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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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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昀是下朝不久来的,穿着便服,带着贴身宦官,其他没几个护卫。
容歙原本想外出迎他,都走到院门口了,我爹先来传了个话,说陛下特许他不必迎接,好好修养,我便又扶着他躺回床上,喂了几口热茶。
他失血过多,这几天总是头晕,手脚也容易冷,才离开被褥一小会儿,手指都凉透了,脸色也难看了一些。
我把他的手捧进掌心,搓着暖着捂热了,我爹就带着容昀进了屋。
“皇叔,你好些了吗?”容昀关切地问了一声,容歙白着脸浅笑:“好多了,多谢陛下记挂。”
容昀的目光扫过我,我仓促低下头,但还是看清了他的模样。
几个月不见,他瘦了一些,高了一些,沉稳了一些,可瞧着却没以前高兴了。
我忍不住心疼他。
“皇叔,朕……”他吞吞吐吐地看向我,我就知道他不希望我出现在这里,正要离开,容歙拉住了我的手,“陛下,臣身子不适,需要有人照顾。玉鸾不是外人,她是我的贴身之人,还请陛下不要赶她走。”
容昀皱了皱眉,没有发作:“既然如此,皇叔,朕就直说了。朕这次来,还是为着姐姐的事。”
“陛下仍然不愿意吗?”
容昀摇了摇头,“她是朕的亲姐姐,朕不忍心让她去吐蕃受苦。皇叔你最有办法,你能不能想办法取消这次和亲?”
容歙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他,半晌问:“陛下真的只是因为不舍公主吗?”
容昀低下头一脸心虚:“朕……”
“陛下,你当真记得太傅的教导吗?季太傅最是忠君爱国,她不会希望你如此感情用事。让元阳公主远嫁确实让人不舍,可本朝仅剩了元阳一位公主。但凡你能找出第二位,陛下大可徇私,可我们有第二位吗?”
“可是……”
“还是陛下想随便找一位郡主县主嫁去?”
“那怎么行……”
“那陛下还在犹豫什么?”
容歙说得有点咄咄逼人了,我听不下去,偷偷扯了扯他,他分神给我一个眼神,目光便柔软了许多。
“陛下若真是不舍,可多陪嫁一些侍女,也可和吐蕃王商量,能否隔几年把公主接回来探亲。”
容昀无措地看向了我爹。
我爹道:“虽没有和亲公主回国探亲的先例,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殿下的提议可以一试。”
容昀又纠结地不说话了。
“皇叔……”许久他喃喃了一声,“道理朕都明白……可朕该怎么劝服母后……母后已经发了很久的脾气,威胁朕要是敢嫁姐姐,就出家礼佛。”
我差点笑出来。
太后?出家礼佛?我出家礼佛她都不会出家礼佛。
容昀真是关心则乱,连这种鬼话都信。
“陛下,太后如何是后宫的事,公主和亲是前朝的事,孰轻孰重陛下难道分不清吗?”
“朕知道……”他心力交瘁地叹了口气,“皇叔,朕还有一件事……朕不想娶和亲公主,也不想娶皇后……你们能不能不要逼朕?”
不等容歙开口,我爹先跪了。
“陛下!中宫乃国本所系!陛下三思啊!”
容昀一下子发起脾气来:“季卿,朕没问你!朕在问皇叔!皇叔,你知道的……朕……”
容歙厉声打断了他:“陛下,你是皇帝,娶皇后是职责所在,任性不得。”
“可是朕……!”他又不说下去了,耷拉着头像只斗败的公鸡。
“陛下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他摇了摇头,“老师说御史大夫家的长孙女可堪良配,可朕不认得她。”
容歙看我一眼,道:“齐大人家风严谨,季太傅的眼光总是不错的。陛下有意吗?”
“没有。”
我:“……”混小子,气死为师了。
立后一事没有深入,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劝不出个结果,容歙腹中饥饿,我便上了茶点,伺候三位祖宗休憩。
休息时谈到了英年早逝的本太傅,我爹心中沉痛,没有多话,可容昀大概是憋坏了,絮絮叨叨地一直在说我和他相处的点滴。容歙最是从容,看不出一点悲伤,吃着喝着应和,时不时还能感慨两声。
不愧是霸占了我的男人,就是底气十足。
“皇叔怎么好像不难过?你腹中不是太傅的孩子吗?”容昀终于忍不住问。
容歙怔了怔,掩饰地笑起来:“臣只是觉得,与其怀念故人,不如过好自己的人生,她才会走得安心。若是臣一直深陷悲伤,孩子便会不好,那她也会伤心的。”
啊呸,也不知道是谁几个月前把身子糟践成那副鬼样子。
“对不起皇叔,那天……我不该一时冲动罚你……”容昀盯着他的肚子微红了眼,“老师会怪我吗?”
“不会的,你老师最疼爱你,她知道你没那么狠心。”
是谁狠心,自不用明说了。
容昀低下头,没有接话。
*
容昀这次来,探病是一件事,和亲是一件事。和亲之事他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回去会劝服太后把元阳嫁出去,但还是希望吐蕃要么别送女子过来,要么容歙替他娶了。
我听得好笑,也不知道他眼光多高,难不成要娶个仙女做皇后?让容歙替他娶自然更不可能,抛开他有孕一事不谈,他既然和我交了心,就不许再娶旁人。
我季溪深绝不与他人共侍一夫。
容歙顶着我杀人的目光婉拒了替娶的提议,道:“陛下,臣已经答应了太傅,此生不会再娶旁人。若陛下敬重太傅,还请体谅臣的私心。”
容昀脸色变了变,“皇叔方才还说老师忠君爱国,那让皇叔娶吐蕃公主就不是忠君爱国了么?”
容歙拧了拧眉,“陛下觉得是么?且不说臣对太傅的承诺,两国和亲,自是公主嫁君王,哪有公主嫁给亲王的道理?亲王毕竟只是亲王,哪怕臣如今摄政,可总有一天要还政于陛下。若臣代娶,今后我朝与吐蕃如何邦交?”
“朕……”
容歙口气已经有些不好:“陛下胡来也该有个度。”
我暗暗掐了他一把。容昀还是个孩子,他怎么能这么凶他?
容歙没理我,仍在责难容昀:“陛下,吐蕃是大敌,如果是其他小国,陛下胡来就胡来了,可这件事情上臣不能惯着你。臣不是季太傅,说话恐怕有些难听,还请陛下好好思量。”
容昀臊眉耷眼地走了,我心疼又恨铁不成钢地送他出去,临出门时一抬眼,却见他阴鸷地盯着我,将我吓了一跳。
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露出过这样的神情,虽然我知道做皇帝总免不了尔虞我诈,总有一天他也会变得老奸巨猾,可我还是接受不了他这样看我。
尽管我明白他只是在威胁我不要多嘴。
我低下头,只觉得酸楚。
*
送完人回到屋里容歙又在不舒服,一大早说了许多话费了许多神,他靠在床头闭着眼小憩,听到我进门连眼皮也没抬,虚弱道:“我头晕……”
“快躺下。”我擦了擦他的冷汗,抱着人躺下,他又道:“你抱抱我。”
“怎么撒起娇来了?”我俯身抱住他,他就勾唇浅笑起来:“我答得好不好?你满意吗?”
我好笑地啄他下巴,“满意。”虽然他太凶了,可我知道他问的不是这个。
“深深,我会娶你的。等一切都结束了,我就娶你。如果无法让你成为我的正妻,我就不娶正妻。我只要你一个。”
我伏在他胸口,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浑身都舒缓松弛下来。“我知道。我看人的眼光总是不错的。”
他忍俊不禁,轻抚过我的背道:“那我勉为其难受了你这声夸奖。”
我笑:“还难受吗?”
“还有一点。”
“要不睡会儿吧。”
“好。”他睁开眼,拍了拍身旁,“上来,我想抱着你。”
我从善如流爬上去,抢占先机把他箍进怀里,吻着他的脸颊哄他:“睡吧,吃饭叫你。”
“别叫我,我想多睡会儿。”
“也行。”
我哄着他边想,容昀变脸的事,还是别和他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