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烙印3 ...
-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眩晕感缓解不少,看了眼日历,距离契合度测试还有两周左右的时间。
虽然不抱什么希望,权当临时抱佛脚,还是拿上书去了图书馆。
圣所里人来人往,一路走来,不少人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今天图书馆有不少空位,我坐到一处角落,旁边陆续有人离开,椅子摩擦过地面的响动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我低头戴上耳机,将那些窃窃私语声一并隔绝。
弹出一条消息,娄学礼发来的,点开一看,是一管绿色药膏的照片。
附带没头没尾一句:“很好用,你可以试试。”
往前翻了下,才明白过来,这是在回复我前天的消息,这人反射弧是不是有点长。
倒是提醒了我,光顾着和周霁樾打架,外加司景阳照片的事情,竟然忘记询问施学长伤势如何了。
打开聊天框,正想解释两句,发现因为太困,今天早上施学长的消息也忘记回了!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肩膀忽然被拍了下,扭头去看,却是玲玲。
玲玲冲我眨了眨眼,将单肩包往桌上一放,顺势拉开椅子坐到了我旁边。
玲玲是典型的哨兵性格,直来直往惯了:“听说你拍了司那个什么的裸照,好看吗?”
好在这里比较偏僻,本来就没什么人,刚才又走了一波,凑近了压低声音说话根本没人听见。
我知道她没什么坏心思,但还是有些意外:“你会对哨兵的照片感兴趣吗?”
玲玲摇摇头:“就是好奇而已。”
我只好实话实说:“我还没看到,就被删了。”
“啊,好可惜!”玲玲将手肘支到桌子上,又问,“不可以恢复吗?”
“恢复?怎么恢复?”
玲玲从我手中抽过手机,快速点了几下,翻到最近删除一栏,里面赫然存着一张高糊的照片。
“看吧,还是可以的。”她把手机举到眼前,眯着眼端详半天,露出一个有些嫌弃的表情,“该有的没有,不该有的也没有,太糊了吧,这有什么好拍的?”
我跟着凑过去看,至少纹身那处拍了下来,虽然也很糊,但大致轮廓都有,截下来应该勉强能看。
玲玲啧了声:“而且身材也很一般啊,听说他很能打,看起来也就那样。”
这我不好多做评价,余光落在照片上,没来由回想起那天在训练室——镜子里映照出利落的肩背线条,肩胛随他抬手的动作向两侧展开,还有车上精神丝不慎触碰过的部位,以及那片皮肤下贲张的筋络、温热的触感……客观来说,确实没有周霁樾的好看。
不过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周霁樾?
我拍了下脑门,低头看向自己小臂,悲哀地发现自己甚至还不如司景阳:“向导是不是都喜欢身材好的哨兵?”
玲玲刚要点头,动作到一半却猛地顿住,小心翼翼看了我一眼:“也不一定。”
她皱着眉思考片刻:“要是喜欢壮一点的,那去找山上的熊好了。”接着想到什么,一拍脑门,“差点忘了我精神体就是熊,小妗好像确实挺喜欢的,哈哈!”
“……”
玲玲又说:“不过每个向导的偏好都不一样啦,如果他不排斥和你相处,甚至在你面前毫无防备地释放精神丝,就说明他喜欢你啦。”
我问:“释放精神丝?”
玲玲解释道:“精神丝对向导来说很重要的,哨兵精神力更多体现在精神体上,表现为中大型猛禽;可向导除了精神体,更多依靠精神丝履行职能,如果精神丝大面积受创,轻则影响感知、操控能力,重则造成精神域崩溃,甚至因此丧命。所以在非战斗情形下,向对方释放精神丝,是表示信任和亲近的意思。”
我试探着问道:“会有向导把自己精神丝送给别的精神体当食物吗?”
玲玲明显愣了一下:“应该不会吧。”她挠了挠头,“虽说吸收精神丝确实能让精神体变强,但此消彼长,很不划算啊,因为吸收过程本身就是有损耗的。”
我没太明白:“什么损耗?”
玲玲:“就像人吃食物一样,能量传递的过程中不可避免会有损耗,吸收其他人的精神力也是如此,能转移40%就已经很厉害了。”
我还有一个疑惑:“哨兵会有精神丝吗?”
玲玲摇了摇头:“一般没有,哨兵不喜欢弯弯绕绕的,有什么事直接动手解决,能管好精神体就已经很不容易啦。控制精神丝对感知力要求很高,哨兵多半没有那个耐心,所以也不需要精神丝。”
想起白虎吐出来那一团,还有池重光说的,精神力被吸收掉就是没有了,我心头疑惑更甚。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玲玲思考片刻,又道,“强行把精神力打碎,再进行重组,哨兵也可以暂时发挥向导职能,就是很疼的。”
“很早以前的战争时期,因为向导数量稀少,而且身板比较脆,所以主要从事后勤工作。前线战场的哨兵缺乏疏导,尤其是战线拉长,向导一时半刻赶不过来,就很容易出现哨兵因精神域崩溃,导致死亡的情况。据说那时候有位高阶哨兵,不忍心看同伴一个个因精神力失控丧命,选择破坏自己的精神体,重组成丝线状,再进行操控和引导,暂时发挥向导职能,救下了自己的战友。”
“不过那种至少是S级了,需要强大的意志力和精神力,一般哨兵不说重组,刚打碎人就没了。况且现在又不是战争年代,圣所那么多向导,还有施学长这样的SS向导,想死人都难,做这种又危险又伤身体的事情,完全没必要啊。”
虽说毛毛虫吞下那团东西后,我确实感觉状态好了不少,但周霁樾完全不像是会舍己为人那种,或许是我想多了:“所以很疼是有多疼?”
“据说像基因崩溃那么疼,虽然我没崩溃过。”玲玲歪着头想了想,“再具体一点,就是被人拿刀戳来戳去,而且会持续很久。”
我思绪有些乱,不知不觉沉默下来。
玲玲:“你有看我送给你的书吗?”
我点了点头,翻开随身带着的包,拿出那本《天降娇妻》。玲玲说看这本书就能和施学长在一起,所以我时不时会抽空学习。
玲玲将书翻到中间偏后的章节,指着一段文字给我看,内容大意是,向导和他的哨兵吵了架,两人一连冷战好几天,直到某次晚宴,向导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偷偷用精神丝缠住哨兵的小指,附带一长串描写,一会儿“像条胆怯的小蛇”,一会儿“轻得像蝴蝶振翅”,然后哨兵打横抱起向导,抛下所有人来到一个黑暗的房间……接着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和好了。
我皱起了眉:“哨兵把他关禁闭了吗?”
玲玲眼神有些闪躲,含糊道:“呃……差不多吧。”
我有点生气,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吗:“如果是我,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玲玲单手捂住脸:“哎呀,让你看的不是这些,你不是哨兵吗,你有什么好原谅的?”她指了指那段文字,“我的意思是,一个向导,在非战斗情形下,释放自己的精神丝缠住对方,求偶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啊。”
我一愣:“是这样吗?”
想起先前我把精神丝缠到周霁樾身上,还奇怪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原来是这样么?不过他讨厌我直说好了,大不了我以后离他远点,干嘛要甩脸色。
玲玲连连点头:“要多看书啊,能学到很多东西的。”
我看一会儿书就会犯困,不由有些佩服她:“你读书好认真,怪不得能和喜欢的向导在一起。”不过还有一点疑惑,“但如果是医疗向导呢?”治疗期间不可避免会用到精神丝吧。
玲玲:“医疗向导的精神丝也只会用于精神域疏导,或者治疗精神体,不太会往人身上缠的——哨兵身板这么硬,哪怕被戳了个对穿,吃点药扛过去就好啦,耗费精神力治疗很不划算的。”
卡帕的向导确实不太会治疗皮外伤,最多治疗一下精神体损伤,而且收费很贵。
我们又聊了些其他,时间过得飞快。
玲玲看了眼手机屏幕,站起身来:“我该去上课啦。”
南伽圣所实行固定班级+走班制模式,晚上也会排有课程,但主要是通识课,对期末考核影响不大,毕业前修满规定学分即可。
我要准备契合度测试,准备下学期再修学分,还没报过通识课:“是什么课程?”
玲玲划到课表一栏:“叫做‘精神力与洞察力’。”又说,“其实是小妗选的课,我和她一起报名水个学分,但她今天不在圣所,所以只有我自己去了。”
蒂卡区研学期间,吃饭时曾听到隔壁桌闲聊,说施学长今年会暂代一门课程,名字似乎就叫“精神力与洞察力”。
我探头看向玲玲的课表,授课人一栏,赫然写着施元祀。
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也想去听听。”
玲玲有些意外:“这门课主要是给向导开的,我以为你会不感兴趣呢。”
我确实不怎么喜欢上课,更讨厌那些满是专业术语的教材,但我想见施学长了,而且白天忘记回他消息,我想当面和他解释一下。
“可以把教室位置发我一下吗?我一会儿就过去。”
玲玲点点头:“好呀,待会儿见。”
眼下还有件事要先办了,去买药膏。
刚走出图书馆,险些和人撞个满怀,抬头一看,却是娄学礼。
他额角还挂着汗,像是一路飞奔过来,胸口剧烈起伏着,劈头盖脸就问:“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这才想起他那两条没头没尾的消息,刚才光顾着和玲玲聊天,也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
看他这阵仗,倒像是出了什么大事,我正想看看他还发了什么,打开聊天框,十几条未读消息瞬间弹了出来,密密麻麻挤满了屏幕。
我还没看清内容,被他一把夺过手机,他飞快划了几下屏幕,把那些消息通通删了。
我被他这一连串操作弄懵了:“你干什么啊?”
娄学礼涨红了一张脸,眼神有瞬间的慌乱:“没什么!”他用力吸了一口气,压下起伏的胸膛,“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算了,当我瞎操心!”
说罢,把手机丢我怀里,气急败坏地扭头跑了。
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翻了下聊天记录,他把今天的对话都删光了,好在最上面那张照片保留了下来,于是照着图里的样子去买了擦伤药膏。
进教室前,对着一楼镜子照了照额头上的淤青,痕迹似乎淡了些,但离得近了瞧还是很明显,决定戴个帽子遮一下。
我到得有些晚,刚刚坐下,上课铃就响了起来。
几乎同时,玲玲一头磕到桌子上,发出“咚” 的一声,就这么睡着了,不知梦到什么,含混着嘟囔了几句,惹得前桌扭头瞪她。
我只好拍拍她肩膀,玲玲侧过脸换了个姿势,终于安静下来。
抬头那刻,正对上施学长远远投来的目光,视线相触又轻轻擦过,像碎石投入湖水,漾开一圈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
他站在讲桌后,简简单单一件白色长衣,领口系着一枚金色落叶领针,灯光下叶脉纹路泛着温润的光泽,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的手腕骨节分明。
我脑袋像是一团浆糊,一堂课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光顾着看他了。
不知不觉到了下课时间。
铃声响起,玲玲猛地坐直了身体,她头发睡得有些乱,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我先回去了啊。”
我同她告别:“路上小心,别睡着了。”
“没事啦。”她摆摆手,打着哈欠往外走。
我收拾完东西走出教室,在一处靠窗的角落站定,外面天已经黑透,只有一排路灯亮着,晕开暖黄的光晕。
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随着喧闹声远去,教室空了大半。
晚风透过窗户缝隙钻进来,带着些许凉意,我下意识紧了紧衣服,肩头忽然一沉,一件带着木质香调的外套了披了上来。
“久等了。”施学长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如往常一般温润清透。
我转过身,看到他那刻,嘴角忍不住上扬:“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你?我只是在看风景。”
施学长走到我身边,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其实外面黑乎乎一片,除了几只绕着光打转的飞蛾,其余什么都没有,但他一句话也没多问,笑着握住了我的手。
我与他十指相扣,用另一只手摸出药膏:“上次不好意思,我给你带药了……但会不会有点晚?”
“怎么会?”他接过药膏,指尖擦过我掌心,轻轻一痒,“谢谢小夏,你自己都受伤了,却还记得我。”
我捂住额头上的痕迹,不知该怎么和他解释这副模样的由来。
施学长问道:“不需要我帮你处理一下吗?”
我摇摇头:“玲玲说,医疗向导一般只治疗精神体,你这样会不会很累?”
“不会。”施学长注视着我,瞳孔中隐约倒映出我的模样,“其实我希望你能多来找我,但同时也不想看到你受伤。”
话音刚落,带着凉意的精神丝顺着他的指尖漫过来,落在皮肤上,像一片雪花融化开来。
我本来有很多话想和他解释——解释这伤势的来由,解释白天没来得及回复的消息,撞进他目光那刻,却忽然觉得没有必要了。
他身上似乎有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