沉默片刻,又问他:“王爷……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为什么让我听这些机密?玉鸾不明白。”

      他也沉默下来,少顷问我:“玉鸾,我该相信你吗?”

      我答不上来。如果是通敌卖国的事,我必然站在他这一侧,可如果是谋朝篡位的事,我就与他势不两立。现在我支持他,却难保今后不背叛他,要我怎么回答?

      “……玉鸾不会给王爷添麻烦,王爷要我做什么,我一定照做。”至少这几天,我会践行这条承诺。

      他宽慰地笑起来,腰背用了些力抬身道:“让我躺下吧。这几天我的饮食全权交给你,不许经过任何别人之手。我的院子里有小厨房,你就别去大厨房做饭了,万事都要小心,别给人可趁之机。”

      “是。”话是这么说,我希望他在被歹人毒死之前,先别被我的厨艺毒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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