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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34章 ...

  •   容歙在家里休息了两天,第三天上朝时,莫名其妙让我收拾东西,说要出趟远门。

      我看着他再过一个多月就要瓜熟蒂落的肚子,无语:“去哪儿?你知道自己什么身子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有些无奈地笑道:“实在没办法,只能辛苦孩儿了。”

      明明最辛苦的是他,偏他还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不过他总有自己的考量,现在不告诉我,想是有所顾虑。既然总归会告诉我,也就不必急在一时了。

      时隔多月,他头一次回得很晚,我在宫门口等着,等到了窦岳,却一直没等到我爹和容歙。

      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我目送窦岳煞气十足的背影远去,仰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

      七月流火,该是要变天了。

      与我所想一致,容歙和我爹是一同出门的。也就意味着,摄政王和右相达成联手,准备对左相窦岳动手了。

      窦岳不可能没有察觉出苗头,才会如此阴鸷地离开。

      回家路上容歙说,他今日向陛下告假了,直到做完月子前都不会再去上朝,除非容昀遇事不决,不再干涉皇权。

      这是放权的第一步,也是赢得容昀信任的第一步。这一步危机四伏,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也不知道有什么把握。

      前脚刚踏进家门,后脚他就把我和尹光拉进了书房,先是命尹光暗中准备一辆马车去郊外树林等候,又嘱咐我准备几身换洗衣物,天黑时就要动身离开。

      “去哪儿?”

      “瓜州。”

      我脑筋转了转,压低声音问:“和窦岳有关吧?他要……”

      容歙点头,“他也等不及,我也等不及,正好。”

      我有点激动,更多的是紧张。扳倒窦岳绝非易事,必须极谨极慎,步步为营。我相信容歙有这样的本事,可他如今身子特殊,实在很难让人放心。

      “别担心,我有分寸。”

      我勉强笑了笑,门外就响起一声调笑:“话别说得太满,我的好殿下。”

      是师父的声音。

      师父做贼似的溜进来,一套动作是专业惯盗的行云流水,还兼着几分贼眉鼠眼,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师父,你怎么来了?”

      他站直身子哼了一声,“救场。”

      容歙便笑起来,“什么都瞒不过师父。”

      容歙打算夜里偷偷离开,但瞒得了一时,以窦岳的手段,第二天一早就会察觉到我们离开京城的事。

      师父此行前来,就是将暴露之事拖到最晚。

      他惯会易容,找两个人冒充我们易如反掌。只要窦岳还能在京城见到我们的踪迹,就算有所怀疑,也不会怀疑到离京上去。

      王府有师父坐镇,我安心许多。他又从兜里掏出两瓶药塞给我,认真嘱咐:“万事小心,及时安胎,中秋节前必须回府。”

      谢过师父,夜幕降临时,我和容歙尹光三人踏上了去往瓜州的路途。

      *

      瓜州地处西北,距京城有三千多里路,就算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也要六七天的时间。如此长时间的奔波,就算马能在驿站及时更换,人也受不住。

      容歙为了尽快到达,让尹光每天赶七个时辰的路,每天早上在集镇买好干粮,路上就着水咽下充饥,晚上再去集镇下榻最差的馆驿,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我和尹光倒没什么,只是容歙,重孕之身本该好好休息,他这般不要命地赶路,第一天下午就已经不怎么舒服,护着肚子歪在我身上,脸上有点发白。到了第三天,他已经憔悴不堪,马车稍一颠簸便疼得往我怀里钻,咬着牙才没哼出来。

      适时正在一条荒无人迹的官道上,左右都是山林,我见怀里的人已经疼得快要昏过去,忙喊停了尹光,让他抱着容歙下了马车,在地上铺上干净的布料,把人放了下去。

      尹光慌得直冒汗,迭声问我:“玉鸾……这可怎么办?我们去看大夫吧!这样下去不行的!”

      我定了定神,吩咐尹光:“你去拿条毯子来,我看看王爷的情况。”

      尹光点着头跑去拿来了毯子,我盖住容歙双腿,用水洗了洗手,小心地检查起来。

      有点湿意,我抽出手一看,指尖带上了一星血色。

      不能再赶了,但也不能回去。容歙现在一点颠簸都受不得,与其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去找大夫,不如原地修整,让他缓上一缓。师父给的药比普通大夫好上数十倍,实在没有必要冒这些风险。

      尹光听了我的话,将马车隐藏进山林中,抱着容歙找到了一处温暖的平地,就水给他灌下一颗安胎药,便紧张地蹲在一旁等着。

      “深深……呃……深深……”容歙有点疼糊涂了,喃喃着我的名字,幸好尹光没心思想这些,只以为这是容歙给我取的新名字。

      我护着他发硬的肚子低声回应他:“我在,静砚……你别说话,你需要休息。”

      他眨了眨眼,哑着嗓子道:“我肚子好疼……呵呃……绞着疼……”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心惊胆战地揉了揉,不敢太大力气,“揉揉会好些吗?”

      他摇了摇头,吃力地拉住我的手,竟然当着尹光的面撒起娇来:“抱抱我……你抱抱我……我冷……”

      尹光突然红透了脸,立刻转过身去,嘴角可疑地扬了一下。

      我俯身抱起他,让他枕着我的腿,轻声哄他:“今天不赶路了,你好好睡一觉。晚上我们去找个山洞凑合,也不去集镇了。让尹光去买点吃的回来,听话。”

      他张了张口,原本想说什么,又在听到我最后两个字时咽了回去,乖巧地答应了:“好,听你的。”

      当晚我们便在一个干燥的山洞过了夜。可怜尹光半夜奔袭,买了好些吃的用的来。我们点起火把火堆,两人轮流守夜,好在山里野兽不多,依稀听见两声狼嚎,但并没有出现在洞口。

      一夜平安过去,容歙醒来时气色好了一些,但仍是苍白。我喂他喝了水,用新买的小锅煮了些稀粥,三个人简单吃完,容歙又催着我们上路。

      尹光吓得直摆手:“王爷,你的身子受不住的!”

      容歙捧着肚子坐起来,面色微沉:“窦岳那里瞒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有人追上来。我们必须在他们追上之前到达瓜州,否则就来不及了。”

      路已经赶了一半,但我依然不知道瓜州发生了什么。容歙闭口不谈,我也不能强逼。我相信他有自己的打算,等时机到了,自然就会告诉我。

      我能做的就是保护好他。

      “尹光,你再去给马车垫厚些,再休息一刻钟我们就出发。”我摸了摸容歙的肚子,已经恢复了柔软,孩子也已经不闹了。虽然他很需要静养,但考虑到如今的形势,也只能依他继续上路。

      尹光犹豫一瞬,点了点头,迈出洞去。

      一刻钟后,我们又踏上了赶往瓜州的路途。

      “还是不能说吗?”我让他坐在我腿上,双手护着他高隆的腹部,轻声问他。

      他依然摇头:“不是不能说。如今我们离京城已远,我原本打算告诉你,可我实在没什么力气……”

      我顺了顺他的背,忙哄着:“不急,你的身子要紧。”

      他往我身上靠了靠,低缓地吐出一口气来:“我有些累了,睡会儿。你放我下来吧。”

      “就这么睡吧,路上颠簸,又该难受了。”

      他轻笑一声,没有反抗,便就着坐在我腿上的姿势睡了过去。

      走走停停又是两天,在距瓜州只剩最后一天路程的小道上,瓢泼大雨猝不及防泼下,将驾车的尹光浇了个透心凉。

      雨势太大,又电闪雷鸣,赶路实在危险。容歙听着马车外鞭炮声似的雨声,蹙了蹙眉,对尹光道:“看看附近有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我们等雨小了再走。”

      尹光的声音混着雨声变得不甚清晰:“刚才路过一个茶棚,瞧着还挺结实。”

      “那就倒回去。”

      尹光便迎着兜头的冷雨,沿着来时的路缓缓退了回去。

      茶棚确实结实,在这样的狂风暴雨中依然屹立不倒,但也有些飘摇了。

      茶棚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花白的头发胡子,粗布麻衣,笑起来朴实和善,见了我们便迎上来,问我们要不要喝茶。

      茶棚里有三两位同样躲雨的年轻人,有的桌上放了一壶茶,有的什么都没有,看起来老板还是个心善的。

      容歙看了眼浑身湿透的尹光,转身问老板:“不知老人家可有姜汤?我弟弟淋了雨,恐怕生了寒气。”

      老板连连点头,很快便煮了三碗姜汤来。

      容歙付了钱,坐在长条凳上小口小口地喝。虽低着头看似柔和,身子却绷着,显然是察觉到了异样。

      尹光毫无所觉地喝干姜汤,便开始一边抱怨天气一边拧干自己的衣裳。

      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天色放晴,茶棚里又来了几位新客,我们则动身离开。

      刚走到马车边,容歙一转身,目光冷厉地定在一个人身上。

      那是个身材矮小的年轻人,看样子是个乞丐,他的目光灼热痴迷,竟是在盯着我看。

      容歙将我往身后藏了藏,眉目间浮现杀气:“阁下为何跟着我们?”

      男人骤然回神,局促地搓了搓本就破烂的衣角,半晌才像是鼓足勇气般开口:“你……你……是不是认得……”他顿了顿,又看向尹光,见他也凶神恶煞的,又把话咽了下去,“对不起,我应该是认错人了……”

      我感到莫名其妙,忽然又听他喃喃:“她已经死了……我在想什么……”

      死过一次的人对这种话总算格外敏感,那一瞬间我鬼使神差地拨开容歙,朝他走了一步,心中突然闪过一张模糊的脸。

      “等等……小兄弟,等等。”

      他又转过头,眼中的痴迷又出现了。

      “可否借一步说话?”

      “深……玉鸾,你干什么?”

      我凑到容歙耳边低声道:“我好像见过他,在京城。”

      容歙一把拉住我,“我和你一起去。”

      我把男人带到了离人很远的树林里,容歙一直蹙着眉,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好像随时要把男人的眼珠子挖出来。

      男人很紧张,很局促,却不像是害怕,更像是……和心上人约会的那种羞涩。

      于是我问他:“你是不是认得我?”

      男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更加摸不着头脑。

      他又看向容歙,一开口,宛如一道惊雷:“你是……你是摄政王对吗?”

      容歙眸色一沉,差点了结了他。

      “我见过你。”他顿了顿,低声说:“我知道你喜欢季太傅……”

      此话一出,我二人俱是一惊,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同样的困惑。

      男人见我们对他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敌意,便又问我:“这位姑娘,你认得季太傅吗?我觉得……你和她很像,走起来笑起来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你是不是……是不是她的妹妹?”

      我压下心头悸动,摇了摇头:“我以前做过她的侍女。你认得先太傅?”

      他的眼睛竟一下子红了:“我认得……她救过我……她死得很冤枉!”

      身旁容歙身子一晃,我忙扶住他,才发现自己也在发抖。

      容歙开口已经不复平时镇定,道:“小兄弟,此处人多眼杂,你愿不愿意随我们一道入瓜州,再将你知道的告诉本王?”

      小兄弟犹豫了一下,又视死如归道:“好。瓜州是我老家,如果你们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帮你们!但求你们一定要替太傅申冤!”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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