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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32章 ...

  •   端着吃食再进屋时,容歙半阖着眼,倦意浓重,闻声朝我看来,身子一动,眉心微蹙。

      我放下碗筷凑过去,“哪里不舒服?”

      “腰疼……”

      临走只让他半躺下,时间长了腰上受力太过,难免酸痛难忍。我护着他的腰助他坐起,在僵硬处不轻不重地揉按了一阵,感受到搭在肩上的手缓缓卸了力,才擦去他轻薄的汗水,往他手里塞进一只碗,“山上只有粗茶淡饭,你凑合吃吧。吃完尽快回去,容昀大婚不能没有你。”

      “你就知道容昀……”他嘟囔了一声,语气听着有些委屈。

      我瞥他一眼,“我只是在说礼制。”

      “那你陪我一道回吧。”

      “嗯。”我摸了摸他身前圆隆,声音不自觉软下来,“等你身子恢复一些,我和你回去。”

      容歙神情明显一松,将肚子往我手中送了送,“他踢我了。”

      无奈,只能继续揉。

      *

      考虑到他一路奔波劳累,看着人睡下后我悄悄离开了房间,免得打扰他休息。观里有一堆杂事要做,挑水砍柴洗衣服,备菜淘米做晚饭,从前都是一人一半,这几天我心不在焉,事情都压在师父身上,他的脸肉眼可见的黑,我得弥补一下。

      出去时师父正骂骂咧咧地劈柴,大意是伺候一个还不够,又来一个,简直是要他的命。

      我听了好笑,又有点内疚,不做声走到屋前,挑起水桶打算去山涧里挑两桶水来。其实我从来不干这些力气活,小时候师父怕我乱跑走丢,就让我扶着绳子跟在身边,全当出了力。在山里的几年,我真正学会的粗活只有洗菜淘米和烧火,洗的衣服勉强能穿,如今也不知道还会不会了。

      师父见我挑起扁担哎哎了两声:“你这细胳膊腿还想挑水?不怕把我桶摔坏了?”

      我白他一眼,“坏了你就跟我回家,正好不用受这些罪。”

      他摇摇头,“我是山人,山人不能入世,损道行!”

      我全当他发病,继续往山涧走。他一把夺下水桶扁担,挥了挥手,“去把菜洗了,看着你男人去。”

      “真的?”

      “真的。”

      “那你别骂了。”

      他一噎:“下次上山给我带点云片糕来。”

      我就心安理得地走了。

      干完杂活天色已暗,师父掐指一算,说:“你男人该醒了,你去看看他,再回来烧火。”

      “我在床头放了书,他醒了有事做。”

      老头却很坚持:“让你去你就去!”

      这老头今天奇奇怪怪的,我没办法,只能听话地回房。房里果然传出细微的动静,看来人已经醒了。

      我推门进去,却是一惊。容歙并没有醒,他竟然在痉挛!

      “静砚!”我顿时脚步发虚,扑到床头急切地喊他,才发现他入了梦魇,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正痛苦地挣扎。

      依稀在喊我的名字。

      “静砚!静砚!醒醒!”我抓住他的手试图掰开,可他力气很大,我只能找来一根银针,在他虎口刺了下去。

      他的手一缩,缓缓清醒过来。

      “静砚……你怎么了?”我吓得手指僵硬,后怕地拥住他,后知后觉师父为什么这么坚持要我来看看他。

      “深深……”他呛咳了几声,将我紧拥在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掐你的……我一定是疯了……”

      原来他还在为伤了我而愧疚,愧疚到在梦里都恨不能杀了自己。

      何至于此。

      “冷静一点,都过去了。你以后不会再伤我了,对么?”

      “我若是再伤你,你就杀了我。”

      “什么打打杀杀的,你还怀着孩子呢。”我心疼地顺了顺他的背,拖着他坐起,“别胡思乱想,休息一会儿就该吃晚饭了,我给你端来还是……”

      他紧紧抓着我的手,情绪平和了些,道:“第一次登门,岂能如此没有规矩?我和你去桌上吃。”

      山里哪有那么多规矩,但他坚持,我也不好说什么,扶着人去了饭堂,师父还在等我烧火。

      他就坐在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们闲聊,聊着聊着聊起容昀,师父突然严肃道:“徒儿,你已经知道你那好学生是个什么为人了吧?”

      烧火棍一顿,我笃定道:“老头,你早就知道了?”

      他嘿嘿一笑:“我知道的时候,你还没投胎呢。”

      死老头,又信口开河。

      “听为师一句劝,你们想修成正果,必须提防小皇帝,别哪天被他害死了,还以为自己命不好。”

      容歙点了点头:“师父教训的是。”

      虽然知道容昀已经和我认识的不同,但师父和容歙这么说他,我还是有点不舒服,只能沉默不语。

      “要我说,你们干脆别回去了,等深深过了三十岁……不不不,你们就继承我的道观得了,做什么王爷王妃呀!”

      我刚想骂他,容歙却又点了点头:“师父说得有理,我会记在心里。”

      一个两个的,脑子都坏了。我戳了戳烧火棍,不再理他们。

      我看出来了,师父很喜欢容歙,不是爱屋及乌的喜欢,相反,可能我才是那个乌。

      一顿饭吃得很无趣,师父很少谈政治,多是在谈他的继承人——我和容歙,该怎么把他的思想发扬光大。我习惯了他不着调,但容歙竟然真的在认真听,认真考虑,时不时还会给出几点建议。我听得脑仁嗡嗡响,索性使劲扒饭。

      晚上躺在床上,我忍不住问他:“你真想以后出家做道士?”

      他好笑地将我揽进怀里,“不是做道士,是和你隐居。”

      “可你是摄政王……”

      “我也不能一辈子摄政。等我退出朝堂,我们就来这里,和师父一起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

      他这么说,我确实很感动,但也有点不是滋味。我自己倒没什么,可容歙天潢贵胄,不该为了我穷苦半生。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深深,你该让我自己选择。”

      也是。

      “嗯。”我抱住他,嗅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奶香,不由也畅想起来,“那我们就做一对神仙眷侣,走遍名山大川,再也不理朝堂纷争。”

      “好。”

      容歙在山上住了两天,梦魇了三回,精神只是略有好转,便带着我回了王府。

      王府一切照旧,尹光把一切都打理得很好,容歙一回就能上手处理公务。

      我跟着进了书房,尹光偷偷扯住我问:“闹完了?”

      我微不可查脸一红,点头:“嗯。”

      他松了口气,还想说点什么,被容歙一个眼神止住,讪讪松了手。

      我便反手关上门,眼看他往长案走去,不由心疼劝道:“刚奔波一路,还是歇会儿吧。”

      “你的好学生送了这么多疑难来,我哪里能歇着?”

      眼看是又要发作了,我又好气又好笑,还得哄他:“好了好了,之前是我不好。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斤斤计较。”

      “我就是计较。”他得理不饶人,执笔想写些什么,忽然笔尖一顿,蹙眉喊我:“深深,你替我写吧。”

      “又怎么了?”

      “臂膀疼。”

      那一剑划得深,这些日子虽然也好好养着了,难免还是会不舒服。一想到那天他的样子,我便心疼起来,抽过笔看了看他手里的折子,问他:“写什么?”

      “你觉得该写什么?”

      这道折子奏的是皇帝大婚的筹备进度,婚礼就在眼下,属实仓促了些,许多事情无法尽善尽美,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我细细看完全文,觉得并无不妥,便道:“我看挺好的,批个允就行了。”

      他失笑,“写吧。

      我也跟着笑,他冲我挑挑眉,“继续。”

      作为长期游离于政治漩涡之外的闲人,我不曾见过许多奏章,只是常有耳闻,有些人的奏疏会写得又臭又长,不知所云。以前还以为是爹故意挑政敌的刺,今天才知道,他老人家说得还是委婉了。

      当容歙第三次递给我一本厚厚的折子时,我感觉到了脑仁传来隐隐的疼痛。

      “你每天都看这些东西,怎么能忍住不发火的?”我扫了一眼烂折子,别过了眼睛。

      “起初自然是发的,后来见得多了,便也见怪不怪。且不说他们是故意还是无意,发怒伤身,我还想多活几年,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你。”他抚着肚子冲我笑,温和良善的模样,我便被他勾了魂,痴痴地贴过去,吻上他的唇。

      “我不想看了。”

      容歙被我吻得气息不稳,头颈微微后仰,眼角浮上淡粉,轻笑了一声:“去床上?”

      我们便纠缠着上了床,抛开一切烦恼,共逐人生极乐。

      事后容歙便睡着了,我在他身上趴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再看看那些政务,多少能给他分担一些。

      容昀这小子确实很懂如何折磨他的皇叔,事关他婚事的、和窦家有关的、费力不讨好的、招人记恨的……送过来的事情没一件容易,也是难为容歙压着性子尽力在朝堂周旋多年。

      我对他的佩服便又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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