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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地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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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长沅并未乖乖听命,反而顺手逮住沈静姝的胳膊。
“既然有好戏瞧,太子妃娘娘可不能缺席。”
她的力道不小,虎口隔着衣袖也能抓疼沈静姝的皮肉,惹得其玩味的神情霎时凝固。
沈静姝索性顺势而为。
“别以为如此本宫就会作罢,那咱们便同去瞧瞧,此情此景究竟谁会更难堪?”
项庄舞剑之意,昭昭然坦荡。
二者徐徐并肩而行,薛长沅仔细留意着周遭动静,再三确认无误后,方才敢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屋内之人,早就等待得心急如焚。
他立即转身望向来者,对视时心底掀起骇然巨浪。
祁明朗呼吸短暂停滞:“......你们?”
话音未落,薛长沅立即敏锐地闪身后撤,躲避掉沈静姝砍伐的手刀。
确实是场好戏,原来是看她的好戏。
沈静姝扑了个空,身形正是不稳时,后脑忽然间被重物敲打袭击。
破碎的花瓶,和着血迹染红地毯。
沈静姝意识变得模糊,摔落在尖锐的瓷片堆里,手臂还在挥舞试图抓住何物。
庆幸之余,薛长沅抬眸呵斥道:“还不快走?”
祁明朗喘-息-粗-重,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不断抓挠凌乱的衣领意图散去身体的异样。
幸好他理智还算清晰,知晓此地不宜久留。
祁明朗努力迈着趔趄的步伐,随着薛长沅朝来时截然相反的道路逃离。
“明知沈静姝心怀不轨,你怎么还来应约?”
薛长沅怒气冲冲地探路,危急当前,话语颇有些诘责。
“我并不知是她做局。”
祁明朗继续拼命挠着脖颈:“前些天有飞鸽传信说.....说是你对我有话要讲。”
“传信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堂堂尊贵的永宁侯爷,这么多年你是光长年纪不长脑子吗?”
薛长沅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驻足于相对僻静处:“你也不想想,我们之间还有何话可说?”
“我们之间......当真无话可说了吗?”
缄默的气氛,随着话语落地霎时蔓延开来。
祁明朗眸光失落:“长沅,明明曾经你也同我无话不谈。”
“永宁侯,你也说过那是曾经。”
薛长沅背对着他,缓缓陈述道:“我已嫁做人妇,你也已为人夫,我们之间自然无话可说。”
祁明朗故意狠心转变为拗口的称呼。
“......薛侧妃,你当真是不念旧情。”
他脖颈的皮肤都已经被自己挠破,力道下指甲划出无数条淡红的血痕。
“想当初我分明已经求得三殿下出手相助,只要你愿意,便可与我携手共度难关。”
“可是你薛长沅贪慕虚荣,主动攀上皇子的高枝,现如今何必还理直气壮地指责我?”
“是啊,我就是这般贪慕虚荣之徒,这个回答永宁侯还满意么?”
薛长沅强忍着泪意,红着眼眶转身以对。
“你要我和你同甘共苦,你是否想过当时我的处境,又是否想过当时你的地位?”
“若非那场突如其来的鼠疫夺走你父亲的性命,你以为你还能够坐稳这爵位吗?”
祁明朗忿然拂袖:“别找借口。”
“其实我从未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仰着头颅使得泪水倒流,薛长沅成功维持住为数不多的体面,破涕为笑侃侃道:“二皇子待我极好,他饱读诗书,通晓山水天文,贤王赞誉名副其实。”
“更重要的是,他心悦于我。”
而她是否心悦于二皇子,这都无关紧要。
爱是自觉亏欠与弥补,先动心之人注定是输家。
薛长沅自诩卑鄙地利用夫君之爱,为自己谋得锦绣前程,但她从未有过后悔之意。
“倘若我当真成为永宁侯夫人,夙兴夜寐操持侯府账目,洗手作羹侍候老夫人用膳,最终被规训成你们侯府贤惠的主母......”
那位真正的永宁侯夫人,薛长沅曾经在京都聚会里同她会过面。
逆来顺受的隐忍里,她已被家族规矩摧残地神色黯淡。
薛长沅咬牙切齿:“我绝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其实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你。”祁明朗自嘲地笑起来,“你笑容里的野心真是可怕。”
“随你如何看我,往后你我再不会有任何牵扯。”
薛长沅将心底压抑的情绪宣泄后,顿觉摆脱肩膀无形压抑着的重担。
她已经彻底向过去情感悸动的年少作别。
祁明朗沉默半晌,转移话题:“太子妃没事吧。”
“花瓶砸下只远瞧着厉害,断不会危及性命。”
更何况,沈静姝决然不敢吐露花瓶的真相。
薛长沅眸光倏忽凝视在他满是狼籍的脖颈:“你这是......”
祁明朗抓挠的动作依旧:“那屋子里怕不是有何迷-药,竟引得我浑身燥热作痒。”
瞧着他潮红的面色,薛长沅更是心底狂笑。
沈静姝千算万算也未料到,用以毁坏两人名誉的助兴之药,竟然会对祁明朗产生瘾疹反应。
“那永宁侯便速速回去寻大夫瞧瞧吧,免得挠破相可就不好了。”
薛长沅的关心听着全然是嘲讽。
祁明朗确实未曾听出蹊跷,愤愤然之色愈发浓重。
“就不劳薛侧妃挂念了,往后你我便桥归桥,路归路,你就好好去享受那荣华富贵罢!”
决然分别,薛长沅毫不留恋地绕路返回宴席,脑海里闪现的图景里,再无祁明朗的一席之地。
她有咿呀学语的娇娇女儿作伴,也有温柔体贴的夫君时常偕同吟诗作对,何必再纠结于那段未曾得到过的感情呢?
试问她爱夫君与否?薛长沅能够大方懂事地照顾皇子府邸的美艳姬妾,也愿意抚养姬妾所生子嗣......
或许毫无感触,或许日久生情,皆是无足轻重。
薛长沅为数不多的遗憾,便只有沈令仪的灵牌,至今也未能够成功设立。
清明时节,魂兮归来,令仪可会迷路吗?
而此时蹲在粗壮树干后藏匿身形的沈令仪,心有灵犀般忽然打了个喷嚏。
她踮脚跟随两人来到荒僻的木屋,也通过敞开的屋门亲眼见证薛长沅利落出手,化险为安。
过去软弱的长沅姐姐,不知不觉已拥有独当一面的魄力。
叙旧的对话沈令仪不欲偷听,何况她也不欲露面将薛长沅卷入纷争里。
直到周遭彻底恢复风平浪静,沈令仪这才踮着脚尖缓缓移动靠近。
即使屋内的熏香浅淡,沈令仪还是识别出是为何物。
并非是花楼常用的狎-妓椿药,而是特地调配过能够迷乱人心智的助兴香料。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沈静姝怕也更加未曾想到,被这香料迷惑神志的会是她自己吧。
沈令仪蹲下身来,温柔地检查着她后脑勺的伤势,随后细致地挑开尖锐的花瓶碎瓷片。
“......是谁?”
血泊里沈静姝眼皮沉重,手臂还在竭力扭动。
沈令仪将散落的瓷片清理干净,绕过半圈来眼眸正对着虚弱侧躺之人:“好久不见。”
沈静姝后脑泛着刺痛,熏香的加持下她半睁的眼眸只瞧见重影,勉强认出宫婢服侍的形制。
“本宫好疼......你快去寻太医来......”
沈令仪索性席地而坐,好整以暇地回应。
“大姐姐就放心吧,伤口流血早都止住,毕竟......祸害遗千年嘛。”
好似有谁在唤她,大姐姐?
恍惚的神志里,新鲜的场景在沈静姝脑海里重演。
“可是孙家姑娘吗?”沈静姝喃喃自语道,“别怪本宫狠心,庶女就该明白庶女的位置......”
沈令仪目睹整场闹剧,无力阻止白猫的荒唐。
她伸手摩挲着沈静姝柔软的脸颊,似笑非笑地慨叹:“大姐姐啊,你不记得妹妹了吗?”
沈静姝勉力睁大双眸。
熟悉的宫婢服饰向上望去,视线终于变得清晰,那张她怨恨诅咒过千万遍的脸颊再度重现。
“你是......”
沈静姝混沌的神志立时清醒几分,恐惧的心跳驱使着她妄图后退:“你究竟是人是鬼?”
“我特来与你作伴,大姐姐难道不高兴吗?”
屋内香炉仍在燃烧,沈令仪故意回答得模棱两可,强忍着恶心抓着沈静姝的手掌,同她十指相握。
“大姐姐曾说过,我们生生世世都要作好姐妹的。”
沈令仪的手指收紧,让她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虽然我帮姐姐顶罪废了双腿,可是姐姐也遵守诺言与我作伴。”
“妹妹真的很高兴呢......”
沈令仪俯下身躯凑到她耳边,话语宛若一记重锤:“柔嘉姐姐也在这里,见到你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在沈静姝不可置信的眼神里松开手掌,施施然起身朝外离去。
“我这就去唤柔嘉姐姐来看你。”
“不要......不要去......”
沈静姝挪动着手臂爬行,想要制止她去找所谓的柔嘉公主:“别去找柔嘉......别去啊!”
沈令仪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沈静姝被这话语早已经误导得分不清今夕何夕,似乎真的抵达阴曹地府,即将要遭受刑罚赎罪。
四周的所有,都开始变得草木皆兵。
虚弱的她无法离开木屋,墙壁坠挂的书画美人好像被赋予生命,眨着浑圆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她。
随即美人咧出狰狞的笑容,要剥皮抽筋吞吃沈静姝的血肉。
屋顶似乎也有蛇想扑咬她,时隐时现的香炉火星是可怖鬼火,预示着柔嘉公主即将前往朝她索命。
她怕痛啊......她不要受惩罚......
“瀚儿已然向你抵命,柔嘉你就放过我好不好!”
沈静姝神志彻底陷入恐惧的泥沼,尖叫着将往事吐露:“那场鼠疫是姐姐的错,母亲替我下来向你致歉,沈令仪你不要再阴魂不散地缠着我!”
她扭曲着身体,以诡异的姿势拼命磕着头。
“沈令仪你不要缠着我,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与此同时,屋外路过相伴赏花的贵妇们,目瞪口呆地捂住了身旁孩童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