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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 71 章 ...

  •   郎中早已准备好伤药,喂着傅临川喝下去,小心揭开他背后以及臀腿上的布料,擦拭干净渗出的血迹,随后将药膏覆上,这才得空擦一把额上的汗珠:“没事,都是皮外伤,看着吓人而已,伤势分布在腰背和臀腿还好,若是都集中在一处,只怕要皮开肉绽了。”

      傅临川尚有一丝意识在,只是眼皮耷拉着有些睁不开,也不知发没发出声音:“姜枣……”

      “姜姑娘,公子在叫你……”苗喜赶紧让开床边的位置,将郎中送出去,并安排后续事宜。

      洛佳人也退出屋子,给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姜枣一步步走到床边,指尖冰凉,声音因极力压抑而平静:“傅临川,你真是好样的,如此大事,竟然就这样叫人没有防备的公然说出来,辞官归隐?你当这禁宫都城还是前朝的吗!”

      听着她的讥讽,傅临川趴在榻上低低的笑起来,震动牵动伤处,又哼唧着‘嘶嘶’了两声。

      姜枣双手微微颤抖,眼底藏着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无处发泄的怒火和心疼灼烧着她,猛地转身,要往外走去。

      她动了杀心,想闯入禁宫替他将这笔账讨回来。

      然而,她刚转过身,手腕被一只冰凉而无力的手轻轻握住。

      趴在床榻上的傅临川眼睛因剧痛而显得有些涣散虚弱,却不肯放手,用仅剩的力气抓着她,声音嘶哑到几乎听不清:“别去……听我说……这顿板子……不是白挨的……为了彻底……脱身……”

      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话,姜枣满腔怒火和杀意瞬间破了一道口子泄出去。

      这个傻子。

      她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杀意淡去,她缓缓蹲下身,声音依旧冰冷:“我是想去问问宫里那人,五十大板,是不是打得太轻了。”

      夜色深沉,永宁王府内却灯火未熄,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床榻上的傅临川趴着睡着了,姜枣搬来一个凳子坐在床边,烛火摇曳,将她疲惫的身影投在墙上。

      白日里强压下来的心疼与后怕,在寂静的深夜里无声蔓延,看着在睡梦中也依旧紧蹙着眉头的傅临川,唇上毫无血色,心像被关在密闭的盒子里,透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细微却急促的喘息声将她惊醒,她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姜枣猛地抬头,几步冲到傅临川面前,他双目紧闭,脸颊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灼热,嘴唇也干裂起皮,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

      这是发起高热了。

      姜枣心头一紧,想起郎中临走前再三叮嘱,伤势在夜间最易引起高热,若发现温度升上来,先用凉水擦拭降温,再喂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身疾步走出去,很快端来一盆凉水和布巾,坐在床沿,小心的擦拭他额头和肩颈,避开伤口处,一遍又一遍地擦拭。

      冰凉的触感似乎让傅临川舒适了一些,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开,但体温还是滚烫的,擦拭许久,才有效果。

      姜枣不敢耽搁,又匆匆跑去后厨,将一直温着的药碗端来,浓郁苦涩的药味瞬间充斥在屋中。

      她试着轻唤傅临川,丝毫没有反应。

      床榻上趴着的人只有灼热的呼吸和难受的哼唧声。

      她抬高了些声音,推了推他未受伤的肩膀:“傅临川,起来把药喝了。”

      傅临川依旧闭着双眼,脸颊泛红,嘴唇抿得很紧,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似乎被高热折腾的失去意识,只剩本能的抗拒汤药的苦涩。

      姜枣试了几次,药汁从他紧闭的唇缝流下,根本喂不进去,看着浪费掉的漆黑药汁,再摸一摸他滚烫的皮肤,只觉得手足无措。

      再耽搁下去,药汁全部浪费掉不说,他的高热只会更严重。

      最终,她一咬牙,仰头含了一口苦涩的药汁在口中,味道弥漫开,让她也不禁蹙起眉。

      俯下身,一手捏开傅临川的下颌,另一手托着他的后颈,然后,将含着药汁的唇贴上他的,苦涩的药汁透过相贴的唇瓣一点点渡过去,不敢喂得太快,怕呛到他。

      出乎意料的,方才还嘴唇紧抿的人,此刻异常平静的配合着,吞咽几下,将药汁悉数咽下去。

      姜枣见有效果,继续含一大口药汁,再次俯身渡给他。

      整个过程极其漫长,就在最后一口药汁快要渡完的时候,姜枣忽然感觉到舌尖被勾了一下,触感轻微,却如同触电般窜过脊背,心脏狂跳,霎时抬眼看去。

      傅临川依旧闭着眼睛,呼吸平稳,脸颊潮红,一副全然无知无觉正在熟睡的模样。

      是错觉吗?

      姜枣捂着狂跳的心口退后,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替他压好被角,收拾好药碗,重新坐回床尾凳子上,倚在床柱边假寐。

      床榻上本该熟睡的人,唇角几不可查的勾了一下,随即恢复原状。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苗喜端着清粥和酱菜轻手轻脚推开屋门,一眼看见床尾坐着的姜枣,眼下泛青,桌上还有水盆,帕子,和药碗。

      “姜姑娘,昨夜可是公子起了高热?”

      郎中临走前的叮嘱他也在场,与姜枣说过,若是公子起了高热,就去叫他,谁想到,她自己辛苦一夜。

      “快吃点早饭去歇息吧,这边我来守着。”他压低声音劝道。

      姜枣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摇摇头:“我没事,他后半夜起高热,我用帕子擦过也喂过药,后来便退热了,应该已无大碍。”

      苗喜看着床榻上趴着熟睡的公子,不免唏嘘:“公子性子执拗的很,喂药也是艰难,平日里还好,病了就变得难伺候……少年时,有一年冬日,特别冷,河面结了冰碴,他心思重,又经历过变故,一时觉得生来无趣,跳进河里……”

      “幸好被冬钓的丁渊见到救上来,但寒气入体,病得迷迷糊糊都能挥手打翻药碗,嫌苦,嫌烫,就是不肯喝。”

      姜枣静静的听着,目光掠过桌上的药碗,落在床榻上的傅临川身上,实则,他就算是没有生病,也不好伺候。

      日子转眼过去,傅临川背后的伤开始结痂愈合,但是愈合的过程,却伴随着无处不在、钻心蚀骨的痒。

      新生的皮肉正在结痂生长,带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刺痒。

      傅临川趴在床榻上,眉头紧锁,脸色因烦躁显得有些阴郁,见到来送饭的不是姜枣,周身散发着戾气,婢女们生怕触霉头,动作放轻,连眼睛都不敢抬。

      唯有姜枣来看他时,冰冷的尖刺才会收起。

      “痒……”傅临川声音带着几分委屈,目光追随着姜枣:“背后痒得难受。”

      姜枣放下药碗,走到床榻边,掀开薄被看了看结痂的背部。

      “结痂的时候是这样的,忍一忍就好了,若是挠坏会留疤。”她从前也受过不少伤,也都是这样过来的。

      傅临川眉目忧郁:“你帮我挠一挠,我自己看不见。”

      姜枣看他紧抿的眉心和凌乱的鬓角,心下微软,又有些好笑,指尖极其轻柔的避开伤口,在皮肤上拂过,帮他缓解痒意。

      她指尖微凉,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傅临川紧绷烦躁的身体放松下来。

      过了晌午,傅临川睡醒一觉,一名禁宫内侍被引进屋中,细声细气地开口寒暄几句,视线扫过傅临川背上的伤。

      “圣上听闻永宁亲王伤势渐好,派我前来问候。”说着,话音一转:“先前的事,圣上已然消气,永宁亲王伤痊愈了,再去殿前说几句软和话,这事就算过去了……”

      这话听着是宽慰,实则是试探,是新帝派来探底的,看看他是否因为这五十大板服软而改变主意了。

      傅临川眼皮都懒得抬,声音懒洋洋的:“有劳跑这一趟,回去转告圣上,我心意已决,待伤好后,再去御前请辞。”

      内侍脸上的笑瞬间僵住,眼中闪过惊诧,没想到这位永宁亲王如此冥顽不灵,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傅临川却已开口:“请回吧。”

      内侍碰了一鼻子灰,脸色青白交错悻悻离去。

      姜枣得知这件事后,天色已晚。

      “你何必这个时候激怒圣上,即便要离开,也可从长计议,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你,再来五十大板,你还有命在吗!”

      傅临川侧目看向她,目光沉静:“你可知圣上为何只是打我一顿板子而非下死手?”

      不等姜枣回答,继续道:“因为他如今需要用我抗衡朝中势力,哪怕只是做个样子,以示惩戒,天子之怒来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旧臣。”

      “目前,他暗中培养提拔的人已逐渐渗透各部,不日便可羽翼丰满,到那时,他岂会真的容得下我?”

      “飞鸟尽,良弓藏,我再想抽身,便是痴人说梦,第一个拿来开刀祭旗的就是我这只待宰羔羊,如今吃些苦头,是唯一能全身而退的机会。”

      姜枣听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心头微震,她虽不涉朝堂,但也明白他所说的事当中的凶险。

      “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还要将印信那般痛快拱手交出?”

      傅临川挑了挑眉,回想起的不是叛军兵临城下的紧张,而是她失明那段日子的缠绵,笑意也带上一丝不正经。

      “当时那种情况,叛军势微,即使胜了,我也不过是傀儡而已,那个位置……并非我心中所愿,权衡算计有什么意思。”

      目光落在姜枣身上,手肘支着头,歪歪扭扭的看着她:“我更想享山野之趣。”故意拖着腔调,眼底满含挑逗。

      姜枣被撩拨得心跳加快,恼羞成怒瞪他一眼。

      傅临川趴在府里养伤动弹不得,床头的话本子已经摞成小山。

      洛佳人成日拉着姜枣出门采买成婚用品。

      清晨,姜枣刚练完功,一身劲装还未换下,就被洛佳人拉住胳膊:“今日西市有个市集,咱们去买些东西回来。”

      姜枣本想婉拒,最后实在拗不过她,回屋换身素雅的衣裙,与她一同出了门。

      一踏入西市,仿佛掉进滚烫的人间烟火中,街道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旗旗招展,卖什么的都有。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闹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喧闹却充满生机,空气中弥漫着刚出炉的烧饼香味,脂粉味和果香味,复杂却鲜活。

      洛佳人目标明确,拉着姜枣直奔一家最大的成衣铺子。

      铺子中,掌柜忙得满头大汗,年轻女子们和带着孩童的妇人们,量衣料的、试穿成衣的…

      掌柜见到姜枣和洛佳人走入铺子,隔着人堆吆喝着:“二位姑娘快请进,新到的布料都在北边摆着。”

      姜枣看向北边人最多的地方。

      洛佳人拉着她挤进去,耳边是叽叽喳喳的声音。

      “这件天青色的软绸做件褙子最好看。”

      “这匹石榴红的暗花棉,做嫁衣的里衬,或喜被,还有这匹孔雀蓝的,虽说价格高了点,但看着做工就精细,适合做成马面裙。”

      姜枣向来对衣裙布料没有研究,看着眼前眼花缭乱,只觉得头皮发麻,被女子和妇人们拥来挤去。

      洛佳人兴致勃勃,她也不好扫了她的兴致,冷着脸,任谁推拽都不动一步,始终站在洛佳人身边,她看上哪个布料,她就伸手拿到她身前。

      最后选了两匹布料,石榴红和孔雀蓝,与掌柜讨价还价。

      “这两批布料虽好,但价格太高了,再给我们让一让。”

      “两位姑娘,这可是老师傅的手艺,一分价格一分货,你摸摸这质感。,最适合做成嫁衣和喜被,穿上看着就喜庆,这样,我给您二位抹个零,就当交个朋友。”

      成衣铺掌柜会说好听的话,洛佳人人逢喜事,也不愿在讨价还价上与人逞口舌之快,最终以双方都满意的价格成交,到后面量完尺,做成嫁衣和喜被要三日后。

      洛佳人又拉着姜枣到对面的珍宝阁:“以前总舍不得,始终是那几套旧的首饰来回换着戴,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总得添些新的头面首饰才像样。”

      洛佳人看着柜子中金光灿灿的钗环簪珥:“你看这只镶嵌着宝石的金步摇如何?还有这对红玉耳坠,看着就喜气。”

      姜枣看着那只分量十足,金光灿灿的步摇和红玉耳坠,若是戴在头上走到街上,定然万分惹眼。

      洛佳人开始和女掌柜磨价钱,最终以双方都满意的价格成交。

      逛得累了,两人走进到街边面馆:“来两碗牛肉面。”

      洛佳人熟门熟路的点着,侧头对姜枣说:“这家牛肉面最好吃,待会儿多吃点儿。”

      女店家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多放了几片牛肉,熟稔的与洛佳人唠起家常,聊起买到了心仪的东西,眉开眼笑。

      姜枣也跟着体会了这些琐碎而真实的快乐,嘴角不自觉带上一丝浅浅的笑意。

      回到府上,天色又暗下来,刚踏进屋中,便听见傅临川阴阳怪气的声调:“回来了?乐不思蜀吧。”

      姜枣不与他计较,知道他整日趴在榻上心情烦闷,就算有话本子解闷也着实无趣。

      傅临川就是随口说说,他素来爱洁,后背的伤逐渐愈合,除了痒,发间和身上隐约能闻到一股混杂着药味的汗气,衣衫也磋磨得皱皱巴巴。

      他实在忍无可忍,浑身每一处都叫嚣着不舒服,叫苗喜烧水帮他清洗,被他百般拒绝,见姜枣回来,一时忍不住朝她撒气,话脱口而出后,心底也后悔了,随即软下来。

      “你这两日总被洛娘子拉出去跑东跑西,都没空过来看我了……”

      姜枣走近,看了看他的伤口:“洛娘子喜事将近,需要采买的东西很多,因此我多陪陪她,你的伤已经没事了,不需要我整日看着。”

      他哪是那个意思,傅临川气她听不出他是在撒娇,加上心底烦躁和身体不舒服,沉下脸趴在榻上不说话。

      姜枣见他心情不好,问道:“你怎么了?”他眉头紧拧,唇抿着,额头被汗濡湿,几缕黏在额角,一副难受又强忍着的样子。

      “可是伤口疼了?我去叫郎中。”姜枣有些急了。

      傅临川叫住她:“浑身都痒,许久没有梳洗了,难受得厉害……不如……你帮我洗个头发?”

      见他确实难受得厉害,姜枣应下来,转身端来一盆温热的水,又拿了布巾和皂角,将水盆放在榻边,小心扶着他换个方向,让他头颈能悬在床沿。

      长发顿时如瀑布般垂下,姜枣挽起袖口,用手试了试水温,然后轻轻掬起一捧水,一点点淋湿他的长发,动作轻柔仔细,生怕水溅到他的伤口。

      温水浸湿发丝,氤氲的热气带着皂角的淡淡香味,姜枣把皂角揉搓出细腻的泡沫,十指探入发间,力度适中地揉按着他的头发。

      傅临川趴在榻边,舒适的忍不住叹息一声,全身都放松下来,感受指尖穿过发丝,轻轻揉按着。

      不一会儿,头颈承受不住湿漉漉的长发和揉按的力度,变得酸涩起来,忍不住侧头歪倒。

      姜枣把长发拨到一边,露出他的侧脸,长睫被水打湿,面颊被热气蒸腾的泛起一丝丝红晕,鼻梁高挺,那双总是灵动或桀骜的眼睛此刻安静的闭着,两片薄唇放松下来,颜色也淡淡的。

      姜枣的心跳不知不觉加快了节奏,指尖下的触感和弥漫的皂角香气混合在一起,无声的亲昵撩拨着她。

      冲洗掉他发上的泡沫,用布巾吸干水分,动作轻柔尽量不吵醒他。

      湿发一点点擦拭,散落在床沿,洗完后,他的头发恢复清爽,那缕一直萦绕在眉宇间的烦躁似乎也一同被洗去,面容越发清晰俊朗。

      鬼使神差地,她手里拿着布巾停下动作。

      心跳如擂鼓。

      她低下头,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一个极其轻柔带着悸动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

      一触即分。

      唇上的触感温热。

      姜枣像是被烫到了,脸颊通红,心脏跳得几乎要从胸腔蹦出,因方才偷亲的举动慌乱无措着。

      被亲了额头的傅临川,长睫颤了颤,唇角向上弯了一下,没有等来预想中的下一步,睁开眼:“不继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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