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前尘误》雁渡寒潭

18、第 18 章

　　转睫已是立冬，天气倒也不算太凉，偶有一点冬日的阳光遥遥地暖在心里。无波池结成了一面镜子，那冰却只有薄薄的一层，池底的水还是暖的，隔着冰层，隐约还能看到穿梭的鱼儿。
　　雍王府的梅开得旺盛蓬勃，我是极爱梅的人，于是镇日“厮混”于菡碧的倚梅阁中。我想，冬日里，雍王府的最佳去处莫过于倚梅阁了，有了梅的暄香远溢，又有菡碧巧手烹调的美味，加之倚梅阁亦是清逸幽雅，实在是叫人乐不思蜀。总之，除了卓奕洁，府里女眷皆是倚梅阁的常客。
　　“看众位姐妹如此尽兴，菡碧已叫厨房预备下了一品酸菜野鸡锅子，不如众位在这儿用了膳再回去可好？”她笑着招呼道。
　　“等的便是你这句话了，我们定是要将你这倚梅阁吃空了才罢。”我笑着挽起她的臂：“有什么好东西只管拿出来，吃不完我兜着走。”
　　李氏素来也是极爱热闹的：“这酸菜野鸡锅子要没了冻豆腐可不成，让芷汀回兰舒院去取些来好了。”
　　“知道绮云姐姐喜欢，菡碧一早便备下了。”她宛然又是一笑，看了一眼正欲开口的我：“还有福晋最爱的蟹油也是早备下的。”
　　我哈哈一笑：“知我者，菡碧也。”说起她这儿的蟹油，可真实叫我欲罢不能了，“你这蟹油可真实人间极品了，味道再不济的东西，加了点儿进去也能叫人食指大动呢。”
　　“哪儿有福晋说得这么神奇，菡碧不过是瞧着中秋余下的阳澄湖蟹还有多余，又不忍弃之，便拿了来煮熟剔肉，加了点儿猪油炼成罢了。”她示意婢女添了些炭，又接着道：“这其实最容易不过了，在江南，到了冬天，民间都是这么个吃法儿。”
　　“我那儿也还有一块风干的鹿脯，今儿个一并取来，大家一同尽兴了才好！。”一直喊笑不语的纽祜禄氏也开口了。
　　我也忙着接口道：“可不能叫人说我们仪凤阁的人尽吃白食，秋霜，去取些宣威火腿来，只用白水焯熟了，切成薄片儿做凉的吃。”
　　“合着我那兰舒院是给比下去了。”李氏摊开掌做无奈道：“我那儿吃食是比不了了，不过酒倒还有好的。”又回头吩咐：“芷汀，去把我的琥珀清取来。”
　　“恩，那菡碧便去张罗，要不要把各院儿的人都叫齐了？”她侧过头问我。
　　我微微思量：“也好，人多些热闹。”
　　“不过我看雁留园就不必了吧。”李氏闲闲道：“人家定是要和爷一同用膳的，咱们何必自讨没趣呢。”凉凉一股酸意：“自打中秋过了，爷除了雁留园，去过谁那而了！”
　　耿氏有些为难，询问地望着我，我转念道：“也是，如今年妹妹有了身子，也不宜饮酒，菡碧，呆会儿东西弄好了，预备一份送过去就是了。”
　　不多时，各院儿的主儿都到了，胤禛的确在渔色上极淡，故而雍王府妾氏并不多，素日里也都安分，只是团结一致地针对卓奕洁，不过碍于份位，多也只是在我面前抱怨几句，倒也没闹出什么事儿来。
　　“她倒好，镇日地霸着爷不放，我瞧着……”除去耿氏去张罗晚膳，钮祜禄氏独自逗着八哥儿，其他几位你方唱罢我登场地向我数落着“雁留园那位”的种种不是。
　　我不胜其烦地摇摇头，好歹也是王府中的人，怎么一个一个全和市井俗妇一般，只怕胤禛见了这幅光景，她们一个个全都要被“雪藏”了吧。实在听不下去了，我开口打断她们：“今儿个咱们只管尽兴畅快便是，何必提些扫兴的事情呢！”
　　众人面上虽是讪讪的，倒也都噤了声。真要感谢以前的“我”树立的威信了，我兀自想着。见我不言语，她们也都岔开了话题，说衣服料子的说衣服料子，说胭脂水粉的说胭脂水粉，彼此头头是道地品评着，叫谈话双方都被相互吹捧地心满意足。
　　吃食自是不在话下，倚梅阁的食物绝对一流，酒也是极好的，甘醇芳香，让人有些飘飘然地微醺却不会上头，再加之我的几个现代游戏，今晚真可算得上是宾主尽欢了，一直闹腾到子时方才散去。
　　出了倚梅阁，叫风一吹，整个人清爽了不少，丝毫没有睡意，许是酒精作祟，便叫了夏露随我去翠赏轩看星星。
　　墨蓝色的夜空，疏星几点，夜晚的风送来几缕似有若无的淡淡梅花香气，我深深呼吸了几下，也不回头，只尽自背对着夏露道：“明儿个大约要下雨了呢，星星都不怎么瞧得见。”也不待她答，又指着北斗星说：“瞧见没，那个像勺一样的就是北斗星了，夜里要是找不到方向就可以瞧着它，因为它的……”话未说完，便看见流星划过，我激动地大声说：“是流星，快许愿。”说着，闭上眼睛默默许下愿望。
　　“我还是第一见到流星呢，你许愿了没有？”我笑着回头问道，却发现身后的人不是夏露而是胤禛，我倒是怔住了。
　　他却微微一笑：“福晋好兴致呀。”
　　“爷怎么在这儿？”我回过神来，心道：他怎么神出鬼没的，又环顾四周，自言自语道：“不知道夏露跑哪儿去了？”
　　他已是听见了我的低声自语，答道：“是我见福晋穿得单薄，便让她去给福晋拿见斗篷来。”
　　“那我怎么没听见你们说话呢？”我纳闷地冲口而出，问完却发现自己这个问题问得白痴。电视里不是常演的么，主子只需一个眼神儿，下人们便会按眼色行事，通常是不用开口的。
　　他低笑出声：“我看福晋观星观得入神，不忍打扰，故而刻意地没出声儿。”
　　“那爷缘何在此？”我面无表情地继续刚才的问题。
　　他走近我道：“这儿刚刚回府，瞧着月色不错，所以出来走走。”他吸了吸气：“恩，喝酒了？”又皱了皱眉，想了想便笑道：“今儿个什么好日子，绮云连她的琥珀清都拿出来了。”
　　“不过是吃顿饭罢了，能有什么好日子呢。”我有些好笑地回他，他鼻子倒灵，有随口一问：“爷用过膳没有？”
　　他闻言失笑道：“福晋啊，你说都这时辰了，你是问晚膳呢还是问早膳？若是问晚膳，现在问是不是晚了些；若是问早膳，那又早了些。”他戏谑地调侃我道。
　　“我这不是时刻记挂着爷的饮食么。”我好心情地与他抬杠似地开起了玩笑：“不过都这个时辰了，自然问得是消夜了。”
　　“恩，还说记挂我的饮食。”他故做不满地挑起眉道：“连我甚少进夜食的习惯都不记得了。”
　　“爷吉祥，福晋吉祥。”夏露微喘地向我们福身道：“回爷，奴婢将福晋的斗篷取来了。”说着，伺候我披上了斗篷。
　　胤禛扬了扬手吩咐她：“你下去吧。”又为我整了整衣襟笑道：“不过倒是惦记福晋上回做的那个过桥面。”
　　“难为爷记着了。”我亦笑：“不过那东西吃起来实在不够酣畅淋漓。”
　　“哦？莫非福晋那儿还有什么难得一见的佳肴？”他以是被我勾起了兴味。
　　我随意地坐在回廊的栏杆上：“佳肴嘛，谈不上，也并非难得一见，不过，吃起来倒真可谓是酣畅淋漓呢。”
　　“吃，也能吃得酣畅淋漓？”他亦是一拂衣摆，坐在了我对面的栏杆上：“那我可真要见识见识了。”
　　我抿嘴一笑：“若是现在，恐怕真要叫爷失望了，说起这东西，虽不是什么稀罕物，备起来却要些时辰，等备好了，只怕爷可以直接当早膳用了呢。”
　　“什么东西如此麻烦，难道府里没有么？”我已然被我勾起了十足的兴味。
　　“东西到是现成的，不过做起来却不容易。”我故意卖起了关子：“等爷下次用的时候自然便知道了。”
　　他皱起了眉：“不成，要么你今儿个告诉我，要么明儿个午膳你备好。”
　　我又忍不住一笑：“不是我要故意拂了爷的兴致，只是我觉得，那东西晚上用更合适。”他的求知欲还真强。
　　“那便这样定了，明儿个的晚膳我可是在等着仪凤阁用了。”他得逞地笑道。
　　我“噗”地乐了，他的样子还真是好笑，我笑不可遏地看着一脸纳闷儿的他道：“爷这样子……这样子，像极了，跟大人讨糖吃的孩子呢，呵呵……”
　　他定然没料到我会说这样的话，怔了怔，面上有些尴尬地笑笑，却极力掩饰地咳了咳。
　　难得见他这般，恩，可爱的一面。要是有相机能拍下来就好了，我想。
　　正说话间，却听见雁留园那边有不小的响动，又瞧见倏地一下，灯火通明起来。正欲起身瞧瞧，却看见雁留园的似锦和夏露一起急急跑来，大声喘着气儿道：“爷，福晋，年主子……年主子，出事儿了……”，不待她们说完，胤禛已是大步流星地往那边去了。
　　我微微一愣：卓奕洁这唱得，又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