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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一路狂奔,一个连我都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路口,我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周卫国分分僻静的废弃长廊,尸体一般乱糟糟摆放着的垃圾桶。它们热情地张开手臂,像是邀约一般的,扑鼻的颓靡气息。

      我终于静静地坐下来,衣服上已经逐渐凝固的血液,依偎上去有着甜腻的安全触感。恍然间我竟觉得它们是如此似曾相识的存在过,就在同样的方位,我觉得无比亲切。

      那个检票员嘴唇张合的画面,之前的尾音弥漫开来,就像它们并不曾存在。可是,如若这样,那么很多是不就都成了可以随便遗忘而当做从未出现过的过程了吗。太阳倾斜60度的时候,已是夕阳的方位,在西方,便不是晨曦了吧。

      我果断地拔出口袋里的弹簧刀,就那样直直地刺进了那具和嘴巴一样臭气熏天的躯壳。第一次看到了血,原来是可以那样汩汩的,绵延不绝,却磅礴壮大。可是为什么我却觉得这样的画面如此熟悉呢。

      生命有着最本质地坚硬和顽强的一面让我从不曾轻易的相信过死亡,即使是死亡就明摆在眼前也不能够。我所经历的离别太多,眼泪和血液一般丰盛的同时我也再一次次地忘记哭泣的理由。眼泪是一种形式,它承载了记忆,也是记忆最直白的发泄出口,这无可厚非。

      我不曾想心死亡,所以我只是看着那具曾经肮脏过的躯体渐渐倒下,与地面接触的还原过程,瞬间感应到了心中盛满了的,满满当当的安详。还原,是再优美不过的过程,而人,最不可能做到的,就是还原。

      如此,只是,其实他们还是有一个机会可以做到的。那就是他们最后一次与土地相触的那一刻。所有肮脏过的,卑微过的灵魂都会在与土地相触的一瞬间回归到原本的纯净,就仿佛,从未出现。

      见证了无数次离别之后的我,反而对决别并不抱有太大的反感,无论是与我的过早离开的父母,还是突然不辞而别的陈曦。
      对,陈曦,我要找到他。
      记得那是我好像疯了一般推开所有人群冲出了案发现场。
      像疯子吗,可是为什么有一瞬间我却有了被还原的错觉。

      推开所有阻碍,我一路狂奔。有上前试图阻挡我的路人,我只是默默攥紧了手上的刀,尚未凉透的血液溅在手心里粘粘的就像每次打完篮球后随意地抹抹额头上的汗珠那样稀松平常。

      于是我握紧了它,再握紧它。管闲事的路人见势纷纷散开,退到路边形成了一道冷眼旁观的姿势。

      而我,只能就势不管不顾地奔去,没有方向,可是却有目的。陈曦,你知道吗,那个列车员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说最后那句话,我受不了任何与你有关的语言从别人嘴里说出,我不能,你知道吗,陈曦。

      没有方向,可是我感受到了你气息的若隐若现,陈曦,我知道,你在对吗?陈曦,别闹了,我认输,你快出来好不好?

      太阳尚暖,但大势已去。

      周围的景物都迅速向后平移,除了用尽全力奔跑,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与你更接近一些的办法。我始终相信,你是在我身边的,每次都是,只是这次,你玩得忘情了。

      误打误撞地跑,不,更确切的说应该是逃。只是我自己却并无逃离地自觉,自始至终我都不过是以奔跑的形式在寻找。做一场不能认输的游戏过程。没有方向,只有目的。

      不知道赶往哪里,只是脚步却轻车熟路的落下来,一步一步没有犹疑。我端然窥视着自己并不清晰的内心,感受到我自己的身体居然比自己的心更为坚定地履行着命运,选择更无顾忌的接受。

      我内心茫然不知,可是脚步的流畅却清醒的提醒着我本该了然于心的路途。我踏着熟悉不过的道路,却有着对未来不知所措的盲目颤栗感。
      陈曦,你在吗?

      蜷缩在仿佛和自己有着同样宿命的垃圾桶边上,我将自己完整地掩盖在硕大垃圾桶的阴影里,闭上眼感受阳光渐淡的过程。

      我不禁真切的感觉到了失败的过程,就好像每次都是你在躲,我在找。明明如此贴近的两个人,明明可以如此开怀的游戏。都会在继续下去。可是,我已厌倦了这样兜兜转转地过程,我无力阻止。

      我想念你肆无忌惮的笑容深处明媚的漫不经心,那是我永远也不能拥有的,最茧化的美丽。陈曦,为什么你总是能赢。

      “小令,你知道吗,每次游戏开始,你最先看的都只是后面呢。”我看着周遭的岩石崩塌,废墟一般的空旷,而我只是尽力地循声望去,抬头,转身,又是向后。耳畔尚未完全消散的灼热气流,透过耳蜗迂回的褶路渗进了不安的心室,血液逆流,我顿时感受到脸上红彤彤的气息,原来,我们是可以考得这么近的两个人。
      但是,潜意识里的直感,我总是以为你是在我的身后的,一直是。

      摊开逐渐干燥的手掌,上面凝固的血迹被每次冬天最习惯地摩挲搓去。我静静地看着手心里泛着清凉光线的刀刃,夕阳的光线给它打上了浓郁而温柔的气息。让我想起,那天你亲手把它交给我时的表情。

      “小令,生日快乐!”
      波澜不惊的笑容,和经年不变的覆盖住眼睛的浓郁暗影。

      “怎么是刀子?”我皱眉,“哪有别人过生日送刀子的?”

      微笑,大力地想微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紧紧皱着眉头。那么多事,那么多向往,可是一旦要真正暴露出它潜藏多年的情感瞬立而发,条件反射的采用措施竟然是不动声色地将它们再度藏匿。害怕你知道,可是又强烈的希望你可以看出端倪。

      “我想啊,喜不喜欢?”

      我低下头,努力地张了张嘴,但是终只是沉默地看着脚下你踏过的尘土。不过如果你透过我稍长的刘海所无法波及的范围望去,你是可以看见我生涩的唇角与你相似的弧度。

      微笑,牵起与你相同意义的动作,可是却只能在你不能正视的角度进行。明明那么努力地为了你而反复练习的笑容,明明那么渴望地可以更接近你的距离。想仰起头,想对你微笑,可为什么每次都只是眯起眼睛掩盖起我早已土崩瓦解的希望。我害怕见到你,就像我怕面对镜子里的另一个我,那是我永远无法触及的相似,那种绝对熟悉的,却陌生的温暖。我害怕,却想靠近。即使知道当影子真正接近阳光的瞬间只能是,消失。

      “小令。”
      我抬头,皱眉。即使面对你的动作永远只能如此生涩,可是我也要你记住,这样的我,和不敢奢望你注意到了的那个点到即止的笑容。

      意料之外的安静,我看着陈曦,他安静地背过身去,微微仰头,我不知道他的视线为什么可以安放的如此安然,即使是背对着我依然能感觉得到、

      “小令,你看今天的太阳多好。”答非所问的回答,我黯然,却是了然于心地看着他的背影在逆光的风口里被描摹得单薄而挺拔。

      他只是顿了顿,像是本来就不需要我的回答,他继续说着,并不看我,他只不过是自顾自地说着,好像对我。

      “从妈妈走的时候就很少看到这么好的天气了,其实我知道妈妈走的时候是晴天,就像今天一样”我听着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就像他每次缠着我陪他玩捉迷藏时顽皮而不安定。我无法正视,即便是背影,我也唯有垂目静听。
      “我很高兴她走的时候并不是任何不安的,她没有不辞而别,只不过是事项没有告诉我罢了。那样完整的预算,我甚至从不知道她谋划了多长时间,但是最后她完成了,我从没有怪过她。”他安静地回过头,看着我,眼睛温柔得找不到任何焦距。
      “小令,”风平浪静的声音,甚至让我错觉对面的人到底是不是陈曦。我的陈曦,从来只会充满恶劣地喊我的名字,活力充沛,从来只会像个小孩子那样窜上来拉着我的手让我陪他玩捉迷藏,从来都是。记忆的惯性让我恍神的看向他,没有回避的,就直直地望进了那一潭阴影覆盖的深不见底的深渊。
      然而只是一瞬。

      陈曦重新回过头,看着太阳蓬勃而出的地方,他只是一下一下的轻轻摇着我的名字,“小令,小令。我不恨她,你知道,可以完整地完成自己的意愿的人,那么她真的很伟大,她做到最好了。”

      而背后的我早已泪流满面地望着他,我设想过无数次我所顾忌的直面,可是依然想不到哪一天当我真正实现了自己的意愿后后的场景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悲伤。如果,可以完整的完成自己的意愿的人是无比伟大的,那么,我做到最好了吗?

      我迈向他,一步一步,不犹豫,不慌张,不怀疑。我走向他,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但是,这一次我再也不要放弃自己的执着。只此一次,我一定要让你输。

      我轻轻地从后面抱住他,把脸埋在他挺拔而单薄的后背,却依然掩饰不了我脸上的早已无法出声的纵横的哀伤。哈,陈曦,这一次,我终于抓住你了。像是朝思暮想后终于得以触碰的美梦,真正触摸到的时候近乎虚假的真实感,镶嵌在指间的幽游光线,仿佛只要轻轻地摇晃一下便不复存在。

      我不由得收紧了怀抱,如果这样的接近只是幻觉,我也不想因为我一贯的怯懦而回避。

      “傻瓜。”感到怀中的微颤,竟似乎一声薄凉的叹息。

      陈曦转过身,轻轻地回抱着我,我的下巴压在他瘦削的肩胛,感到那么暖,暖得我只能眯起眼睛。我相信,原来幸福的脚步真的光顾我的时候,也只能源于我自身的不犹豫,不慌张,不怀疑的信仰。忍不住沉溺。

      良久,陈曦松开了我,笑容温和而宠溺,“小令,你该长大了。”

      我终于释然地笑,我恍然明白,我们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主观错觉里,不自觉地把对方当成小孩子,而想要不断的索取更多的爱的同时也在尽力地付予付出。只不过我是一味沉默的观望,而他是一直乖张的张扬。没错,我们都是小孩子,别扭,却善良。

      那么,我轻轻地握紧了手里微凉的刀片,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呢。类似调侃的苍凉尾音,我轻笑,喜欢么。呵呵,我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当年母亲的自杀工具,它只是用一把小小的利器,就轻而易举地离开了你。而我也知道,当动脉被这样薄凉的东西强行分开的微妙颤栗,血液与身体的分崩离析实际上也是一种自我救渎的还原过程,而每一种还原,都是值得尊敬的。你不怪她,我又怎么会。可是你将这样的东西付诸于我,是不是已经看清了回归本源的并不必要。当身躯腐烂,骨骼分解,生命和承载了生命的躯体都将以不可避免的姿势回归到它最初的姿态,原子和分子,它们组成了整个宇宙。

      而今,我已经成功利用了它还原了一具只会继续肮脏的躯壳,且不管此举是否正确,我说过,我与生就不俱来分辨好坏的能力。只是,如过冥谜悖论的努力之后,你会不会赞叹我对你的近乎绝对的所谓还原的至高信仰?会不会依然大大咧咧的用不拘一格的笑容看着我,给我一个最有利的转身后用力地回抱你身后的我,在我耳畔轻轻的叫我“傻瓜”,声音里有最原始而纯粹的温暖。

      呐,陈曦,我用你给我的礼物去诠释了你赞叹过的梦,你高兴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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