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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 ...

  •   自从容昀开始学习处理国家大事,容歙回家的时间便一延再延,有几次三个辅国大臣争得厉害,拖到天擦黑才见到人白着脸从宫门出来。我爹虽然年纪大了,可身体好得很,窦岳不过四十多岁,更是身强体健,可怜容歙怀着身孕陪这两只狐狸纠缠一整天,劳心又劳力,回到家腰酸腿疼得坐也不是躺也不成,只能让我揉着咬牙在床上苦熬。

      孩子长到五个半月,胎腹已经颇具规模,他的底子本就没有打好,胎稳之后又和我怄气,一直以来身子都不算太好,如今整天整天的不得休息,终于累得在一个大雨滂沱的下午见了红。

      好在不舒服的时候已经在家里书房。由于大雨容昀没有久留三位辅国大臣,我得以把他在午前接回家。

      马车上时他就一直闭着眼忍耐着什么,双腿也分得比寻常更大。我只当孩子闹得厉害,护着他的腰揉了几圈肚子也没有太在意,他午饭吃得少也只当他累极了食欲不振,想着等他睡一觉起来再补。偏他又说书房还有几件公务没有办妥,必须尽快办完送到御史台去,我只能又陪着他进了书房。

      可进书房没有半个时辰,他就托着肚子粗喘起来,握笔的手用力得折断了一杆乌木笔,继而半个身子都趴在桌上,再也起不来身。

      “深深……我肚子疼……”他汗涔涔地看向我,眼中满是痛苦。我慌得扔了书扑过去,一摸胎腹,发紧发硬。

      邓大夫急匆匆地赶来,褪下容歙裤子一瞧,竟早已血迹斑斑。

      接着便是用药施针,熏艾保胎。我吓得头脑发空,只知道握着他的手替他擦汗,还是尹光提醒,才想起要替他向朝廷告个假。

      容歙在家里休息了三天,刚好一些,鸿胪寺有人来报,吐蕃送来了和亲文书,希望能迎娶一位大周的公主,同时也会嫁来一位自己的公主,用以稳固邦交。

      大臣多半同意,可容昀不同意,已经闹了两天了。

      容歙扶着肚子坐起来,脸色依旧白着,皱眉问:“先帝子嗣单薄,只有两位公主。长公主早已婚配,只剩元阳公主一人适龄,你们可是想嫁她?”

      鸿胪寺卿战战兢兢:“是……”

      容歙的口吻便变得分外严厉,“元阳公主与陛下自小感情深厚,他怎么舍得自己的姐姐嫁去吐蕃和亲?你们也不长点脑子。”

      鸿胪寺卿利索地跪下,将和亲的利害悉数禀明,却换来容歙烦躁的一句:“本王不是说你们做错了,只是陛下年幼,你们不能硬来。”

      “请殿下明示……”

      容歙压着腹部呼出一口气,摆摆手道:“明日我进宫一趟,到时候再商量。”

      鸿胪寺卿便逃也似的走了。

      我把他带进怀里揉着又开始做动的肚子,担忧道:“明天你真的要进宫吗?”

      他疲惫地往我身上靠了靠,挺腰将肚子往我手里送,我便替他轻轻拖托住一些,减轻他腰上的不适。

      “你的好学生被你宠坏了,这么大了依然感情用事。”

      我不服:“是人都有感情,只不过没落到你头上你才能说风凉话。若是要和亲的是我,你也肯?”

      他呼吸一滞,闷闷道:“那这和亲不要也罢。”

      我笑他:“你还说陛下感情用事,我看你比他更甚。”

      “我从未说过我不感情用事,否则怎么愿意给你生孩子?”

      也是。

      “明天你入宫,自己注意着些,可别把陛下骂哭了,也别伤着自己。”

      “嗯……”

      “我在宫门口等你。想吃什么,我让玉蝶今晚就做好。”

      “嗯……”他声音低低的,我以为他困了,想劝他回床上躺着,他却扒着我不松手,忽然道:“深深,你在闺中时,可认得一些世家女眷?”

      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你想找人替嫁?”

      “若有女子愿意远嫁吐蕃和亲,便不用元阳嫁过去,容昀也不必闹了。只是这趟不似长安君质齐,去了便终身不得回……”

      我打断他:“静砚,你别说我心狠。人道是在其位谋其职,找人替嫁固然也是出路,可元阳公主既享受了公主的尊荣,便应该为大周牺牲。若说容昀不舍得姐姐,那别人就舍得了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容昀贵为君主,哪能容他这般胡来,伤百官之心?这岂不是自毁基业么?”

      容歙笑起来,“你倒是样样都替他考虑。只是可怜了元阳。她一向敬你重你,也不知道若是她知道你这么狠心,会不会怨你。”

      我哼了一声:“你别挑拨离间。就是见到她我还是这么说。别说什么生在皇家身不由己,便要自怨自艾恨不能去做乡间自由自在的野鹊。真让那些人去做庶人了,又要哭天抢地。他们哪里是想做野鹊,他们是想好处占尽,既要钱财地位山珍海味又要自由自在不担责任。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容歙无奈地抚着我的背,问:“你这是怎么了炮仗似的?倒像是指桑骂槐。”

      “没什么,只是元阳曾经对我说过这些话,我有感而发罢了。”

      他又拍了拍我,“好了别气了。这天瞧着又不好,我有些冷,你快抱紧我。”

      我依言抱紧了他,他便在我怀里无声地睡了过去。

      *

      早上出门时微雨茫茫,容歙进宫不久天就晴了。我和尹光找了家面馆吃早饭,顺道避避阳光,算着时辰等他回来。

      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人,早朝早已散了,最后出来的是我爹和窦岳,脸色都不太好,我的心就悬了起来。

      “季国老,窦国老。”我匆匆迎上去行了礼,没有说话。老爹见状心中了然,便支走窦岳将我拉到一旁道:“陛下和殿下有话要说,你再等等。”

      我急问:“国老,我家王爷身子还好吗?”

      “我瞧着还好,你不必担心。”

      我便松了口气。

      老爹走后我和尹光又等了近一个时辰,眼看要午时了,人还是没出来。若是平时我也不会这么担心,只是容歙刚见过红,邓大夫嘱咐了不能久坐久站的。从下车开始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时辰,我的心越发不安起来。

      他们不会起了冲突,容歙一时激动动了胎气吧?还是容歙把容昀骂哭了,正费心地哄呢?或是又有什么事发生,他被容昀缠着帮忙解决?

      阳光虽热烈,我却觉得身上发冷,手心冒汗,忍不住地心慌意乱。

      尹光心烦道:“玉鸾你别走了,王爷不过是晚些出来,你怎么急得好像天要塌了似的?王爷贵为陛下皇叔,能出什么大事?不过是被陛下留下说几句而已。”

      我停下步子喃喃道:“没错没错……”便见着一个宫人脚步匆匆地跑出来,迎面朝我们而来。

      “不好了,殿下有难,请二位快去搬救兵!”

      我脑子一空,伸手狠狠拽住了他,“你说清楚,王爷怎么了?”

      宫人急得脑门冒汗,道:“殿下得罪了太后娘娘,眼下正罚跪在两仪门,已近半个时辰了!”

      太后?原来是太后……我怒上心头,推开他就往宫里跑,被尹光一把拽回来斥道:“你想干什么?强闯宫门是要处死的!”

      我才想起我已经是玉鸾了,再也没有资格进入这深宫里了。

      “尹光,你等在这里,我去找季国老……”我解下马车上的马飞奔而去,第一次知道自己的骑术如此炉火纯青。

      家门口的小厮依然是那两个,我报上名号后便诧异地替我进去通报,不一会儿爹就奔了出来,很高兴的样子。

      “玉鸾姑娘,你怎么来了?”

      “季国老……”我哽咽着哀求道:“你能不能帮我救救王爷……宫里传出消息,说他被太后娘娘罚跪在两仪门了……他毕竟怀着孩子,你能不能救救他,就当救救孩子……”

      我相信爹能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容歙肚子里是季溪深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若是落了就再也没有了。

      爹果然脸色一变,吩咐人赶来马车,带着我直奔皇宫。

      我不知道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进宫不久容歙就出来了,身后跟着两个战战兢兢的内官,看起来想扶他,又不敢扶他,便亦步亦趋地跟着,看着容歙捂着肚子一步步走出宫门。

      他的脸色很难看,弓着身子搂住腹底,头发散了一些,遮住了一半紧皱的眉头,脚步踉跄,神色痛苦,看见我却舒展眉眼笑了刹那,忽然身子一晃,跪跌在地。

      我惊慌地拼命跑着去扶他,他趴在我肩上压着痛吟,指尖却忍不住地用力扣住我的肩膀,断断续续道:“孩子……唔……孩子……”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血腥气,我心脏一滞,伸手往他衣袍下探去,便摸到一手粘腻,伸出来一看,满手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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