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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28章 ...

  •   容昀的婚期越来越近,容歙最近越发忙碌,生日宴的事情便交给了我。他说我最知道容昀喜欢什么,布置的东西他一定会喜欢,他也不打算过问了。

      我便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起来,陪他的时间大大减少。他有些不满意,可自己都累得趴在桌上睡觉,便也没了精神跟我闹,只要求每天早上醒来必须见到我,每日三餐一起吃,也就罢了。

      那日我从后园督工回来,天色已经暗了,玉蝶已经做好了晚饭,尹光说容歙还在书房,我便推门进去,一眼便见他支着额角撑在桌上,已然睡着了。

      说不心疼是假的,皇帝大婚这样的事,所有流程都要从他手上过,容昀又叛逆,不肯帮他分担,他实在有些过度劳累了。

      我走近轻声喊他:“静砚,静砚醒醒。”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是我,便没骨头似的靠过来,声音还带着浓重的困意:“我睡着了……”

      “去床上睡吧。”

      “嗯……”便被我扶着站起身,整个人挂在我身上,一步一挪地走向书房里间的床榻。

      他睡得安稳,可为难了我。桌上叠着老高的公文,有些看起来是被无情扔掉的,三三两两落在地上,看得出容歙当时很生气。

      我一一捡起来,出于好奇看了看,不禁皱起了眉。

      也难怪容歙生气,这节骨眼上六部之间又内斗上了,礼部向户部要钱,户部向朝廷哭穷,吏部参礼部贪墨,兵、刑、工三部倒是没有参与进来,但以我多年打听来的消息,这帮人多半也打着什么主意。

      不过这么大的工程,说礼部报账时一分多余的都没有加,我是不信的,非要说贪墨也无不可。可吏部尚书温熙大人也是个远见卓识有手腕的老头,断不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在这当口胡乱弹劾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忍不下去的事情。

      容歙在吏部的折子上批了个“暗查”,可见与我所见一致。

      其余折子我都翻了翻,多是这次婚礼的事情,汇报采买的,汇报修建的,汇报流程的……我看得头痛,索性都收拾整齐放到一旁,随手抽了本书看。

      是《礼记》,他也算是操碎了心。

      书是常读常新的,我趴在桌上认真温故,一翻页,忽然翻到了一张纸。

      是信纸。

      应该是容歙卡在里面的。

      私人信件我是不该碰的,本想换一页放,可透出纸背的字里隐约写着“季太傅”三个字,我一时好奇,瞟了眼里头没动静的容歙,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展开了。

      “今闻殿下玉体欠安,臣不由忧心感怀之至。”

      好恶心。

      “斯人已逝,生人凄苦。然殿下身担社稷,腹中亦有幼主,万望以黎明为重,珍重玉体。季太傅虽英年早逝,若泉下有知,必以殿下为念,以幼主为念。

      幽州一切如常,民泰安康,不必挂怀。

      静候殿下。

      左威卫大将军 谭奇”

      谭奇?我记得容歙说起过,他虽是武将,但文采还不错。我捏着信纸揣摩了几处措辞,觉得要么容歙看错了人,要么……

      帐幔中仍无响动,我转身看向静悄悄的床榻,犹豫要不要问问他。

      可他说过不会的……

      可谭奇又说……幼主……

      实在很难不让人多心。

      我又把信纸原样放回去,刚合上书,床上传来容歙的声音,无比清醒,甚至带着警惕,“深深?”

      “你醒了?”我装作若无其事,凑过去挂起了床帐,“怎么了?做噩梦了?”

      他定定看了我片刻,眉眼柔和下来,点点头,“梦见你走了。你怎么不陪着我?”

      “我给你收拾了书桌。”

      他的手指不易察觉地用了些力,“辛苦你了……”

      我全当没有看见,扶着他坐起来,擦了擦他额头的汗,有些担心,“很热吗?还是吓着了?”

      “没事……”他似乎有些不安,我的心沉了下去。

      “静砚,我刚刚……你别生气啊……”

      他的笑容已经十分勉强,“你说。”

      “我看了你扔在地上的奏报……”

      他的手指倏地松开了。

      “你看到了什么?”

      “吏部参礼部贪墨了。”

      他便放松地后靠在床上,拉过了我的手,“这件事你怎么看?”

      “和你一样看。”

      他扬了扬眉,“你怎么知道我怎么看?”

      “你都批了“暗查”二字,我怎么会不明白你怎么看?”

      他便笑起来,“今后我若是不方便了,你便帮我批吧,反正你我心意相通。”

      这次我没有再拒绝。

      我实在想知道,容歙究竟在搞什么鬼。

      *

      第二天容歙去上朝,我照例送他出门,以防他杀个回马枪,先去后花园转悠了一会儿,确认他真的走了,才立刻马不停蹄钻进了书房。

      书房从来没有纸屑,更没有纸灰,如果他真的暗通谭奇意图不轨,那其余信件很有可能还藏在书房某处。

      我争分夺秒将书房搜了个遍,终于在床下找到一个暗格。

      找到暗格的时候,我的心已经凉了一半。待翻出暗格里的东西,将纸张一一打开,心便凉透了。

      十多封信,最早的已经是六年前,算起来是我刚伴驾不久,谭奇问他何时起事,说支持他的人早已踌躇满志。

      我不知道容歙回了什么,第二封信里,谭奇催他尽快做决定。

      第三封,谭奇说永远等他。

      第四封已经是六个月前,差不多是我死后不久,谭奇问他,季太傅含冤受辱而死,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谭奇连他对我的感情都知道,可见必是心腹中的心腹。

      后面的信件多是问候,但也会提到一两句禁/忌之事。我不知道容歙的回答,但从谭奇不断催促来看,容歙并没有放弃起事。

      盛夏酷暑,我坐在地上,只觉得冷。

      不知坐了多久,尹光敲了敲门,说该去接王爷下朝了。

      我魂不守舍地应了一句:“你去吧,我有点不舒服。”他迟疑了一会儿,自己走了。

      我一直等到了容歙回来。他是急匆匆进来的,头发都乱了,猛地推门进来,看见坐在地上一脸泪水的我,以及撒在身旁一封封的信件,脸色便迅速阴沉下去,转身锁上了门。

      我抬起头,逆光看着他,心里都是失望,不,是绝望。

      他骗我。

      我爱他,他却不爱我。

      他爱皇位。

      我甚至都不敢问,眼看着他走过来,蹲下来,眼眸里情绪翻涌,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可以解释。”

      我没有说话,想听他的解释,可他没有说。

      我等了好久,终于张了张口,声音都在发抖:“我恨你……”

      他低下头,托着肚子站起来,面无表情,走出门外让尹光把我捆了,丢进了密室。

      他说:“我会给你解释,等我几天。”

      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吵架了,玉蝶进来送饭的时候还劝我,说王爷最近吃得不好睡得也不好,再闹别扭我们两个都伤心,何必这样折磨彼此。

      我朝她笑笑,没有答应她。

      容歙大概是怕我出去乱说,毁了他的计划,才会把我软禁起来。

      也不知道这算太了解我,还是太不了解我。

      其实现在我连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了。从前我认为自己一定会坚定地站在容昀那一头,出了这种事,必然排除万难去给他通风报信。可真遇到了,整颗心都是乱的。既不愿意背叛容昀,也不愿意伤害容歙,最后竟然想远走高飞无牵无挂。

      或许师父说得对,我应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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