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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鉴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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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燃灯……我求你,不要燃灯。”谈梅低垂着首,伏在马背上浑身止不住的发颤,下唇早已尝到了腥甜气,“我不想让他们看见,求你……”
邵宏政轻吻谈梅脸颊的动作,微微一顿。
被困在永春宫中这么久,今夜还是谈梅唇间第一次吐出个“求”字,看来是真欺负得狠了。
邵宏政心中莫名有些无措,但很快被他自己强压了下去:“方才在永春宫里庇护下人时,小梅儿若是也如现在一般轻声细语地求朕,这木马第一次使便不能在养心殿了。”
“……你想我做什么?不要燃灯,我什么都顺着你……”谈梅把声音压得不能再低,不想一丝声响传到屏风之外。
“朕欲杀了那个不长眼的宫女,小梅儿以为如何?”邵宏政一改方才的悠然,贴在谈梅耳边语气森冷,眸中闪着点点暗光,“小梅儿只要说一句不在意她的生死,随朕杀不杀,现下就打道回府。朕闷声不响地把小梅儿抱回永春宫,堂下大臣无一人知晓这儿曾有个状元朗赤身骑在马上,屏风后藏着这番光景。”
“小梅儿可想说什么?”邵宏政笑道,边说边抚上谈梅紧绷的腰身,上瘾似的摩挲着,“朕也舍不得把这副模样儿的小梅儿露给旁人看。小梅儿说说,这尊严横在眼前挡着,还能如此在意无关旁人是死是活吗?”
“今夜……你偏要莫名杀个人不可?”谈梅回眸望向他,眼中的薄泪被怒火蒸干殆尽,那双漂亮的柳叶眼通红含怒,死瞪着邵宏政,低声怒道,“那你便一剑将我刺死,我当那个承你无名怒火的器具!一死了之,总好过被攥在你手里,日日如履薄冰,死前竟也留不得清白二字!!”
“小梅儿当真愿以命抵命,也不愿开口杀个下人?”邵宏政抚在谈梅后腰的手缓缓收了回去。
谈梅冷声怒道:“随性滥杀 无辜之人,我若开了这口,便是条同流合污,跳进乱坟堆里与你享同一条死人手臂的脏狗!”
“辱我清白有什么意思?邵宏政,你若是真想与父亲一刀两断,一举灭了谈家,你就立刻在众臣眼前下旨将我处死!杀个人于你而言就如打个水漂般不值一提,那囚着我有什么意思,干脆将我斩首示……唔!唔……”
唇间一紧,被勒上了道红绸,谈梅有话堵在唇边骂不出口,转头狠瞪着邵宏政。
“小梅儿的第一位夫子不愧是当朝司姓丞相,那被称作文臣之首的右相。”邵宏政指尖托着谈梅下巴,俯身在那气红了的眼角上吻了吻,笑道,“这破罐子破摔,没事儿就想来个血溅三尺文臣死谏的劲儿,真是跟朝堂上那些比牛还倔的文臣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唔!”谈梅咬紧红绸,扭头躲开邵宏政的动作。
“小梅儿知晓自己是锁在谈家脖子上的枷,知道朕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杀你。所以纵使想去别处一展宏图,纵使万般不想死在朕这昏庸帝王的手上,今夜也敢以死要挟朕。”
邵宏政知谈梅守着的不是什么妙儿巧儿,而是不想与他同流,被他身上的肮脏之物玷污的底线。
但他偏要把谈梅这不染尘埃,藐视君威的毛病给治了。谈梅需得明白,自己如今被困于后宫之中的处境,与他这个手里没有几分实权,同样在宫里挣扎度日的年轻帝王别无二般。
大家都被死困着、受制于人,也都逃不出去,那还有什么藐不藐视的。
邵宏政想谈梅乖乖静静地在他身边待着,一为辅佐政事,二为两只困于宫中的小兽,在夜里挤在同一张榻上相拥喘?息片刻,让他不怎么觉得这宫里的死日子度日如年。
日复一日,邵宏政不信谈梅是那北方雪山上捂不热的寒冰,不信他不愿安心伴于君侧。
邵宏政微理朝服,唇角凝着丝笑意,缓步走出屏风。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躲在屏风后的谈梅浑身一颤,抬眸便看到众臣行叩首礼,为首的父亲在地上叩首片刻后起身,无意中抬眼往屏风处看。
谈梅慌忙垂下首,想逃开父亲似同平日无异的目光。
“深夜将重爱卿唤于养心殿内,实为叨扰。”邵宏政坐下身,侧脸向骑在马上衣不蔽体的谈梅笑笑,“今夜,朕偶得一盛景。想自己珍藏于身边欣赏着颇为小气,便唤众爱卿深夜前来,一同鉴赏。”
“唔!!唔……唔!”谈梅听出邵宏政话里藏着的意思,骑在马上拼命挣动着身子。
手脚被铁枷紧扣在马身上,挣得疼得直吸冷气也抽不出手。
“唔……”谈梅面露焦急,口中咬着不能发声的红绸逐渐浸湿,用所剩无几的力气胡乱挣动着,想在点灯前从马背上逃开。
深更半夜得了急召,从床上连滚带爬地起来沐浴更衣,狠狠折腾一番做足了礼节才赶来养心殿的一众大臣,听闻只是为了鉴赏什么盛景,堂下传来阵阵夹杂着不满的议论声。
司丞相见半晌没人回话,便手持玉戒,向前行了半步:“陛下心系臣下自是好事。但臣以为,此时不宜……”
“不知皇兄在养心殿中藏了什么宝贝,能称得上盛景二字?”成王欠身行礼,顺着邵宏政的心意接了话。
邵宏政唇角笑意更深:“自是比皇弟送来的都要好,是难得的极品。”
谈梅动作一僵,自知被挑出来跟成王往后宫里塞的莺莺燕燕作比,紧咬着红绸忍怒。
“为的堂下重臣都看能看得清楚,尽兴。”邵宏政倚身靠在椅上,观望着谈梅逐渐失了冷静的动作,“来人,燃长明灯。”
“唔!唔!!”谈梅感受到邵宏政停在他身上的目光,抬首与他目光相接,挣扎着摇头拒绝。
邵宏政看到谈梅眼中再次急出来的泪花,唇边扬了扬,也冲他摇了摇头。
小梅儿,这灯要燃。
谈梅看懂了他的意思,咬着红绸死命挣动四肢,手脚处的皮肉很快被磨得外翻,渗出点点血渍粘在铁枷上:“唔!!”
眼前骤然一亮,谈梅僵硬地抬首,仅隔着一面遮光的屏风,清晰地看到了父亲和司叔叔脸上收不住的错愕神情。
“唔!唔……”谈梅喉间发出声垂死的呜咽,深深垂下首,把被泪水糊满的脸埋下,妄想用身下的木马遮挡面容。
被铁枷磨烂的皮肉一时觉不着疼,谈梅浑身颤抖着,紧咬着红绸止不住发出乞求般的呜咽。
他只知垂首把面容掩耳盗铃般地遮挡一番,低伏在马背上逃避父亲脸上的惊愕,与惊愕过后眉宇间的阴沉与失望。
小腹不知何时传来阵阵紧缩的疼痛,愈发强烈,似尖刀剜肉般搅动着……谈梅弓着身子只觉疼痛更甚,眼前渐渐起了层薄雾。
“这、这成何体统啊!!”司丞相眼前一黑,被身侧的谈丞相扶了一把才没往地上跌,“陛下,这便是您所言之盛景?!”
“正是,各位可愿将其评说一番?”邵宏政目光从群臣或惊愕或阴沉的面容上扫过,心里猜测揣摩着小梅儿现在应是副怎样的光景。
成王脸上一瞬的愕然很快隐去,又笑嘻嘻地向皇兄行礼,当着重臣的面儿嬉笑道:“果真如皇兄所言,此乃不可多得的极品!不知可否让皇弟唤来画师,对比着临摹一二?皇弟想带回府中细细品鉴,再找个时辰与皇兄促膝长谈,欢饮达旦。”
“不愧是皇弟,深得朕心。”邵宏政轻笑出声,冲着成王微微颔首。
“左相,卿以为如何?”邵宏政目光投向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谈丞相,又往谈梅伤口上撒了把细盐,“此乃不可多得之景,爱卿以为如何?”
“臣……谢陛下隆恩。”
谈丞相沙哑的声线传入耳中,谈梅耳边嗡鸣,嘈杂一片的堂中似只能听到父亲一人的叹息。
“臣不才,只看出此乃伤风败俗、难登大雅之堂之物,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