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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在婢女的引领下,郑颂宜缓步走向将军府的水榭。

      初夏,天正暮色,晚风轻拂过湖面,泛起粼粼波光。

      一人端坐在亭中,微微出神。

      夕阳的余晖为他英挺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微垂的眉眼间透着几分沉思。

      他不笑时,总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将军。"

      陆淮习闻声抬眸,郑颂宜正款步走来,湖面的风微微撩起她淡青色的裙摆。

      才两日不见,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他紧随的目光灼灼,郑颂宜不自觉地垂下眼睫。

      她提着裙子坐下,只是一眼,便发觉的桌上的菜式皆是她喜欢的。

      他一直记得。

      郑颂宜心底的暖意蔓延开来。

      难怪,第一次入府、每次一起吃饭,都会是她爱吃的菜。

      他再如何假装记不得自己,可是都在生活的细节里暴露无疑。

      郑颂宜抬眸,目光却离不开陆淮习了。

      他的眉骨下深邃如星的眼眸,额前的碎发随意错落着,脸庞透着少年气。

      郑颂宜的目光一寸一寸的移动,直到陆淮习红透的耳朵随之映入眼帘。

      他这……是害羞吗?

      郑颂宜无意识地摸了摸鼻尖,悄然移开视线。

      ……

      “将……将军久等了。”

      郑颂宜半天憋出了一句话。

      “你……”陆淮习喉结滚动。

      “恩?”

      “你是不是想我了?”

      此言一出,陆淮习的心跳如雷贯耳。

      他想知道,在郑颂宜心里自己是否有那么一丝的位置。

      会有吗?

      郑颂宜刚拿起筷子的手一顿,说出了心中的答案。

      “想。”

      这个字像烟火,照亮了陆淮习的心底。

      他原本些许黯淡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她说的是想,不是恩,也不是含糊其辞的回答。

      陆淮习嘴角有些压不住的扬起,心中轻快不已。

      “那,之前的话还算数吗?”他眼中难掩笑意,又带着几分青涩问道。

      郑颂宜看着他的含笑眼睛,心底有个坚定的声音在告诉自己。

      她喜欢眼前的这个少年郎。

      从前错过的,这一次她想好好把握。

      “当然算数。”郑颂宜的回答很坚定。

      “好。”陆淮习眉眼溺着幸福,“这个月我们去看看母亲,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郑颂宜柔柔笑着点点头,“好。”

      可是有一件事情仍然横亘在郑颂宜的心中。

      就要做第二世的夫妻了,但是彼此却并没有相互坦白。

      她不想两人之间有任何嫌隙。

      眼前,陆淮习正为她夹菜,明明她的碗里已堆积如小山了,那人却不想罢手。

      “你是不是都记得?”郑颂宜直白的问出口,让陆淮习一怔。

      他的反应让女主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答案。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自己前世的结局,知道一切是因我而起,”这些字如鲠在喉很久很久,“为什么这一世还要坚持?”

      郑颂宜每多说一个字,陆淮习眼中的光黯淡几分,甚至原本暗藏深处的痛苦也翻滚浮现。

      陆淮习闭了闭目,深呼吸后道,“这个答案我曾对你说过,”

      他的笑带着痛苦,“你还记得吗?我们初遇时你很痛苦、很自责,终于愿意跟我回将军府后,我说心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他自嘲的笑了笑,“重生后,我在张家村再次看到你,是有恨意的。”

      “可是你竟然想避而不见?”

      他的语气里满是意外。

      “连我都没有想过逃避,你竟然不想再遇到我。”

      陆淮习双眼通红充斥着痛苦,仿佛这件事情比杀了他还要难过。

      “那是因为我不想让再你受伤,避而不见,在当时看来是最好的选择。”

      郑颂宜撇过头去,剖析过往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我知道,后来周祯威胁了你,所以你才愿意跟我回将军府。”陆淮习握紧双手。

      “可我没有想过要害你。”郑颂宜言辞恳切道。

      这亦是事实。

      “我知道。”

      陆淮习继续道,“你的痛苦我都知道。”

      这句话,击碎了郑颂宜心底的感情屏障。

      那些苦苦挣扎的日子。

      原来,他都知道。

      泪珠夺眶而出,郑颂宜侧身拭去。

      “正因为如此,我不敢让你知道我也重生了,我不想让你陷入更深的痛苦。”

      郑颂宜蓦然抬眸,对上陆淮习绵长的目色,那份哀痛。在夜色中尤为亮眼。

      她们之间的爱好像裹着荆棘,美好中夹杂着痛苦。

      “我们,可以重新来过。”

      一根簪子递了过来,那翠绿的竹叶和洁白的珍珠熠熠生光。

      这跟簪子是先前陆淮习给她的信物,辛河之战时还给了他,如今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郑颂宜看着他带笑的眸子,亦破涕为笑,伸出手将其接过。

      这一次她不再是收进盒中,而是将簪子插于发髻间。

      “好看吗?”

      “好看。”

      两人相视一笑。

      “你是何时发现的?”陆淮习又给她添了几筷子菜。

      “突然有一天就发现了。”

      “第六感吗?”陆淮习惊讶问道。

      郑颂宜笑了笑,“那倒不是。”

      “当一个人嘴上说谎的时候,行为并不会说谎。”回忆着过往那些点点滴滴,她补充道。

      陆淮习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你在我房间放的香,在外面刻意不让我露面,还有偶尔藏不住的悲痛,”郑颂宜歪着头,思索着,“大概就是这些吧。”

      陆淮习笑了笑,“没想到关心则乱。”

      “如此也好,以后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关心了。”

      他温柔的声音落进郑颂宜的心间,惊起层层波澜。

      微风拂过丛花,纱幔摇曳着,别有一番意境。

      “旁人都不知道你重生,你要继续维持下去吗?”郑颂宜问道。

      陆淮习思索片刻后,肯定的点了点头。

      “毕竟我们接下来还有许多恶战。”

      如此也好,郑颂宜心想着。

      假装没有重生,敌对方或许会掉以轻心,从而露出一些破绽。

      话头引到这里,陆淮习想起这几日彻查三皇子结党一事,不免蹙眉道。

      “三皇子一党做事何时变得如此干净,连着三日的彻查,只查出了一两个无关紧要的人。”

      “那便是背后有人在外面帮他。”

      “是了。我们也是这么想的。”陆淮习点头。

      他轻叹了一口气,透露着遗憾,“只是,没有查到什么确凿的证据。”

      “有庆妃在,只怕没多久,他就能出宗人府了。”郑颂宜的声音淡淡的,有些无可奈何。

      “不过这一世,不能让他再得逞。”

      陆淮习眼中的坚定清晰可见。

      “恩。”郑颂宜亦觉得如此。

      “不过,眼下还有一个要紧事。”

      “什么?”

      “明日文妃娘娘办踏春之宴,我一个人呆着也是无聊,你陪我去可好?”

      他语气中带着撒娇的意味,眼睛格外的温柔。

      郑颂宜忍不住笑道,“好。”

      不知不觉间,夜越发深了。

      “吃好了,我们回去吧。”郑颂宜道。

      “好。”陆淮习起身,顺势将手心递到郑颂宜面前。

      修长却骨节分明,还有一些茧子。

      见郑颂宜没有反应,陆淮习绕过桌子径直来到她面前,牵过了她的手。

      宽厚有力的触感从手心传来。

      “你,”郑颂宜面上开始发烫,四处张望生怕被人看见,“这样不好……”

      陆淮习却笑得开怀,“那我换个,”

      说罢,他揽过郑颂宜想要将她抱起来,这架势前世也有过。

      郑颂宜连连摆手,“牵手就好,牵手就好。”

      说着,她拉过陆淮习的手臂,将自己的手与他的手扣在一起。

      陆淮习笑意更浓了,颇有心满意足之感。

      “不对,”郑颂宜抬头看着他,意识到不对劲,“上当了。”

      说着她要松开手,而陆淮习却越握越紧。

      “上自己夫婿的当,不算当。”

      陆淮习笑容满面道。

      水榭外的高空中,圆月悬空,照亮了两人的路。

      ——

      踏春之宴并不是在皇城中举办,而是在都城附近的一个行宫中。

      那里有大片的草地,养了不少珍贵品种的花,如今正是开放的时候,姹紫嫣红叫人目不暇接。

      参加宴会的达官显贵也不少,郑颂宜略微扫视了一眼全场,皆是青年才子和大家闺秀。

      上座的文妃携太子参宴,连一向甚少出面的庆妃今日也在。

      郑颂宜在心中明了,今日这宴会的目的倒是明显。

      四个字:相看亲家。

      宴会里长者一辈皆在殿内畅饮,高谈阔论。

      而晚辈多离席,在外面嬉笑玩闹。

      陆淮习此刻正坐在席间,方才已与众人寒暄一圈。

      郑颂宜垂首看着自己的脚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她在席间收到的目光没有从前多了,或许是知内情的人见她如此安分守己,到如今仍然是一个侍女。

      便渐渐放轻了敌意。

      亦或是看到了她此生不为三皇子谋事,便少了几分恶意。

      当然,更多的是三皇子被关,他们也开始重新思考局势,便也顾不得郑颂宜了。

      昨夜陆淮习送她到房门后,自行离去了,虽然回去的还算早,可是夜里她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

      而今日起的过于早,眼下生出了几分困意。

      郑颂宜生生憋回去了一个哈欠,强行打起几分精神。

      听闻宴会举办到夜里,当真是漫长。

      她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如此一来,确实无聊。

      陆淮习似乎有所发觉,他微微倾斜身子:“ 走,我们去别处。”

      郑颂宜抬起眼皮子,用几乎耳语的声音道:“恩。”

      得到了回应,陆淮习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时,他的手下意识想去牵郑颂宜的手。

      隔着袖子相触之时,郑颂宜眼疾手快的退后了半步。

      这一来,倒是把郑颂宜的困意都吓得消散了。

      如大庭广众之下,耳目众多实在不妥。

      陆淮习生出几分懊恼,大意了。

      他悬于空中的手并没有做过多的停留,自然的收于背后。动作并不大,不惹人注意。

      待出了大殿,到了人少的园子里,郑颂宜觉得身上无形的枷锁一下少了许多。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活动活动几乎僵硬的手腕和脖颈。

      “以前陪我参加宴会,也是这般不自在?”

      上午的阳光并不炎热,透过重重树叶后照在陆淮习墨色的锦服上。

      “以前还好,今日许是车程久了。”郑颂宜笑了笑。

      陆淮习点点头,心想寻一个自在休息的地方,他往远处张望,“那边有亭子,我们去坐坐。”

      “嗯嗯。”

      二人沿着蜿蜒的石径缓步前行,绕过一座假山时,忽闻一声清唤。

      "陆将军。"

      郑颂宜循声回眸,只见郝竹杰负手而立。

      他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仿佛视若无物。郑颂宜早已习惯这般冷遇,只淡然一笑。

      相反的是,陆淮习见此情景心中却有一丝不快。

      "郝大人。"陆淮习稍显漠然的拱手还礼。

      打完招呼,他们没有再多说话,只是沿着石径往前走。

      不多时,忽然传来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几人转过一道弯,只见五六位锦衣华服的官家小姐正在花丛间嬉戏。

      其中一位蒙着绢帕的少女被同伴们逗引得团团转,娇笑声不绝于耳。

      眼下此处仅此一条小径,好在这些管家小姐们离小路尚有几步距离。

      途经那几位官家小姐身旁时,蒙了眼睛的贵女听见了动静,误以为是友伴,一下子便转身扑了上前。

      "可算抓住你了!"少女欢喜道,一把攥住了郝竹杰的衣袖。

      四周的嬉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呼。

      毕竟是蒙了眼睛,方才奋力一扑以至于她此时身形不稳,眼看就要往旁边摔倒时,郝竹杰下意识伸手一扶

      可在旁人看来,萧令舒整个人都跌进了他怀中。

      不远处的凉亭里,萧暮霍然起身,立刻将茶盏递给身旁的婢女,快步走下亭台。

      萧令舒却觉得触感怪异,这身形怎如此魁梧?

      她慌忙扯下绢帕,待看清眼前人是男子时,惊得倒吸一口气。

      在萧令舒背后,萧暮疾步而来,裙裾翻飞间带起一阵冷风。

      郝竹杰抬眸望去,正对上她阴沉的目光,心头不由一凛。

      这个来者不善的人他一直记得。

      是个悍妇。

      前世这女子是三皇子妃,三皇子谋权篡位时,她与她父亲萧尚书萧琨两人一个控制宫内,一个控制宫外。

      自己曾被她当众指着鼻子骂过,他还是头一回见这样泼辣的贵女。

      萧暮离他越来越近,那眼神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

      郝竹杰皱起眉头,随即下意识将萧令舒护在身后。

      她想干什么?

      这一世他们素未谋面,没有理由初次见面就指着他骂吧。

      只见萧暮停在他面前,同他保持了一步远的距离。

      花影婆娑间,四目相对。

      一个软糯的声音从身后传了出来。

      “姐姐?”

      姐姐?!

      郝竹杰震惊极了,侧目看向身后的女子。

      细看之下,那眉眼确与萧暮有几分相似,却不似萧暮那般锋芒。

      他为何这样看我?

      萧令舒察觉到目光,微微蹙眉。

      这男子剑眉星目,却绷着张冷脸,好似不会再有别的表情。

      "我们走。"

      萧暮说着,拉过郝竹杰身后的萧令舒。

      她没有再看郝竹杰一眼,带着萧令舒沿着小路的另一头离开了。

      这三人倒是有点意思。

      陆淮习和郑颂宜在一旁看戏一般,甚至遍寻前世记忆,生怕错过了什么瓜。

      “郝大人别见怪,她们是萧尚书萧琨之女萧暮,萧令舒。”陆淮习道

      “原来如此,多谢陆将军告知。”郝竹杰拱手道。

      萧令舒?

      郝竹杰回忆着前世,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据说萧尚书视作掌上明珠,常年养于深闺之中,所以自己从未见过她,没想到今日竟以这种方式相识。

      郝竹杰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余温尚在,竟有一丝恍惚。

      ——
      太子从殿内缓步而出,目光在合花园中流连。

      他刻意放慢脚步,视线扫过每一处人群,却始终寻不到那个冷傲的身影。

      沿途的贵女们纷纷行礼问安,太子只是心不在焉地点头。

      正当他准备转身往别处寻去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太子也在此赏花?"

      转身见是庆妃娘娘,太子连忙躬身行礼:"见过庆妃娘娘。"

      "快请起。"庆妃眉眼含笑,鬓边的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多出来走动,若是遇见心仪的姑娘,尽管告诉本宫和你母妃,我们定会为你做主。"

      太子耳尖微红,面上多了分腼腆笑意:"多谢娘娘关心。"

      "那边的牡丹开得正好,随本宫一同去看看吧。"

      顺着庆妃所指,果然见小径尽头的牡丹灿若云霞。

      "是。"

      “近来如何?祭祀之事可忙?"庆妃关切道。

      太子笑了笑,“多谢娘娘关心,一切安好。"

      不觉间,牡丹已近在眼前,花瓣层层叠叠,庆妃忍不住抬手轻抚。

      忽听假山后传来宫女们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皇上要废了三皇子,庆妃娘娘怕是要受牵连了..."

      "真的假的..."

      "放肆!"一声清冷的呵斥骤然响起,"主子们的事也容你们妄议?"

      太子心头猛地一跳,这声音...

      接着应当是宫女们跪下的响动,而训斥声不止:“你们是哪个宫的?”

      “小姐,奴婢知错了,求小姐放过奴婢。”宫女们苦苦求饶道。

      “还不快下去。”

      “是是。”

      不一会,一切归于平静。

      庆妃的眼中却暗藏不快之情。

      只见萧暮携着萧令舒从转角处款步而出。

      她抬眸看见太子与庆妃,脚步微顿,随即端正行礼:"见过太子殿下,庆妃娘娘。"

      "原来是萧姑娘。"太子眼眸都亮了起来,"方才多谢你出言。"

      "太子言重了,"萧暮垂眸道,"臣女不打扰太子与庆妃娘娘了,先行告退。"

      太子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中的失落被庆妃尽收眼底。

      庆妃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萧暮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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