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 the Road》鸢尾君

10、第 10 章

　　9.
　　等克洛泽终于能够从之前过于紧张的状态放松下来的时候，他靠在沙发背上疲惫地睡了过去。巴拉克把自己的外套给他搭上，从他之前放在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

　　他不抽烟的。克洛泽从前也不抽烟的。

　　他记得Miro跟他抱怨说他父亲抽烟搞得屋里乌烟瘴气，连外套上毛衣上都有一股烟味。可是就好像他说的，人都是会变的。十年前他不会想到Miro最后真去服了兵役，而即使听Miro提过兵役的事情，当他真的目光专注冷静地端起手枪瞄准开枪时，巴拉克仍然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们彼此那么熟悉，却又感觉那么陌生。或许正是太熟悉，那些变故才显得分外的扎眼。

　　克洛泽靠在沙发背上，眼皮轻轻地合着，睫毛偶尔颤抖。回头算来也就两三天，从在洛杉矶机场重见，到跟克林斯曼长谈，最后莫名其妙的逃亡。巴拉克为了来美国，搁下了手里做了一半的评估企划，现在还存在办公室电脑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克洛泽自己也有自己的生活，……他在柏林教一群毛头小子们。

　　想到这里巴拉克突然伸手摸了摸克洛泽的脸，就好像想证明这一切是真的一样。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他的生活里没有克洛泽，克洛泽的生活里也没有他。这个事实——刺痛了他。

　　克洛泽伸手附上他的手掌，“Micha?”他从浅眠中醒过来，侧过头望着巴拉克。

　　“谢谢你陪着我，”

　　“谢谢你，保护我们。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对你说这样的话Miro。”

　　“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跟你在加州一家私人诊所里重见。”

　　“我也没想到，………………其实我没想到我们竟然分开了有八年了。”

　　克洛泽的脸色变了变，他望着他身边低下头用手撑着额角的黑发男人。

　　“……”

　　“我从来没想到，我们真的会分开。”

　　“Micha……不要说了。”他的声音柔软得近乎哀求让人没有办法拂逆。

　　“……好吧。”巴拉克站起身来背对着克洛泽，他听到身后打火的声音，克洛泽点着了一根香烟。

　　他们中间有太多话没有说，有太多话不必说。有时候巴拉克没法分清楚。

　　…………

　　比埃尔霍夫出来的时候扔了一件白tshirt给巴拉克。“你身上都是血，换上吧。”

　　巴拉克脱掉自己的衬衫把tshirt穿上，居然也还合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听到旁边的克洛泽倒吸了一口凉气。

　　“Oliver，你给我们一辆车，你和Jurgen就在这里呆一阵子吧。这是我和Miro的事情，再这样下去牵扯Jurgen和你更多。你已经帮了够多了。”巴拉克说道，声音平稳却不容质疑。

　　“Jurgen现在的状况确实不太适合移动，”比埃尔霍夫满脸疲惫地望了望他们俩，“我们跟上只会拖你们后腿。这是阿德勒医生的车钥匙，你们开走吧，我那辆车车窗破的太厉害你们开上路太打眼。”

　　“你放心”巴拉克接过车钥匙，“你去陪着Jurgen吧，你为我们已经做得太多了。”

　　比埃尔霍夫递过来一个纸包，里头是一些散钱和地址，“不，这一切都是因Jurgen而起，如果你们不能安安全全的，我无论如何也会过意不去。你们可以去凤凰城找到这个叫Tobacco King的地方，你们应该可以暂住一阵也许他们可以帮到你们。Thomas也知道那个地方，所以很可能他们也朝那里去了。”

　　他把纸包递给克洛泽，“我会继续联络关系网，如果一旦你们恢复安全了，我会通过Tobacco King那边联络你们。”
　　交代妥当后，他们决定不去惊动克林斯曼，三人拥抱道别。

　　在阴暗的月色里，两人爬上一辆银灰色的Lexus RX300，朝凤凰城方向开去。

　　……………………

　　比埃尔霍夫说正常这里到凤凰城也就三小时车程，但是有些高速他们必须绕开——那些地方可能会被查。于是七拐八弯，怎么也要四五个钟头才能到达。比埃尔霍夫之前给了他们一个“干净的”导航系统，让他们不要用车载的，因为车是注册在阿德勒名下的，虽然暂时不至于查过来但留下信息终究也是隐患。巴拉克不得不感叹他做事情的仔细周到——要不是他估计他们早就通过手机或者电脑被警方查到了地点。
　　五个小时的长途他坚持开车，克洛泽也就没再和他争，只是说如果累了就换他来开。他们一路向东开去，外面漆黑除了车灯所及漆黑一片。

　　“你也换件Tshirt，我刚看你出了一身汗。”巴拉克开车跟同伴说道，其实之前刚到诊所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克洛泽额上的一层薄汗了。

　　克洛泽顺从地抓了件米色衬衫解开安全带就在副驾驶座上换上了衣服。

　　“对了。Micha。”

　　“恩？”在英国靠左开习惯了车的巴拉克正在努力适应回靠右行驶和右手边的自动挡。

　　“你胸前那伤口是怎么回事？”克洛泽扣上自己的安全带斜坐在座位上望着巴拉克。

　　“胸前？…哦，刚才我换衣服的时候你看到了是吧？”巴拉克笑了笑，调整了下方向盘让车乖乖待在自己的行车道里。

　　“恩。”巴拉克胸口那一道两寸长的疤痕怵目惊心，稍有常识就能知道那一定曾是很致命的伤痕。

　　“那个啊……”黑头发的男人腾出右手来抓了抓脑后的头发，“就是肯尼亚内战时候的事情啊。”

　　“你说你在非洲都很安全有保镖的。”

　　“恩，我的保镖让我给他起一个英文名字，我叫他迈克尔，他是我在肯尼亚最好的朋友。”巴拉克似乎陷入了沉思，停了一会儿叹了口气，“Miro，你真的想知道吗？这些不会让你开心的。”

　　Miro没有说话，只是仍然斜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望着开车的巴拉克。

　　“好吧，前年内战的时候我恰好在肯尼亚做一个当地贫民教育的项目，…………内战爆发他们通知外国人撤离，于是我想带走迈克尔， ……我们一路开车都快到机场了，还是被一队人拦截下来，”

　　巴拉克已经适应了新车，打开高速控制让车跑上80迈。

　　“他们要留下迈克尔，我不能让他们那么做，他们本来是不打算伤害外国人……大概是我太激动了，不知道是谁上来就给了我这么一下。”他苦笑了一下，指了指胸前，“然后他们都慌了，看到杀死了外国人，连忙逃掉，只剩下迈克尔跪在我身边边哭边不停地祈祷。”
　　克洛泽吸了口气。

　　“我就躺在草地上，仰头看着天。其实那时候胸口也没有太疼，我以为我会看到我的一生像影片一样过一遍，或者天使白光什么的。”

　　“可是我什么也没看到，”巴拉克又笑了一声，“我心里就想，我想看到Miro，好歹给我看看Miro吧。”他仍然直直看着前方的高速，没有分神去看旁边的克洛泽。

　　“可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有……蓝天，白云，仅此而已……那一刻我真的是怕了。我总是想总有一天我要再回去找你你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可是这么不知不觉过了这么多年，……当时我真怕胸膛里头血都流光了死在肯尼亚的草原上，而还没来得及跑回去和你和好。”

　　“后来当地的医生救了我，把我送回到英国，休整了半年。我想好了就去德国找你，一转眼今年初又让我回肯尼亚去一趟。我想回去看看迈克尔，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日夜为我祈祷。我就打算那一趟回来英国再去德国找你，等我再回到英国的时候，比埃尔霍夫就给我们发了邮件了。”

　　巴拉克讲完才回过头来看身侧的克洛泽勾了勾嘴角笑了笑，后者怔怔地望着他仿佛不认识他，只除了他的眼里分明有什么在闪烁。

　　“你……”他理了理喉咙，皱起眉心，“你在开什么玩笑，都这么多年了？”说到最后他已经没法发出声来，转头望向窗外用手遮住眼。

　　“我没开玩笑，我没法不爱你。”

　　巴拉克望着车灯照亮的前方的路，似乎在说一句不关彼此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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