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苍鬼

2、再会

　　青莲和少年被一起带回山庄，之后，却再也没见过他。
　　直到七年之后。少年已不复当初少年。
　　那个把她从山里带出来的人叫做什么，青莲也一直都不曾得知。他把她带到这山庄上之后就不见了。而青莲，就作为山庄的主人一直住了下来。
　　青莲依然每日里发呆。
　　因为反应慢，所以就由着那个人将她化作了人形。可是化作人形又有什么好的？这里不是她的世界，她这般待着，也只是无聊罢了。
　　无聊……这也是人类才会有的情绪。不好的情绪。
　　青莲望着山庄上方的晴天，叹了口气。
　　草长莺飞的时节已经过去，现在已经是繁花碧叶的时节了。天空一碧如洗，各种花的香气漂浮在空中，虫鸟禽兽都在求偶——就是这样躁动的时节。
　　“青莲大人。”沉稳的声音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够使声音的主人动容变色，温柔的声线在这样季节里最是容易使人骚动。
　　视线自天空中回落，不经意地就被一汪深潭般的眼睛所捕获。
　　像是山中那潭，她还是一株青莲时候的那潭。
　　“您已经不记得我了么？青莲大人。”对面的男子温柔的眉目间带着难掩的忧伤。青莲忍不住捂住了心口。
　　“您怎么了？青莲大人？哪里不舒服么？”
　　不似作伪的关切与焦急，温柔得让人想要就此沉沦下去。
　　七年之后的再会就是这般，仿佛在此之前，两人不只是见过一面。

　　重华。这是他的名字。
　　曾经风雪中满身伤痕的少年如今已经不见了脸上的绝望，抽高的个子和长开的身量也更有男人的硬朗质感，神情却越发温柔起来。
　　对于人类而言，时间可真是了不起。
　　反观自己，却是丝毫的变化也没有。
　　——这话也不尽然。外表上看不出来，但变化还是有的。
　　青莲垂眼看着手中的茶盏，清澈的茶水倒映着旁边侍立的重华。
　　大约之前一直都是一株植物的缘故，即便化形了也总是反应迟钝，做什么都慢上一拍半拍的，心里有什么也不会往脸上摆，于是在他人看来就是一幅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淡漠样子。然而青莲自己知道，这个人在身边的时候她会紧张。
　　“青莲大人，”一双温暖的手覆上纤长而微凉的手指，脸侧就是那人温柔的气息，“茶要洒出了。”
　　——原来是一时走神，手上失力，端着的茶盏歪了。
　　茶盏放在亭中玉石的圆桌上，青莲起身，“你去做你的事情，不必跟着我。”
　　“青莲大人……”
　　就是这样，就这个声音，温柔的，带着委屈的，仿佛被抛弃了一样的，让人不忍心。
　　青莲停住，叹了口气。缓缓地，她转过身来，看着站在原地的重华。对方就站在那里，穿着束口的长袍，系在袖口的丝绦在微风里柔柔地浮动。他望着她，目光温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忧伤的乞求，不至于卑微，却最是让人不忍心。
　　“你算我的什么人呢？”仿佛叹息一般并不需要回答，青莲这样道。
　　他垂下眼，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像是剑士向主人效忠宣誓，“我只是青莲大人您的一条犬罢了。”再忠诚不过的话语，却让青莲听出了些许的自卑与忧伤。
　　“你明明就是个人类。”
　　“对于青莲大人，我便只是一条效忠于您的犬。”
　　青莲摇了摇头，“对我而言，你也是个人。”
　　跪在地上的人突然抬起头，那样好看的眼睛里仿佛在明确的问着：“我可以有所奢望吗？”这样的神情让青莲感到莫名的压抑。奢望什么呢？有什么好奢望的？她别过脸去并不看他，似乎又觉得这样的姿态逃避得太明显，于是干脆转过身去，脚步不停地走开。
　　“随你喜欢。”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