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雾》金水金水

7、7

　　“所以我未来儿媳妇真的就水灵灵的拒绝你抛来的橄榄枝，并自己推着一个行李箱就跑去B市啦？”姜婉清说完，优雅地喝了一口花茶。

　　“没事少上点网，”对面的人只呷了一口他面前的茶，就颇为嫌弃地放回了原处，“还有你一个老阿姨，下午喝这么浓的茶，晚上能睡得着觉吗？”

　　“嘿，这臭小子，少管你老妈！”姜婉清不服老，作势要打。

　　李疏狂身子轻飘飘一闪就躲了过去，嘴上还振振有词道：“小时候不还心肝宝贝地宠着我吗？我爸把我弄走的时候，你哭了不少鼻子，现在却动不动就打我。”
　　“真是人心不古，妈大不中留！”

　　姜婉清简直要被这倒反天罡的臭小子给气死了，她抱胸咬牙切齿了一会儿，接着想到李疏狂马上就要去未来儿媳妇的城市了，既然她如今管教不了他，那便让那个女孩子来管教吧。

　　“疏狂啊……”姜婉清理了理披肩，走过去坐在李疏狂身边，“想好怎么历你人生当中最重要的情劫了吗？”

　　什么情劫？李疏狂颇为不屑。
　　他启齿道：“有那么难吗？我看也不过如此。”

　　“那你还记不记得，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姜婉清摩挲着下巴道。

　　说起来也是无奈，李疏狂的母亲总能在无意间触碰到事情的关键，他细细一想他和陈因在一起的契机，脸不由得有些阴沉起来。

　　姜婉清看着自家儿子属实说不上好的脸色，不用再继续问也知道，他们两个人想必还要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总之不管怎么说，别伤害到人家女孩子就行。”姜婉清最后提醒道。

　　人的记性其实真的很差。

　　洗完澡之后，捡起手机看一会，就会忘了还要洗换下来的衣服和袜子；

　　考过证书之后，就会忘了自己抓心挠肝刷了几个月真题的日子，甚至会粉饰太平，向没考过的网友叫嚣着“能有多难”；

　　正如林楚生有时候会忘了自己是女的，舍身取义救了一个学自行车快要翻车的女孩儿，人家一抬头就对她冒粉红泡泡，还差点跟她表白；

　　也正如李疏狂和陈因，千帆过尽之后才想起，他们也曾有段时光，惺惺相惜过，也彼此珍惜过。

　　可当他们想起来之时，姜婉清的警醒早已过了保质期，而陈因也早已擦干眼泪，走向了永远都不再有他存在的世界。

　　李疏狂最终还是伤害了他最爱的女孩儿，只是因为他对陈因的爱，后知后觉。

　　然而他们的人生全都没有后视镜，走着走着还能回望过去，随时根据路况调整自己接下来的状态。
　　他们只能或一条路走到黑，或永远的不再相见。

　　就像某一个周末，陈因睡醒之后迷迷糊糊的就跑下楼来扔垃圾，在看到一个黑色衣角的时候，她不会想到什么太过久远的未来，只能顾及当下。

　　“李、李疏狂？”陈因不可置信道：“离学校开学还很早呢，你怎么今天就到了？”

　　李疏狂一身黑色冲锋衣，提着一个黑色小型行李箱站在陈因面前，没有回应她，只蹙着眉从头到脚打量她。

　　只听他“啧”一声，利索地脱下外套就拿它裹住了陈因，边把她转个身推着往前走边还数落她道：“已经立秋好几天了，你还以为是夏天吗？”
　　“早上这么冷，出来也不知道套件衣服。”

　　“我这不是出来拿外卖，顺便扔个垃圾嘛。”陈因被推着走，侧着头把外卖举给李疏狂看。

　　很显眼的明黄色外卖袋，李疏狂问：“刚刚就注意到了。怎么，你生病了？”

　　“一点小感冒啦。”陈因道。

　　李疏狂很想知道陈因到底在想什么，感冒还知道买药，就是不知道出门要防寒。

　　但为什么外卖员不坐电梯上去直接把药送到陈因门口呢？

　　这个问题，他很快就因为跟着陈因爬了六层楼的楼梯而得知了答案。

　　“抱歉啊，”陈因爬楼爬得脸红气喘，还不忘回头跟李疏狂歉声道：“我这楼层太高了，很多外卖员都不愿意爬上来，所以只能我下来拿。”

　　刚说完，就咳得惊天动地。

　　李疏狂真怕陈因咳出个好歹来，走过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这没什么可道歉的，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先回去再说。”

　　陈因闭着眼点点头，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来，将李疏狂带了进来。

　　小小出租房，除了电器有些老旧，整体还算干净，阳台处还被主人别出心裁种了些绿植。

　　暖阳映照下，绿叶泛出蓬勃的绿意，空气中还弥漫着混合了洗衣液和娇花两种气息的清香，李疏狂在这间屋子里莫名感受了久违的“活着”的感觉。

　　不对。
　　李疏狂晃晃脑袋，差点忘了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李疏狂这么早跑过来，其实是为了给陈因讲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

　　由于这故事里的男主人公，现实中和李疏狂的关系还不错，和故事里的女主在一起之后，便把这个美好的经历告诉了李疏狂。

　　起初这故事里的男主人公是一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后来他和故事里的女主人公先是发生了点儿口舌之争，后又彼此给彼此使绊子。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女主拿着奖学金美滋滋去做交换生，男主这才咂摸出点落寞的滋味，一个冲动，就买了最近一次的航班飞去了国外。

　　在国外的日子，女主遭遇抢劫，男主虽没有及时挺身而出，事后却找了好几个打手对那几个小混混进行了一次反向抢劫。
　　据说有一个小混混走的时候连内裤都被他扒光了。

　　与许多言情作品里讲述的不太一样，女主后来并不是得知过往的真相才因为感动对男主改观的。
　　而是被其细腻又隐忍的个性给慢慢吸引到的。

　　他们回国后又约了几次饭，自然而然地便谈起恋爱。彼此在谈到对方时，全是一脸自豪又痴情的模样。

　　交往时，男主早已蜕变成一个温良又稳重的可靠男友，而女主也因这段感情的滋养，精神疯狂长出血肉，事业上亦有了不小的成就。

　　这段爱恋严格来讲，也没有那么的旷古绝今，但这故事浪漫就浪漫在，故事里的男女主一开始都不是因为对方的长相而产生恋爱想法的。
　　他们是在对彼此日渐了解的情况下，才拨开云雾在一起的。
　　和某些见色起意、毫无内涵可言的恋爱根本不在一个level。

　　李疏狂复盘这个故事时，时而察觉到有那么一点不太对劲，时而又觉得恋爱理应如此，就在快要揭开混沌之际，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水，竟意外发现水变凉了。

　　环绕一圈空荡荡的客厅，他同时还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
　　陈因离开客厅的时间貌似有点太长了。
　　自从她给他倒了点热水并招待他坐在沙发上之后，就窝在卧室一直没出来。

　　正当李疏狂思考，究竟什么事需要在卧室做这么久时，卧室门把手“咔哒”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映入他眼帘的，便是身穿赫本风小礼裙、脚踩黑色高跟的陈因。

　　先不论看到这身打扮的李疏狂此刻是什么神情，光是身为当事人的陈因就有点尬得站不住脚。

　　或许是蒋云和林楚生玛丽苏看太多，陈因进卧室换睡衣，准备和李疏狂中午出去吃饭，正好她俩打来视频。

　　陈因向她们二人展示自己一会要出去穿的卫衣牛仔裤，结果两人都在疯狂摇头。

　　陈因如遭万点打击。

　　“各位……”陈因试图讲道理，“我就算不是很懂穿搭，也没听过有人这么贬低过我的审美啊。”
　　“你们的反应，好像我是什么黑山老妖，然后披唐僧的袈裟，到处辣人眼睛。”

　　“不不不，”蒋云安抚道：“黑山老妖不至于，但是和男人约会，穿成黑天鹅的样子还是很有必要的。”

　　林楚生连声赞同：“这次蒋云说得很对，虽说也不是每次约会就必须‘女为悦己者容’，但你们这是在一起之后第一次正经约会，用点心还是很有必要的。”

　　“还记得我前段时间给你寄过什么东西吗？”蒋云的脸突然凑近视频，眯眼提醒道。

　　陈因想了想，觉得颇难为情。

　　“真的要穿得这么隆重吗……”陈因最后挣扎道。

　　结果，陈因还是从善如流，“欣然”采纳了两位亲友的意见，扭扭捏捏地从房间里出来，就发生了之前的那一幕。

　　果不其然，陈因不出意外地被李疏狂毒舌了小半个钟头。

　　“你现在生着病不知道吗？”李疏狂对着面前的“黑天鹅”冷脸问道。

　　“知道……”陈因低着头，超小声。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因依旧一声不吭地杵在那，让李疏狂头一次觉得有些人脑袋竟如此像一块木鱼。

　　“知道还不快去换成暖和的衣服？”看着陈因在原地如梦初醒又手忙脚乱的样子，李疏狂简直气不打一出来，随口就来一句：“简直是东施效——”

　　“喂？”

　　一个“颦”字还未出口，就被一声“喂”给打断，李疏狂整个人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