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重生后》西明湖

9、最爱你了、不要新妈妈

　　厅内热闹起来，人声喧闹，坐满了宾客，那绿旗袍的女人和紫马褂的员外老头忙前忙后，脸上挂笑。

　　季浮生一点也不想看底下藏着什么，这满屋子的妖魔鬼怪，只有他们三个活人。他探头问许澈：“你觉得谁是诡域核心的妖邪？”

　　“新娘吧。”许澈把那剥开的糖纸叠着玩，随口道：“怨气那么大，只能是新娘被迫嫁给死人，说不定还被活埋了。以前人命不值钱，有钱人说是买来姑娘嫁人，其实是买了姑娘一条命。”

　　冥婚是为死者找配偶。旧时人们迷信，认为家里的年轻男女，没能结婚就早早死去，会影响家宅后代的昌盛。他们会请媒人介绍，将死去的男女配婚，有时找不到合适的死者婚配，就用活人举行合婚祭，最后葬在一起。

　　季浮生点头：“一个妙龄女孩，可能还有喜欢的人，就这么白白死了，确实会有执念，留着不走，形成诡域也说得过去。”

　　许澈将叠成千纸鹤的糖纸收起来，放进乾坤袋：“等打起来，你们两个躲开，诡域注意力在我身上，你们不会有事。”

　　季浮生点头，仍有些疑虑。他以前进诡域，从来不带许澈，没想到他是这种风格。说起来，前世他完全不了解许澈，一直以为他是个很弱的驱邪师，对他从来不设防。

　　“你除去了五只恶灵？”季浮生问：“好像很厉害，怎么做的？”

　　何止是很厉害，如果许澈真的凭自己除去了五只恶灵，那说他是第一斩鬼人也不为过。

　　沈家最宠爱的儿子，有天才之称的沈二少爷，带着家里的大批法宝，组成一支全副武装的驱邪师队伍，才堪堪除掉一只恶灵。许澈能除掉五只恶灵，现在应该是驱邪师领军人物之一了。

　　许澈轻飘飘丢下一句话：“算不得厉害。运气好，不惜命罢了。”

　　季浮生：“……”

　　他没再问下去，说教，问询，感慨，这时候不管说什么都多余。于许澈而言，他只是个陌生人。聊的太深，反而叫人心生防备。

　　许澈为什么会害他呢，季浮生完全想不明白。他也不明白许澈怎么能自己走到如今。五年前，许澈只是个法力微弱，魂魄残缺的斩鬼人。

　　许澈天生魂魄残缺，记忆不全。

　　人有三魂七魄，魂魄完整，才能守住体内的灵，抵抗妖邪侵扰。魂魄残缺，如同鸡蛋碎掉外壳，护不住内部的蛋清。蚊虫叮咬，细菌腐蚀，都会让鸡蛋坏掉。

　　许澈，就是那个碎了外壳的鸡蛋。正常来讲，魂魄残缺的人在婴儿时期就会被恶念、混沌体一类的妖邪侵蚀，早早死于各种突发的奇怪病症，许澈不知怎的活过那段时间，自己长到十多岁，快死的时候，被季浮生意外捡到，救回来，当成亲弟弟养大。

　　许澈魂魄残缺，夜里会被妖邪侵扰，季浮生就用庇护的法术守着，反正他有的是灵力，护一个小孩不在话下。

　　后来许澈大些，正碰上青春期。那段时间季浮生很忙，他签契的两只红衣凶煞，其中一只执念已了，季浮生忙着送它往生。因为一点小事，许澈跟季浮生吵了一架，许澈自己收拾行李，到外面住了半个月。

　　许澈没有法术护体，晚上睡觉会被妖邪侵扰，说不定会死掉。但季浮生和许澈吵架也吵出了火气，见自己给许澈点的魂灯一直亮着，说明人没事，就没去管他。

　　但他实在担心不下，某天半夜去看，从窗外探头看进去，发现许澈醒着。

　　准确来说，许澈拿着柄季浮生给的剑，据守在房间一角。剑是器师做的，灵力微弱的人也可用它除妖。

　　混沌体与恶念的残尸堆在许澈周围，数量太多，甚至没来得及消散。许澈杀红了眼，右手几乎脱力，左肩破了道极深的伤口，不断流出鲜血。

　　那些混沌体和恶念，就是被鲜血吸引过来的。

　　“你疯了！”季浮生破窗而入，怒道：“许澈，你不要命了！”

　　许澈安静抬头，冷峻的神情多了丝笑意。

　　“哥，你还是来了。”许澈道。

　　“不来你就死了！”季浮生抓着许澈，把剑从他手里夺去，查看许澈的伤口，发现是被把柄剑割破的。

　　季浮生心疼的不行，给许澈包扎，慢慢想明白了。许澈睡觉会被妖邪侵扰，他把周围的妖邪杀干净就行。这些妖邪藏在暗处，藏身角落，很不好找，许澈就用自己的血把它们吸引出来。

　　“何必呢。”季浮生道：“小澈，回家吧，我还能护着你。你这样，哥哥心疼。”

　　“嗯。”许澈靠在季浮生怀里，看他给自己包扎，突然问：“那凶煞呢？归入往生了吗？”

　　“谁？”季浮生莫名其妙，想了下，答：“早送走了。”

　　“我是不是很没用。”许澈低着头：“我早该死了的。”

　　季浮生看了下绷带，包扎完美，又系了个蝴蝶结在上面：“要说该死，我才是罪该万死的，我都活着，你凭什么白白死掉。”

　　“可你没做什么，哥，你是为民除害。”许澈不喜欢季浮生说这种话。他总说季浮生很好，好像季浮生确实是个正直善良的好人。

　　“我害多少个家庭分离。”季浮生摸摸许澈的头：“你只看到我对你好，没看见我害得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们恨死我了。”

　　“那也是他们罪有应得！”许澈不服气。

　　“嗯，我干了坏事，这是事实。”季浮生手摊开，月光隔着窗子，撒在季浮生掌心，白皙手掌上粘着许澈的血：“我连生父都杀，血脉相连的妹妹，也是我害死的，姐姐也失踪了，外人肯定觉得是我杀的，母亲死了，娘家人都不认我——我还能驱使两只凶煞，那些人怕死我了。”

　　“怀璧其罪。”许澈道：“哥，你太温柔了，明明不是你的错。”

　　季浮生笑起来，抽了张湿纸巾，擦净指尖的血：“贫嘴，待会回家，让医生给你看看。”

　　“真的，哥。”许澈道：“那些驱邪师不是好东西。哪天我死了，保护不了你，肯定困着不走，变成怨魂，你把我收了吧。”

　　许澈有些跃跃欲试道：“怨魂没什么用，你可以把我弄到万妖塔下面，等我吞掉里面的妖邪，杀出来，怨气冲天的，能变成恶灵，我来做你的刀和盾，不一定强，但肯定是你最好用的东西……”许澈红着脸，似乎为这个想象兴奋起来。他有些期待地看着季浮生，补充：“我很有天赋的，运气好点，能成为凶煞也说不定。”

　　“滚吧，什么毛病，活人不做，抢着当鬼。”季浮生觉得许澈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话都不会说：“我不缺走狗，人鬼都不缺，愿意给季家家主当枪使的，多了去了，家主的弟弟只有一个。”

　　季浮生觉得这话威慑力不够，补充道：“下次别让我看见你找死，再这样我不要你了，多的是人想当我弟弟。”

　　许澈立刻闭上嘴，很讨好地亲亲季浮生的下巴：“哥，我最爱你了。”

　　季浮生有点尴尬，推开许澈，跟他一般高的男孩，撒起娇一点都不害臊。

　　许澈成年后到外地读书，季浮生左右没事，给自己安排了工作，在许澈的学校旁边买好房子，就住在附近，美其名曰出差。

　　季浮生给了许澈所有他能给的东西。许澈与季浮生既不是血亲，也没有法律关系。外人总猜许澈是季父的私生子，甚至有人猜许澈是季浮生的私生子，否则季浮生这种心性凉薄，无情无义的人，怎么可能对一个陌生孩子这么好。

　　不知道谁把这话传到许澈耳朵里，有天晚上许澈问他：“哥，他们说我是你儿子，真的假的。”

　　季浮生顿时被震的说不出话来，他重重拍了许澈的头，笑骂道：“我就比你大不到十岁，上哪生的你这么个儿子？说话不过脑子，我连老婆都没有！”

　　许澈趴在桌子上，撑起头看他。他成年后个子很高，深眼窝，对着别人是副冷淡表情，在季浮生身边就是眼中含笑，看狗都深情款款。“真的？我前几天还看见你陪着一个女的逛街，那女的眼神就不对，她绝对喜欢你。”

　　季浮生无奈：“我跟你说过，她只是来讨好季家家主，不是喜欢我这个人。估计是家里吩咐，她完成任务罢了。”

　　许澈怀疑地看着季浮生：“那你喜欢她吗？你是不是就喜欢这种单纯可爱的？之前出门，花店那个老板娘，那穿白裙子的姑娘，你看了她好几眼。”

　　“我在看她家的花！你说想养向日葵！”季浮生露出“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的表情。

　　“哦。”许澈把头埋进臂弯，耳朵因为吵架变得有点红。

　　“还说我。”季浮生道：“找个女朋友吧，别像我一样快三十了未婚还养个儿子。”

　　“不找女朋友，不喜欢。”许澈仍趴着，闷闷道：“要找就找个像你这样的。”

　　季浮生一口否决：“你也独立点，还想再找个人养你？”

　　许澈没答，片刻又说：“哥，你怎么可能没人喜欢。你是季家家主，能力强，有钱单身长得好看，我要是女孩子，肯定要嫁你。”

　　“又来了，不要疑神疑鬼，没人愿意跟我。”季浮生道：“而且，我要说就是喜欢那姑娘，你怎么办？”

　　许澈道：“爸爸，我不想要新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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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浮生回过神。那时候自己回了什么，已经忘记了。大抵是骂两句，踹几脚。可那句“爸爸”带来的震撼感太过强烈，实在让他印象深刻。那时候许澈很爱他，至少表现出来的是这样。

　　许澈魂魄不全，灵力运转不起来，总学不会法术，连最基础的避水诀，护身咒都不会，一个斩鬼人，除妖时居然被鬼追着跑。季浮生想过，许澈不适合做驱邪师，自己可以一直护着他，许澈则很坚持在学，说以后他也能保护哥哥。他说那些驱邪师都是瞎子，黑白不辨，好坏不分，如果以后季浮生被那些驱邪师欺负，他能帮上季浮生的忙。

　　他怎么除掉的五只恶灵？季浮生想不明白。他也不明白许澈为什么要害死他，难道那么多年，都是装出来的？

　　季浮生多看了许澈两眼，许澈面无表情地看回去，蓦然发难：“在想什么？”

　　“想你这张脸。”季浮生又剥了颗糖塞嘴里：“长得还行，怎么总板着脸。”

　　许澈上下打量季浮生：“总呲着牙乐，更像个傻子。”

　　医生也含着糖，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委婉提醒：“你们两个可以不用隔着我说话，我坐旁边就好。”