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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鲜少有人像福晋这般写瘦金体的呢!”一声轻笑,眼前女子悠悠然道。
      我搁了笔,淡笑着回她:“多日不曾习字,这字儿也愈发地不成字儿了。自是及不上菡碧你那左右双书的本事!”在一旁的铜盆里净了净手:“今儿个又给我送什么好东西来了,自打你回府,我都胖了好几圈儿了。”
      “福晋说笑了,菡碧瞧着福晋倒是丰腴些好看呢。”女子莞然展颜,放下手中的碟子:“今儿个做了新东西,冰梅藕片,福晋尝尝。”
      “菡碧,你真是太厉害了,再普通不过东西,一旦经了你手便不一样了。”我一边夸赞,一边大快朵颐:“不过,这酿藕片用的梅子只怕不一般吧!”
      她又是一笑:“福晋也真能品出其中真味,这梅子用的是云南大理特产的雕梅。”
      “你那倚梅阁把天下美食都藏尽了呢。”我笑道,一边愉快地继续大嚼大咽。侧目看到她掩口轻笑,那一抹在唇边漾开的笑,何其安然。她本就是个淡定的女子,容貌算不得出众,眉目也极淡,却出奇地让人有一种心定的感觉,这大约便是那种所谓的家常美吧。只看她一眼,便觉得心安。
      我兀自地出着神儿,她这样的女子怎么会生出弘昼那样喜欢胡闹的孩子呢?
      “福晋……”她回过头来唤我,见我茫然地望向她,一抿嘴道::“福晋这是想什么呢,竟想得如此出神?”
      “我在想弘昼呢……”我脱口就道。
      “弘昼……?”她不解。
      “啊……我说的是,我在想你上回做的那个红豆粥。”我一愣神儿,旋即道。现下弘历都还没有呢,哪儿来的弘昼!况且,也不能告诉她她以后的孩子就是弘昼啊。
      闻言,她先是一怔又是一声轻笑:“福晋真是愈发地好吃了,等改明儿菡碧做了再给福晋送来就是。”说着,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这时辰,想是爷也该快下朝回府了,菡碧便不叨扰爷和福晋了。”
      “夏露,我总觉得菡碧总像是在躲着咱们爷呢!”望者她的背影,我思量着道。
      夏露给我换了盏茶:“这奴婢哪儿知道啊。莫非福晋忘了,函格格与咱们爷素来都是极淡的,何况年初又大病了一场,如今刚养好了身子从别苑回来,就是想伺候爷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吧。”
      是么?可我觉得又不像!深宅大院儿里的人,谁没有故事呢!叹口气道:“秋霜,今儿个的午膳免了,我出去走走。”不知何故,自打秋狩回来后我便总是莫名地烦闷。
      “雁云,你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掉泪呢!”不远处传来胤禛的声音,夹杂着几丝无奈和焦虑。
      “雁云不是想独占爷,只是,鱼不可以无水,妾亦不可以无君……”她幽幽道,眉梢眼角尽是哀婉我轻轻冷笑一声,何时,卓亦洁竟变得如此脆弱了。这世上,谁离了谁是活不了的呢?当下便没了闲逛的兴致,回仪凤阁练字儿去,心绪却不宁静,字儿也写得愈发的拖沓,索性搁了笔,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不可否认,我在想着胤禛。今天他没有来仪凤阁,许是习惯了秋狩这段日子的日日相守,总觉得少了他陪伴,心中就空了些什么。“鱼不可以无水,妾不可以无君。”我喃喃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心中多少也有了些感触,却几为复杂,我很明白自己是个或多或少有些心高气傲的人,这样委屈的爱,我是断然不会接受的。不是没有他便活不下去,只是一想到我的“没有”是源于别的女人的“有”便如鲠在喉。
      又想了想雁留园里的卓亦洁,只怕前些日子,她亦是夜夜思绪着他的吧.在这样的时代里,一个女人的幸福快乐,注定要建立在另外一些女人的痛苦煎熬之上。
      “胤禛,你的确让我很煎熬呢……”夜晚的风,自敞开的雕花窗里轻轻吹来,吹得案几上的烛火或明或暗,或明或暗。“噗”的一声,那一点烛火最终还是叫风给吹灭了。银子般的月华溢满了一室的静谧。我在想,我对胤禛的感情会不会也像那烛火一般,最后“噗”的一声就灭了呢?
      转眼便是中秋,宫里的家宴隆重而热闹,丝竹笙管、莺声燕语不绝于耳。我素来不喜过了头的热闹,于是便寻了借口离席,在宫里四处闲逛。太监宫女们也给子庆节去了,偌大的紫禁城清静得有些骇人。
      “四嫂?”迎面来的人温言问道。
      “你是……”看不清来人,只知道是胤禛的弟弟。
      “胤禩给四嫂请安。”声音依旧和煦。
      是他?我有些意外:“是八弟,我发现我们总是能不期而遇,真是巧得紧呢。”
      “胤禩也这样认为,”他的声音滞了一滞,又道:“不知四嫂缘合离席?”
      “我在听。”虽然历史上对他的评价贬过于褒,可我向来认为,历史总是由赢家书写的,可觉得他不像是阴险狡诈之徒。所以也愿意和他聊聊。
      “听?胤禩不解?”他问。
      “我一向认为,空山瀑走,绝壑松鸣,是有琴意;危楼雁度,孤艇风来,是有笛意;幽涧花落,疏林鸟坠,是有筑意;书帘波漾,平台月横,是有萧意;清溪絮扑,丛竹雪洒,是有筝意;芭蕉雨粗,莲花漏续,是有鼓意;碧欧茶沸,绿沼鱼行,是有阮意。八弟觉得呢?”我徐徐道。
      “四嫂实在雅致,胤禩相差甚远。”他赞赏道:“不过,四嫂觉得宫里的家宴是有合意?”
      我偏头想了想,略有几分顽皮道:“阿谀逢迎,溜须拍马,是有大大的俗意。”
      “呵呵……不想四嫂竟如此率性。”他怔了一怔,旋即朗声大笑起来。
      虽是大笑,却也恰倒好处。他真是一个……一个一切都恰倒好处的人呢,我径自想着。“不知八弟在此又是所谓何事?”待他止了笑,我问道。
      “胤禩不胜酒力,自是及不了其他兄弟的,这会儿,喝得几乎醉了,又实在不愿扫了兄弟们的兴,所以独个儿出来吹吹风。”他淡淡道。“不过这些阿谀奉迎,可不是烦人得紧么。”他一笑,有几分不羁。
      我微微一笑:“可不是么,只好出来躲躲了,不过也不要离席太久才好呢,免得又给人落下口实了。”
      “多谢四嫂提醒,四嫂这是要回去了么?”他走近我道。
      我笑而不答,只仰头望着空中道:“月亮上来了呢。”月光穿过御花园森森的树影,碎银般的流泻了一地。
      “四嫂以为,月亮也是可以听得么?”他唇畔牵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听?”我先是一怔,后又略略寻思道:“自然是可以听的了。”
      他回头对上我的眼:“那四嫂听到什么了?”那眼眸清冽深邃,一望不到尽头。
      看得我有些恍惚,我别过头道:“摩天咿哑冰轮转,捣药叮咚玉杵鸣。乐奏广寒声细细,斧柯丹桂响叮叮。偶然一阵香风起,吹落嫦娥笑语声。”
      “四嫂才思敏捷,胤禩实在佩服,不过,胤禩有个疑问。”他凝视空中银蟾:“为何是‘吹落嫦娥笑语声’呢?嫦娥日日广寒月冷,形影相吊,又河来欢愉可言?李义山不是诗云‘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么!”
      我淡淡一笑,上前折了枝桂花轻轻嗅了嗅道:”其实,嫦娥快乐或不快乐,不过是后人妄加的猜断罢了。李义山认为嫦娥与后羿天人两隔,相思却不能相守,定然是凄凄然了。而我却宁愿相信嫦娥是快乐的,她失去了后羿但她获得了永生,我们又焉知这不是她想要的呢?毕竟,十全十美是神话,有得有失,才是正常。”
      “四嫂真是……真是,特别啊!”他叹道,深深望向我,“文徵明赋词云‘桂花浮玉,正月满天街,夜凉如洗。风泛须眉并骨寒,人在水晶宫里。蛟龙偃蹇,观阙嵯峨,缥缈笙歌沸。霜华满地,欲跨彩云飞起。’咱们别辜负这般好的光景,也是时辰返席了。”
      “八弟不觉得我们分开回去更好么?”我朝他挥了挥手:“做嫂子的先行一步了。”
      筵席依旧热闹嘈杂,却又控制的极好。前面的戏台已是“咿咿呀呀”的唱开了,我对戏文一窍不通,只低头晃荡着茶盏里的清泉,盼着早点结束好回府吃月饼去,宫里的月饼虽是精致,却不及民间买来的实在,总是少了点儿……恩,少了点儿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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